未免夜长梦多,贺堇搬回家里和贺俞同吃同住,严防死守。
这不仅是为了贺俞,更是为了他自己。
他就不信,就这样还不能扭转贺家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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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白天考试,晚自习取消,日暮将近时,一中的高三学生统一收卷放了学。
下午考的数学,一考完班里就闹哄哄的。
周围有几个男生在疯狂对答案。
“最后一题第二小问你答案多少?选择题你有几个B?”
“那题我不会啊空了,选择题我不会的两道都填了C,B大概就三四个吧。”
“那你填错了,我涂了六个B!有三个还是连着的。”
萧明策晃过来的时候听见,摆手说不可能,“我就选了两个B。第一道和倒数第二道。”
贺堇正往包里塞英语单词本、语文背古诗文的册子和答题技巧书,准备回家熬一熬背个差不多,听见这话一挑眉,“倒数第二道选D。”
萧明策一转头发现是他在说话,信誓旦旦地拍胸脯发言:“不可能!老韩上周还讲过这题型,绝对选B!不对啊这道微积分,你们文科又不学,而且这题难,你估计算错了。”
“你不信?”贺堇顿住塞书的动作。
第3章 “你知道你满十四岁了吧。”
萧明策叹一口气,坐下来扒住他的桌子,“来,爹给你说道说道,这种题应该怎么做哈!”
贺堇有些微妙地看他一眼,迅速从桌肚里翻出一个草稿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凭着记忆把那道题的条件一一列出来,潦草两笔写了个过程,将纸一把撕下来递给萧明策,“是这样?”
萧明策一脸懵逼地接过来看,“啊对……你等等……你别走啊!”
“我有事。”贺堇背上包就往外走。
他一堆东西得复习。
大话放得早,到时候没进前十就完了。
刚刚说连选了六个B的周茂凑过来看了眼那张草稿纸,“这写的也太草了。”
勉强能看懂,但又好像没看懂。
萧明策还盯着过程皱着眉算,“算出来……结果应该是三分之四。B是多少来着?”
“……三分之二?”
萧明策眼睛猛地瞪大,“草邪了门了,真是我算错了!”
周茂疑惑地“啊”出声,“他算的是对的?”
萧明策气愤地哼了一声。
周茂往贺堇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登时染上一种说不清楚的、油然而生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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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堇回到家的时候,暮色四合。
泛着粉的晚霞里,弯月清秀的一小轮,皓白澄净。
贺家的阿姨告诉他,家里人都在,就等他了。
饭桌上。
贺家人口味清淡,一溜的清蒸和老汤,只贺俞面前摆了两道辣菜。
贺母安蓉首先开了腔,带着笑问:“小堇,新班级怎么样?还适应吗?我和你爸特地早点回来陪你。”
安蓉巧笑嫣然的模样和贺堇十分肖似,只是多了几分玲珑和慈爱。
“挺好的妈。”贺堇温声说。
贺俞捏紧了筷子,讥讽道:“他哪回不是这么说,不好也装好,我们家就他最懂事最牛逼。”
“小俞!”安蓉低声喝止他。
“本来就是。他今天还一大早地跟踪我,还把我手机里照片给删了!”贺俞提高声音,扯着公鸭嗓气势汹汹,“现在装没事人一样!”
更可恶的是,贺堇不仅删了他的照片和视频,还把最近删除里头相关的一并给删了,找都找不回来。
简直有病!
他本来和班上人说好了今天有好戏看,现在屁都没有!
他出教室门的时候,都觉得有好几个人在笑他。
“贺俞,饭桌上你叫什么!”贺正华筷子一放,厉声道。
“陈述事实而已,我……”贺俞好不容易抓住个发泄的机会,情绪高涨,话却突然被截断。
“我早上为了给小鱼送校服跟孙叔找了好几圈,结果看到他跑去偷拍同学。”贺堇耐心解释道,“我觉得这样不好,才把他的照片删了,没经过他同意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是。”
贺堇朝向贺俞笑了一声,“你偷拍你同学还录视频,经过他同意了吗?”
“你!”贺俞啪的一声站起来。
“想干什么!”贺正华肃起脸看着他,“不吃就滚出去!”
安蓉连忙劝阻,“对孩子吼什么……”
贺堇扫视了一圈,垂下眉眼。
贺家就是这样。
贺正华没时间管贺俞,难得管一次也从不就事论事,因此贺俞每回都不知道自己错哪。
安蓉爱惯着孩子,尤其宠幼子;贺堇则是与世无争的性子,事事让着贺俞,才让贺俞长成最后那个德性。
贺堇抬起眸,看着贺俞,“你知道你满十四岁了吧。”
贺俞不耐烦地瞥他,“怎样?”
他都快成年了还管他。
贺堇继续说:“那你该知道你这个年纪偷拍别人还散播出去,情节严重的话,要受行政处罚。你今天敢设计同学拍他摔个狗吃屎,明天你就敢拍别的,万一碰到个硬茬,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据他所知,贺俞后来就有偷拍过主角cp私会,还发到学校贴吧等地,评论的言语污秽不堪。
主角查到是贺俞做的,没少折磨他。
而且今天贺俞跑去堵的他们班纪律委员杨睦,最后因为饱受欺负而黑化,在高中时大肆揭发和造谣贺俞所做的事,贺俞在与其对拼中变得一次比一次狠辣不择手段。
也就是从那时起,贺俞彻底沦为被暴躁情绪操控的傀儡,才导致了之后更严重的事件。
看场面僵持,安蓉柔声道:“别说了,让一点你弟弟。照片删了就删了,还是聊聊你学习上的事。”
贺堇回过头,低声应好。
贺俞不甘不愿地被贺正华逼视着坐下来吃饭。
贺堇聊了一会儿课业上的事,贺俞听几句就想嘲讽他,但高年级的学习他到底搞不懂,怕说错丢人,闷着气扒了几口饭。
安蓉说:“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你现在回来住也好,我们准备把之前一直教你的家教请回来继续教你数学,理综我们也打算找几个老师,周末上课。”
“英语老师需要吗?”
贺堇摇头,“不用。”
他现在这英语水平容易露馅,不如自己自学。
“理综其实没必要……”贺堇说,“数学也不用。”
贺俞逮着机会,翻了个白眼,“真以为自己学习多牛逼了,就你那成绩……”
安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责怪,只是说:“数学还是请一个吧,之前那家教你一直夸他教的又好又耐心。”
贺堇琢磨了一下,说:“看这次考试成绩吧,如果有欠缺再请。”
安蓉这才答应。
一顿饭怏怏不乐地结束,贺俞第一个离了席,冲去了二楼卧室。
贺堇没哄小孩的习惯,也不去管他,径自去阳台给原主养的乌龟换水喂粮。
阳台的盆栽花卉旁有个石头搭的小池子,是专供乌龟休憩玩耍的地方,小陶盆就放在一边。
原主养龟养了两年有余,白天会放在阳台晒太阳。
统共两只绿背小乌龟,一只叫小花,一只叫朵朵,朵朵离奇失踪,就只剩了小花。
贺堇拿小鱼粮逗了一会儿,笑容便在脸上泛开。
直到夜色薄凉,贺堇背完课文,去阳台伸展筋骨。
他扫过小池子,脸色忽地一变。
贺堇立即弯腰环视四周。
地上没有,陶盆里没有,花木里没有。
贺堇找来家里做卫生的阿姨。
阿姨听说乌龟不见了,只惊讶了一小下,“应该是跑出来了吧,之前就有过的,后来在厨房找到了。”
贺堇神经一跳,跑去厨房问了在煲汤的师傅。
几分钟后,贺堇上了二楼,直往贺俞卧室里去。
贺俞房门上挂了免打扰的牌子。
门敲了几下,没人应。
贺堇唇角绷紧,后退一步,朝屋内高声问:“贺俞,小花是你拿走的对不对?”
门嘭地一声打开。
贺俞挑衅地看着他,“别胡说啊,自己乌龟都看不住,就说是我拿走了?”
贺堇垂下眼睫看着他,投落的目光寒而冷,“它在哪?”
贺俞摊手,“这我怎么知道?八成跟朵朵一样,离家出走了呗。”
贺堇讽刺似的笑了一声,“那他爬得挺快,两小时前我还看到它在阳台,两小时就能爬出我家了。”
贺俞耸肩,“你伤心也不能找我撒气吧。”
说着就要关上门。
门半道被抵住,贺堇瞥扫过他的神色,“杨师傅说,他煲汤前看到你去了阳台。”
“那又……”贺俞出口想反驳,贺堇却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他直接道:“阳台墙面装了监控,你说能不能拍到屋里发生了什么?”
那监控是防小偷的,却没想到还能防家贼。
贺俞僵立半晌,“……你去查呗。”
贺堇盯着他,“好啊。”
空气仿佛凝出了薄冰,又在某一瞬间轰然碎裂。
贺俞表情忽然扭曲起来,大声吼叫:“就是我干的怎样?我就要扔你的东西!谁让你他妈的管我的事!我想干嘛就干嘛!你以为你谁啊!”
贺堇抬着抵门的手骤然发力往里一推,紧接着就抡拳头往贺俞脸上招呼。
贺俞一时没防备,他压根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不吭声什么都让着自己的哥哥会突然打自己。
他头一偏,整个人摔到了床沿。
摔完,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脸颊钝痛。
他从没受过欺负,这是头一回被打这么重。
甚至在恍恍惚惚的某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经意地晃过今早威胁过他的砖头。
他现在怀疑,如果他当时没去给杨睦捡眼镜,那砖头是不是真会砸到他脑袋上。
贺堇长腿一跨到他身前,俯身拎起他的衣领,“小花你丢哪了?”
贺俞脑子里犯晕,还没反应过来,如实说了话,“……从阳台扔到外头地上了。”
贺堇眉尖一拧,低身凑近,语气冷硬,“你真该庆幸,我现在是你亲哥。”
说完,他将手一松,站起身。
他前世亲爹和小三私奔,家里孤儿寡母,要没点脾气,早被那群亲戚的恶言恶行吞吃了。
贺俞一跌回地面就不停咳嗽,话倒说的连贯,“说不定没死呢!还有你凭什么打我!”
贺堇的手正搭在门把手上,闻言松开,回头检视一圈,走到一个玻璃展柜前,拿了一个手办出来。
贺俞刚疼清醒,抬眼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够呛,“你干嘛!”
贺堇睨他一眼,打开窗,抬手丢了出去。
然后回头道:“出去找找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没坏呢。”
贺堇说完,转身就要走。
身后贺俞破口大骂,“他妈的贺堇你神经病吧!你知道我一个手办多少钱吗!你一个破王八能比?!”
贺堇回过头,顺手掏了个更大的手办。
“再骂我还扔。”
贺俞一下噎住了一样,噤声。
不知道是不是停的太急,还冒了个嗝声。
贺堇笑了一下,很无辜似的把手办往回放,“我现在下去找小花,要是小花没事,我看心情还能赔你个手办,要是小花死了,你这一柜子……”
“就等着陪葬。”
“……”
良久,贺俞瞅着贺堇的背影回不过神,大气没敢喘。
他突然想起自己跟着混的高二年级的一大哥说过,这社会上有一些黑/社.会的地盘他们是不能去碰的,不然非死即伤。
他行走江湖十几载,突然就体会到了这一点,连看着自己那一整柜子珍品的目光都有些颤颤巍巍。
大开的窗卷席进刺骨的凉风,将两边帘幔吹得呼啦作响。
贺堇下了楼,打着手电在阳台外的路边找了一大圈,才在更远一点的绿化带里找到了小花。
由此可见贺俞扔的时候使了多大劲。
小花找到的时候手脚还在动,贺堇松了一口气,将它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龟甲裂开一小片区域,露着血色,鼻子有点磨破,暂时没发现其他外伤。
贺堇捧着龟回了屋,安慰了几分钟,又百度了半小时这伤怎么治会不会死,最后因为缺医少药,还是决定等明天一早就送去宠物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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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贺堇一考完试就去了早上嘱托过的宠物医院。
来的时候人有些多,一个个带着猫猫狗狗坐在椅子上排队。
贺堇早上加了医生微信,沟通过知道现在小花的情况还好,因此并不怎么担心。
贺堇等了一会儿,前台才抽出空领他往后面的房间走,“就放在这个房间的,给它治疗的医生正在给别的狗狗看病,你过一会儿可以去问问他。”
贺堇应声说好。
小花养病的房间分门别类地圈了许多别的宠物,大多小且娇弱,一个个眼神迷迷瞪瞪。
贺堇看过小花的状况,看它的碎甲上绑了纱布胶带,精神不算差的样子,才趁着闲逗了逗别的小动物。
对面房间的门打开来,贺堇看见给小花治疗的兽医走了出来,对后面的人说话。
贺堇转身走过去。
“不用担心,拍过片了,它现在腿伤已经完全好了。”吴医生说。
“那它为什么还瘸着?”医生身后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