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堇看他没再动作,自己也清醒了一点。
他慢慢平复自己的心跳,想要从他怀里抽身。
但他刚一动,就倏地被圈了回去。
他看见傅容介从上衣衣袋里摸出一样很小的东西,然后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腕骨,轻易地拉拽过去。
贺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中指上的指环剥落。
指环落地时发出金属撞击的丁琅脆响。
贺堇看向地面的空隙,忽然发觉指根处传来微凉的触感。
他转过视线,看向中指上契合着的更厚重一些的银色指环。
全新的,反着月色般微蓝的光。
这一套动作完成的很快,贺堇回不过神,几乎有些愣怔地看向傅容介。
“说了给你重新买。”傅容介捏着他的指骨放在眼前,看那枚指环,又偏过目光,从指缝里瞧他。
傅容介亲了下那枚指环,垂下的眼睫缝隙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神色真挚热烈。
“我们在交往,在谈情爱。”傅容介托了一下贺堇的腰,将他扶高了一点,好俯视自己。
“和他不一样。”这句话他咬的很重,低低地吸着气。
贺堇眨了一下眼睛,想说什么又很快变成了细碎的喘息,眼里迷了雾气,只能隐约看见傅容介在吮吻着自己的指尖,另一只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头脑里涌动的热气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他烤熟了。
……
窗外晃进些许车前灯光,随即,楼下传来动静。
卧室内敞亮明净,窗口送进初夏的暖风。
贺堇靠在桌边,低着脑袋等自己降温。
他刚刚瞥过一眼穿衣镜,知道自己现在不仅嘴唇是红的,耳后脖颈发着粉,连指尖都是烫着了一样的颜色。
卧室里自带的卫生间此时紧闭着门,贺堇能听到里面有哗啦的水声,不敢去细想。
原本他是打算互帮互助的,但傅容介没同意。
等了一会儿,热度散的差不多,门外开始有人来唤。
贺堇瞄了眼卫生间,走到卧室门口拧动把手。
他只露了张脸,问门外,“回来了?”
贺俞兴冲冲地搓着手想进来,“嗯,哥我跟你说……”
贺堇伸手挡着,“就在这说。”
贺俞有点奇怪地顿了一下,又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他哥,“哥你嘴怎么了?过敏了?”
贺堇支吾地应,“有话快说。”
贺俞又毫不介意地笑起来,“我刚买了两只超级大的帝王蟹,拿去给阿姨蒸了,你快点下来!还有鱿鱼都在外面烤好了带回来的,今晚吃海鲜宴!”
贺堇漫不经心地应,“嗯,我等会就来。”
等把人打发走,贺堇关上门,回过身,傅容介正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站在他刚刚待过的位置,整理着衣襟和袖口。
贺堇没能将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秒。
他现在还有点晕,比那次酒后乱性之后的混沌迷茫没好到哪去。
他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他没告诉过他。
傅容介刚刚用凉水冲过脸,现在发梢有些润,他用手拨开了,说:“找贺俞要的。”
贺堇不信,“他会给你?”
傅容介捡起桌面上放着的贺堇之前戴的指环,一时兴起似的往自己手指上放,“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逛城南的海鲜市场。”
他转过身看着贺堇,勾起一点温和无害的笑,“我跟他说,我认识那儿一家店的老板,可以给他打三折。”
“……”贺堇拉直了唇线,“他就给了你地址?”
傅容介摇头,往小花趴着的大瓷碗看了几眼,“他一开始没同意。但他到那家店时,东挑西选买了很多,老板说可以帮忙送货,问他要地址。”
“大概是觉得再瞒着没意思,就告诉我了。”他说。
“……”
贺堇开始怀疑那家店其实是傅容介的,又是打三折又是帮忙送到家,亲戚也不见得能这样。
但要说傅容介费这周章是为了自己,又有点怪。
不可思议的怪。
不过如果刨除自己的不适应。
他想,其实傅容介算是很理想浪漫的男朋友。
门外忽然又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贺俞的声音落在门外,“哥,妈说你有朋友来?现在在你屋里?”
“是不是那个你高中那会儿的学弟?他下午还找我要地址了,哥?”
贺俞一连喊了好几声,贺堇才拉开门,直面着如今并不比自己矮的弟弟,上下一打量,“你还知道来问?你为什么给了地址?”
这要给的是个图谋不轨的人,那麻烦可想而知。
贺俞一愣,“也没什么不能给的吧……怎么着他也帮过我,又不是坏人。”
他看贺堇的神情,顿住,“不会是他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吧?他惹你了?!”
他说着就想推门进来,门却忽然被一只手抵开了一点。
温热的吐息落在身侧,贺堇转眸瞧他。
“只是在跟你哥叙旧。”
傅容介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其他的情绪,“没提前通知他,所以他有点生气。”
贺堇听着他平缓的声音,不自觉地和方才屋里昏暗粘稠时的话语作对比。
再一听编造的理由,耳根又浮上热气。
贺俞正盯着傅容介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捂着脑门嘀咕,“靠差点没认出来……”
变化怎么这么大。
明明就比他大一岁,一起蹿的个,结果现在这么高。
贺俞一边感叹,一边将门敞开来,“出来呗,老在我哥屋里做什么,到客厅聊。”
贺俞一路引着人到沙发上坐下,一边说着自己几乎把老板店里新鲜的海产搬空了,找了烧烤店加工了一部分,才这么晚回来。
他刚给自己倒上水,又想去厨房看自己的帝王蟹,突然听贺堇出了声。
“你刚刚说他帮过你?他帮了你什么?”
贺俞闻言刚顺口要答,想起什么,又噤了声。
贺堇给傅容介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等着他回应。
“我帮他指导过论文。”傅容介说。
贺堇一怔,回头瞧他,“什么论文?”
他们俩之前有联系?
贺俞知道已经说漏了嘴躲不掉,干脆道:“上学期有篇论文我不会写,还找哥你问了来着。”
贺堇回想起来,“我当时不是教过你了吗?”
那篇论文几乎一半的篇幅都是他帮着写的。
贺俞皱着脸捋了把头发,“那还是不会啊,第二天就要交了……”
他急得发了朋友圈,等了两小时才等来个救星。
贺俞当时也很不可思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躺列的人是谁。
贺堇皱眉,“所以……”
他转向傅容介,“你帮他写了论文剩下的一半?”
“是指导!”贺俞纠正道。
傅容介也没戳穿他,“对。”
贺俞赞赏地看着他,觉得这人越看越顺眼,“你来的巧,正好留下来吃海鲜。等一会儿就能做好了。”
贺俞乐意夸人的时候总是不遗余力,“对了哥,这次海鲜还是他帮我要到了优惠,那个店老板也大方,后来半搭半送地给了好多皮皮虾和鲍鱼!”
他又往厨房里喊:“张阿姨,麻烦多做一点,人多!”
傅容介弯着唇,向贺堇低声询问:“能留下来吗?”
贺堇单手支着下巴,“都这么说了,当然能啊。”
贺俞挑着眉,“我都说可以了,不用问我哥。”
搞得像必须得经过他哥同意似的。
也太听话了。
不排除曾经也被他哥“□□”过的可能。
贺俞思维发散地越来越广,聊了几句,正说到自己节后要去帝都工作,目光却忽然定在了某处。
他盯着傅容介拿着杯子的右手看了几眼,抬起脸,指着那儿皱眉,“这不是我哥的指环吗?怎么在你这?”
上次和上上次回来,他都见贺堇戴过。
今天中午,这枚指环还在他哥手上。
他原本想可能是买的同款,但可能性极小。
贺堇扫了一眼,用“大惊小怪”的眼神看着他,“我送的。”
傅容介笑了笑,眉眼少见的温驯。
贺俞没明白为什么刚见面就送了自己贴身戴的东西,他看向贺堇圈着另一枚新指环的指节,突然有点不服气。
自己都没从他哥那收到过什么首饰。
“哥,那你手上这个送我呗,我正好想买个戴。”贺俞光明正大地索要,目光渴望。
“不行。”
贺俞看向同时拒绝的两人,疑惑不解地看向傅容介,“为什么不行?”
他和他哥说话呢,关他什么事儿。
“那是我给的。”傅容介淡声说,拇指指腹转动着自己手上的指环。
贺俞:“?”
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互相送那不跟那什么似的。
“哥?”他疑惑地求助贺堇,一边在心里反复推翻自己的猜测。
“很奇怪吗?”贺堇不大自在地撇开视线,“我们在交往。”
他不擅长掩饰,所以通常也不会去掩饰。
贺俞:“?!!”
傅容介指骨握在唇边,低眸掩住笑意。
贺俞视线在两人身上跳来跳去。
他忽然想起刚刚去他哥卧室时,他哥不让他进,那会儿屋里的氛围就不大对劲。
而且两人聊什么要在卧室聊那么久?
还有,为什么他哥嘴皮是肿的?
贺俞一时接受不来。
他脸色突变,翻脸不认人,扭头朝厨房喊:“张阿姨,别做了!送客!”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迟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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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万一他不喜欢大张旗鼓呢?
“贺俞。”贺堇直起身, 叫了他的全名,两手交握捏了捏手指关节,“刚回来你发什么神经?”
贺俞眼见着他哥走到他面前, 曲起一条腿,膝盖陷进身旁的沙发里, 双手要来掰他急吼吼乱说话的嘴。
贺俞不得不往后躲着,但躲闪不及,右脸还是被捏住了一团软乎的肉,他急得告饶, “不是哥!别别别,我错了!”
但那语气欠兮兮的讨打,委曲求全似的。
贺堇愣了下。
这回认错怎么这么快。
“错哪了?”他停下动作问。
贺俞眯开一只眼看他, 又觑着半点不打算插手的傅容介,语气一转, “我就不该给他地址!”
谁知道是引狼入室, 亏他刚刚还真心夸了半天!
结果当他面拐他哥来了。
他那次和傅容介联系上的时候, 还觉得这人牢靠不记仇,毫不介怀过往的纠纷帮他写论文。
那次论文交上去之后, 傅容介甚至提供了售后服务, 后期的修改和授之以渔持续了近一周。
他现在非常小人之心地怀疑,那会儿傅容介就有着什么心思。
贺堇挑起一边眉梢, 手上用了点力, “你刚说完留人就要送客, 你翻脸速度跟谁学的?”
贺俞嗷嗷直叫, “那是我之前不知道!想嫁进我家门, 总得经过我同意吧!”
贺堇被他的话骇到了, 又急忙抽出手捂了他的嘴, “出个国,你就修了张嘴回来么?”
母语都开始乱用了。
身后有一点衣料摩擦和沙发回弹的声响,贺堇回过头,就见傅容介站起身,将折叠的袖口放下来,遮住有些发红的手腕。
那里是他先前难耐地压抑着声音时,捉着他的手印出的痕迹。
“一下飞机放下行李就来这了,家里还有很多事,确实不好留。”傅容介铺平了衣角,唇边噙着点笑意,“等嫁进来的时候再一起吃吧。”
“……”贺堇脸颊微热,抬起膝弯,想说什么,却让贺俞抢了先。
“那你是吃不着了。”又仰头对贺堇说:“他刚从帝都回来,肯定要回去和他家里人一起过节啊,哥你就别留人家了。”
安蓉的声音由远及近,询问出了什么事闹哄哄的。
贺堇收了手,垂在身侧,偏过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俞趁机从他胳膊下溜走,跑去了厨房。
安蓉走到了近前,傅容介开口和她告别。
“是不是小鱼说了什么?”安蓉敏感地察觉到,“你不用管他,怎么着也得留下来吃顿饭啊。”
“没有,下次吧阿姨。”傅容介执意道。
贺堇大概看出一点他的情绪变化,没有拦着他,领着人到了玄关,转头时目光滑过对方轮廓清晰的下颌线。
那里肌肉微微绷直,显然有些紧张。
留意到他的目光,傅容介稍稍低下头附耳道:“本来联系不到你才来找你的……”
贺堇轻抬眼皮,又因为耳尖微痒让开了一点,故意说:“我还以为你准备好了见家长。”
“起码得等你先和家里说好。”傅容介声音越发轻。
贺堇凝眸顿了一下,开门将人送走了。
“怎么了?”安蓉站在不远处,看着折返回来的贺堇问。
“没事。”贺堇伸着右手揉了揉微热的颈后。
他确实还没攒起跟父母讨论婚恋的勇气。
跟朋友、贺俞说,和跟安蓉说那是两码事,重量级都不一样。
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见证的,总是要显得正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