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帆垂下眼，唐时苏说过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响，还是他之前就猜到，杨婉秀会把事情说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分开
　　唐云帆脑海里好像有个大钟不停撞击, 紊乱成一团乱麻。理智知道分开是对他和唐时苏最好的选择，但沉抑的情绪压迫他喉咙，想要说出阻止的话。
　　他张了张嘴, 然后很快又抿紧唇，“随便你。”
　　唐政鸣见他这样冷漠，沉声说：“你让我太失望了！”
　　他刚说完,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唐政鸣皱着眉看去, 只见唐时苏走了进来, 他脸色很苍白，看上去好像会随时会倒下一样。
　　“不好意思。”他先道歉, 接着说：“这是我的问题。”
　　后面杨婉秀跟着过来，她想把唐时苏拉出去, 急得叫他：“时苏, 你乱说什么？”
　　唐政鸣心情无比地差，摆摆手说：“我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唐时苏看到一旁作冷漠状的唐云帆，认真说道：“哥没有错，我喜欢他，你不要怪他。”
　　但已经晚了, 唐政鸣不相信他的话，以及孩子的“喜欢”在他眼里是很幼稚可笑的东西，就算解释他也无法认可理由。
　　唐时苏也知道晚了, 刚才杨婉秀还想安抚住他等这件事过去，她见事情无可挽回才选择告诉他, 就是怕他做出别的事。
　　唐政鸣觉得他们在胡闹, 低喝一声：“够了！”
　　低气压笼罩这个房间, 唐云帆突兀笑了声，恶劣对着唐时苏说：“真笨，我早就烦透了，幸好我以后可以永远摆脱你这个累赘。”
　　唐时苏怔怔看着他，鲜活心脏好像被撕成碎片，猩红血液飞快干涸成刺眼的血块，一切急剧枯萎坍缩。
　　他被丢下了。
　　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本来不应该这样，可事情总会朝最恶劣的情况发展。
　　杨婉秀抛弃他，现在唐云帆也放弃他。
　　唐云帆强迫自己挪开目光不去看唐时苏脸色，怕心软说出不该说的话，而酸涩情绪不受控制往上冒，眼睛都有些发酸。
　　唐政鸣才意识到唐云帆说了气死人的话，他手掌下意识朝他面颊打去，维护他做父亲的尊严！
　　但还没接触到唐云帆就被一只手给拦下，唐政鸣用了很大力气，但唐时苏的手硬生生拦住他的手腕，并且动弹不了分毫。
　　他对上少年的琥珀色眼睛，心里忽然升起不安，直觉让他收回手。
　　“时苏，你是好孩子，云帆做出这种事我很抱歉，你也不要再为他说话，我会安排好一切。”
　　唐云帆满脸不耐烦，目光落在虚空一处，完全不受影响。
　　唐时苏开口，声音紧绷，“我不想离开这个家。”
　　他平日里都是乖巧懂事模样，唐政鸣见他这样执着就觉得他被唐云帆祸害不轻，语气缓和不少说：“你......爸爸那边说想要你过去住段时间，我跟你妈也觉得这样比较好，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其实在哪里住都一样。”
　　大人的谎言编织得巧妙，唐时苏知道只要离开这个家后，唐政鸣与杨婉秀不会允许他跟唐云帆见面。
　　最终还是把他逼到绝境，可能他本来就不应该享受之前唐云帆给予的一切，现在反噬深重得如同恶鬼啃食他的骨血，一点点把他拥有的幸福撕扯下，嗤笑他不配获得。
　　唐时苏没回话，静静站着仿佛一尊丢掉灵魂的人偶，反倒唐云帆丢下一句：“没话说就别浪费我时间。”就离开了。
　　杨婉秀看了眼唐云帆离去的背影，又看着唐时苏，“这有什么？时苏你就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只是去那边住一住。”
　　明明是她推波助澜才变成今天这样。
　　唐时苏忽然反常弯起唇，梨涡仍是干净好看，他笑着说：“我没有选择，不是吗？”
　　看过来的眼神却是阴冷沉郁，没有一点笑意。
　　杨婉秀被他这一眼看得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明明是十几岁的孩子，眼神怎么会这么可怕？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唐时苏离开，她又紧跟上去，眼看他没有去找唐云帆而是进了自己房间才松了口气。
　　......
　　唐云帆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唐时苏的事，一会是说让他别丢下他，一会又是那苍白的脸，感觉一颗心空荡荡，简直快喘不过气。
　　算是他对不起唐时苏吧。
　　唐云帆在凌晨才勉强睡着，但没几个小时又要起床去上学。
　　而两个大人也没睡好，楼下依然看不到唐时苏身影，唐政鸣瞥了他一眼，等他吃完早餐后才说：“时苏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不管你之前什么心态，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乱来直接去学校住。”
　　到了傍晚，等来一个结果。
　　杨婉秀脸上带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地说：“云帆，以后时苏就不能跟你一起去学校了，他要转学去他父亲那边。”
　　唐云帆抿唇没说话，
　　杨婉秀见他不说话，索性把话说明白，“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联系了，你们现在还是孩子，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感情，其实也是对你们好。”
　　“等你长大了，回想起现在说不定会觉得幼稚呢。”
　　唐云帆心里冒火，突然起身吓了她一跳，褐色眼睛鄙夷看她，“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
　　杨婉秀僵着身体，竟然不敢与他锋锐的眼神对上，“云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但我早把你看作亲人。”
　　“你这样连自己儿子都利用的人，怎么配？”唐云帆冷冷说完，直接朝楼上走去。
　　刚好唐政鸣从楼上下来，“上去干什么？等下就吃饭了。”
　　见到唐云帆没理他，他走到桌前坐下，皱眉道：“就这样还敢闹脾气。”
　　杨婉秀攥着手，勉强笑着说：“我刚跟他说时苏的事，可能遭他烦了吧。”
　　几天时间，唐云帆只有在饭桌上才能看见唐时苏，然后吃完饭各自回房，像被看守住的犯人一样。
　　这一晚，唐云帆依然很晚才睡着，就算睡着也很不安稳。直到梦境破裂，他迷蒙间睁开眼，看见昏暗的房间里，床旁有个人影立着。
　　唐云帆本来朦胧的睡意瞬间清醒，整颗心疯狂跳动，喉咙被堵住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人影发现他醒了，微微动了一下，极轻叫他一声，“哥。”
　　唐云帆疯狂跳动心脏被只手给攥住般，一下子不再紧张，紧接着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稳着声音问，“你怎么在我房里？”
　　唐时苏弯下腰，但由于空间昏暗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脸，“我明天要走了。”
　　唐云帆脑袋空了，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哦。”
　　黑影朝他压下，唐时苏抱住他，唐云帆清楚感受到唐时苏身体在微微发颤，拥抱力道很大，他好像被缚住一般。
　　“你要丢下我吗？”
　　没等唐云帆回答，他本来就低的声音更弱了，“都是我的错，哥，不要丢下我，对不起。”
　　他哭了。
　　唐云帆眼睛发酸，被他情绪感染，“你有什么错？只是你不应该喜欢我，我们迟早会变成这样。”
　　他顿了下，接着说：“放下我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唐云帆没有提到丟的字眼，但每句话都在劝他放弃。
　　唐时苏声音低哑：“那我们离开，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所有的我都准备好了。”
　　唐云帆被他的话惊到，“你疯了吗？这种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可我怎么才能留下你？”唐时苏的颤抖泣音简直令人心碎。
　　唐云帆突然想到原来世界里博尔赫斯的诗歌：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别哭了，坚强一点。”唐云帆叹出一口气，实在有些担心唐时苏，这么爱哭要是去新的环境不知道会不会被认为好欺负。
　　虽然，应该没人能欺负他。
　　除了他这个灵魂上成年人，表面的哥哥总让他哭。就算这样，他不明白唐时苏为什么会喜欢他。
　　*
　　总之，他们还是分开了。
　　唐时苏转校后，唐云帆表现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只是本来就少说话的他更少开口。
　　他已经习惯唐时苏存在，而人要改变一个习惯会异常困难，班里开始会有人问唐时苏去哪，慢慢也就没有人问，好像这个少年一点一点从唐云帆生活里不断抽出，然后模糊成无数小水珠蒸发在空气中。
　　消失了。
　　*
　　海礼中学
　　高一三班转新来了个新同学，模样十分好看，只是好像不太喜欢说话，上课也总是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班是重点班，插班生再加上他不认真听课，大部分学生都觉得他是塞钱进的班级。
　　唐时苏确实没听课，台上讲的他都会，只是他快支撑不住了。
　　想一个人，想时时刻刻看着他，怎么才能熬过这些时间？
　　唐云帆骗人，哪里来到新环境就会放下。
　　他不知道班上一些男生看他不爽，尤其出色相貌更容易吸引女生目光，班上男生都在暗中排挤他，不过他毫不在乎。
　　转学没多久，暑假就到了。
　　这是一个没有唐云帆的暑假。
　　......
　　高二分文理班，唐云帆的努力没有白费，看到班级里的孙栽树时他知道分到了重点班里。
　　他跟高一做过同桌的赵丁霆重新坐在一起。
　　除此外，新的班级里没有几个是说得上话的人。
　　另一边的唐时苏进入理科重点班，原来班级的人就对他不熟，现在更是完全陌生，再加上之前传出他不学习靠钱塞进重点班的言论，更是遭到一些学生的排斥。
　　因为重要考试会有淘汰制，竞争激烈同时大部分学生对“空降/兵”会感到不公和反感。
　　所以还没到一周，唐时苏被人针对了。
　　刚放学没多久，少年不过是静静看着窗外，一个扫把杆直接砸到他的书桌上，发出嘭地巨大响声。
　　一个男生嚷嚷道：“烦死了，放学还不走人堵座位，你来扫啊？！”
　　满脸疙瘩的男生突然发难，本来他也是看唐时苏不爽许久，不仅因为“空降/兵”身份，更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夸过唐时苏长得好看，又取笑自己像蟾蜍。
　　班上还有些人都在座位上写作业或者打闹说笑，听到动静纷纷看向他们，一副看好戏神情。
　　唐时苏转头，极为动人琥珀色眼睛看向来人，显露出笑意。
　　这种笑意在别人看来是和善的，不过下一秒，唐时苏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朝男生扔去。
　　男生没想到他态度说变就变，等书砸到他腹部时他的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往后摔倒在地，手掌捂着腹部痛到说不出话来，冷汗疯狂往外冒。
　　“靠，朱智你装什么呀，太夸张了哈哈哈——”
　　“起来吧你，一本书至于吗？”
　　朱智真的站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快痛死了，眼泪都不听使唤往外流。
　　只是一本书，仅此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疼？！
　　但他还看得见，唇白齿红的少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捡起书，俯视姿态看着他，长长睫毛下琥珀色眼睛平静无波。
　　笑容压根不是纯良信号，而是毒蛇攻击前的警告。
　　清朗好听少年音响起，“麻烦下次别把扫把放我桌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出自《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创作


第94章 高中毕业
　　事后朱智被搀扶着进校医室, 从此都躲着唐时苏走。
　　周围人本来以为他小题大做，直到朱智掀起衣服时腹部的一大块青紫，不过他们都想不明白一本书威力为什么会那么大。
　　到第一次月考, 那个上课没认真听课的少年名字直接登顶，一考封神，从此再没人对他有过异议。
　　纵使再难熬, 时间也是一点点往前推，转眼到了高二下学期结束。
　　放学铃刚响, 班上一群男生凑着去唱k, 唐云帆被拖着去，男生个个身上还穿着校服, 房内灯光不停摇晃，他们要么唱歌要么玩游戏, 震耳欲聋的音响让人很难听清说话声。
　　唐云帆跟孙栽树他们一块玩骰子, 结果几次都是他点数低，连着喝下几杯酒。
　　上学时候枯燥要死，现在自然玩得比较疯，唐云帆渐渐感觉到脸有些发热，他有点醉了。
　　等到他们走出商场后，又嚷嚷着要去撸串, 说去就去，结果又点了酒，这一回唐云帆真的喝醉了, 或是他浅意识放任自己喝醉。
　　本来聊得热热闹闹，其中一个男生忽然问：“明年高三, 我们还有几次能出来玩？”
　　另一个男生回道：“指不定就是最后一次。”
　　话音落下, 男生们陷入了几秒的安静。
　　唐云帆脑袋轻飘飘的, 胡乱想一些事情。
　　很快他们再次热闹起来，嘻嘻哈哈地揭短别人，赵丁霆注意到跟他一样没怎么说话的唐云帆。
　　他喝醉后几乎就不说话。
　　只见唐云帆忽然抬头，两眼望着天空，天空上星星几乎看不见，只有黯淡的月亮。
　　酒意昏昏，恍惚间他好像穿过眼前暗沉的天空，去到另一个满天繁星，银河闪耀的世界。
　　那时候还有个少年陪着他，与他一起凝望着星空，也记得那双比银河还要美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