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太过元气，周鹤庭没忍住，还是侧身抬眼，看了一眼。
　　他在夜幕之中，在一盏光束之下，全身闪烁着耀眼的纯真。
　　他弯着眼睛朝这边笑，很郑重地朝自己道了声晚安。
　　周鹤庭的指尖拈着衣角，感觉心跳加速。
　　某个人的笑颜，今晚怕是会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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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107章 男神无效设限
　　陆嘉意来图书馆的时候，周鹤庭早就已经到了。
　　此时周鹤庭所坐的位置身边，「刚好」空着一个位置。
　　见到有空位，陆嘉意骄矜地过去，故意问周鹤庭：“同学，其他地方没位置了，我可以坐这儿吗？”
　　听到声音，周鹤庭抬起头，看了陆嘉意一眼，也故意回头打量周围，还真找到了一个空位，指给对方看，“那儿有一个。”
　　陆嘉意皱着脸，看也不看，直接抱着书坐下，一边气对方不邀请自己，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人脚臭，我不去。”
　　“你看都没看，人家也没脱鞋，你怎么知道人家脚臭？”周鹤庭觉得好笑。
　　陆嘉意答不上来，干脆有样学样，故意打开书本，学对方昨天高傲的样子，只看书，不理人。
　　“嘉意，你来这里，是想跟我一起学习的，对吗？”周鹤庭问。
　　陆嘉意看过来，“不行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们要约法三章。”
　　陆嘉意来了兴致，转过来认真听。
　　“第一，从现在开始，你要坚持一个小时不睡觉。第二，从坐下来到离开图书馆为止，你要保证背二十页书。第三……”周鹤庭伸出三根手指，“不许说话，打扰别人学习。”
　　陆嘉意听了听，觉得难度不大，手掩在嘴边小声问：“那如果我没做到怎么办？”
　　“没做到……”周鹤庭拖长语气，“那以后我都不给你留位置了。包括今天，如果你睡着了，我学完就走，不会告诉你。”
　　“啧！”陆嘉意一听就起了斗志，“瞧不起谁呢！我这就开始背！”
　　某学渣翻开书，盯着第一章 第一段，就开始死记硬背。
　　这小傻子心理年龄真的比看上去要小不少，平时一举一动憨憨的也就算了，此时背着书，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面对那些知识点，表情有多么痛苦。
　　叫他画个画设个图，他还信手拈来。
　　可要他学习理论知识，他就像脑子里没有储存相关信息的区域一样，看了就忘，看了就忘。
　　周鹤庭眼看着对方的表情由坚定转动摇、由动摇转痛苦、由痛苦转绝望，居然一时间看着对方，忘记自己手头的学习任务。
　　等陆嘉意的眼皮开始耷拉，咬肌用力，强撑精神，脑袋一点一点，显然起了困意，周鹤庭也坏心地故意不叫醒人家。
　　毫无察觉的陆嘉意只感觉脑袋灌铅、眼皮带磁，一只手迷糊地乱抓，摸到周鹤庭的手，捏了捏，还惦记着用气声说话，“如果，我，困了，要提醒我一下……”
　　周鹤庭才不提醒他呢！
　　周鹤庭只是嘴角带着搞事的角度，看他笑话。
　　等人彻底困到断片，陆嘉意倒下去，因为先前手抓着周鹤庭，没被甩开，身体顺势倚着身边的人，靠着对方一条手臂就睡着了。
　　没了意识的人身体也开始胡乱倾倒，陆嘉意不受控地往后仰去，被周鹤庭抬手揽肩稳稳托住了。
　　周鹤庭看着被圈在胳膊中的睡熟的人，无奈地轻叹，另一手点亮手机，看了眼屏幕——
　　距离与他约法三章，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而已。
　　说好坚持一个小时不睡觉的。
　　周鹤庭此时大可以把人扶着按到桌上，让他继续睡，自己按照约定大步离开。
　　可是，周鹤庭既没有把人松开，也没有大步离开。
　　他托着人，扶着人的下巴，让对方依靠在自己肩头，全身都借力在自己的半边身上，可以睡得安稳些。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才过半小时的时间，居然想假装没看见——
　　算了，嘉意也坚持很久了……
　　上次一翻书就睡着了呢……
　　周鹤庭这么想着。
　　等陆嘉意睡醒，周鹤庭半边肩膀已经麻了。
　　但看到对方懵懵懂懂的睡颜，怕他会有负罪感，周鹤庭蓄意忍着，没有活动肩骨。
　　直到陆嘉意咋咋唬唬看手机，周鹤庭才趁他不注意，悄悄捏了捏肩。
　　陆嘉意扭头过来，“我坚持超过一个小时了吗？”
　　周鹤庭一脸正直地看着书，“可能有吧，我没注意时间。”
　　“有就好……”陆嘉意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刚睡醒的他，放心陷入发呆状态。
　　周鹤庭见他课本还翻在第一章 第一段上，有些看不下去，手指点点对方的课本，提醒道：“期末考真的要到了，好好背书，嗯？”
　　“知道了……”陆嘉意苦着脸回神。
　　周鹤庭也怕自己太为难对方，干脆放水道：“你好好背，今天能背20页就好，我不设时间限制。”
　　“那我背到闭馆也背不完怎么办？”陆嘉意问。
　　周鹤庭翻着自己的书，淡定道：“馆外也可以背。”
　　“那你会陪我一起吗？”
　　“呃……”周鹤庭喉结一滚，才说，“我可以监督你。”
　　陆嘉意一听，咂咂嘴，心满意足开始背书。
　　他一开始，真的是想好好背书的，他发誓！
　　毕竟这段时间，为了跟踪周鹤庭，他翘了理论老师很多节课，出勤太差了，考试分数必须想办法拔高些，否则必挂科。
　　但是吧……
　　他先前好久没有复习了，猛然地背到第十页，大脑已经到了极限。
　　陆嘉意拿眼角余光瞥瞥身边的人，见两个小时过去，人家已经换了一本书开始背诵，默默抽了一口气。
　　但是翻开自己书本的第十一页，上面的字跳动着翻滚着，就是进不了他的脑子。
　　于是，趁人没注意，他拿出了手机——
　　偷偷玩了起来。
　　他以为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绝不会被周鹤庭发现。
　　岂料，周鹤庭早就注意到他背对自己时，手中电子屏发出的微光了。
　　可周鹤庭也没戳穿他，无声笑着，再次假装没看见。
　　陆嘉意是个笨蛋，以至于他得意忘形时，会主动自曝，漏洞百出。
　　他刷着手机，突然就转过来拉着周鹤庭，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快看快看，论坛上有我俩的cp帖哎！”
　　“嘘——”周鹤庭忙示意他噤声。
　　陆嘉意这才记得捂住嘴，眼睛四处看，好在周围的人没有注意过来。
　　而周鹤庭也没提起那约法三章，可能是一时忘记了，陆嘉意自然不会主动提及，吐吐舌头，想自然地把手机收回来……
　　却被周鹤庭捏住了手腕。
　　陆嘉意尬笑，“我只刷了一小会儿。”
　　“嗯。”周鹤庭没追究，“那现在可以继续背书了吗？”
　　陆嘉意小脸一垮，松手上交了手机。
　　拿笔在笔记本上随意划拉了几个字，陆嘉意想起刚才在论坛上看到的帖子，没忍住，又拉着身边的人说小话，“你有看到那个帖子吗？”
　　周鹤庭继续翻书，假装没听见。
　　得不到回应，陆嘉意悻悻收回手，自言自语，“我看到还挺开心的呢！”
　　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因这句话有了细微的变化，陆嘉意斜眼看过去，却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动作。
　　但他惦记着先前与对方关于性向的对话，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她们拍的照片，显得我们还挺配的。”
　　周鹤庭翻书。
　　陆嘉意继续说：“两个男孩子在一起，也挺美好的啊！哪怕遇到危险，两个男生力气也会更大一点，只要他俩在一起，不是吗？”
　　周鹤庭继续翻书。
　　接连几句都没得到回答，陆嘉意有些烦躁，不轻不重「哼」了一声，趴在桌上继续背第十一页。
　　所以他没有看到，周鹤庭的手指虽然捻着书本的新一页页脚……
　　但目光却落在书页之外。
　　周鹤庭应当是听见了陆嘉意所说的每一句话。
　　否则，为什么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之后，陆嘉意没有再出幺蛾子了。
　　没有睡觉，没有玩手机，趴在桌上的他，笔尖在纸上一直游走，发出细微的声响，似乎在不停歇地做着笔记。
　　没人打扰，周鹤庭终于完成自己所有的复习任务，有些疲惫地揉着眼间的穴道，闭目养了会儿神。
　　等重新睁开眼睛，周鹤庭看到自己的复习材料顶端，摆着一幅画——
　　那是一张素描，画的是正在专注复习的他本人的侧脸。
　　联想到刚才「沙沙」的落笔声，周鹤庭轻笑，只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拾起那张画，扭头看着身边的陆嘉意，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而陆嘉意却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眼睛亮亮的，写满期待，似乎还等着对方夸自己。
　　周鹤庭没办法，配合地夸了句，“画得确实很好看。”
　　“嘻嘻！”陆嘉意呲着牙，得意地摇头晃脑。
　　周鹤庭看着手中那细致的素描，似有若无叹了口气。
　　这声叹被陆嘉意听见了，忙纠缠道：“对着人家的画作叹气是怎么回事啊？不满意吗？”
　　周鹤庭把那画夹进书中，反问：“你背多少了？”
　　陆嘉意被问到心虚，撇着嘴坦白，“十五页了……”
　　“还差五页？”
　　“我实在背不进去了……”
　　好家伙，约法三章，一条都没有做到。
　　陆嘉意小心地看着对方的表情，“你生气了吗？”
　　周鹤庭摇摇头，“走吧，背不下去，就先回去吧。”
　　也看不出对方气压低不低，陆嘉意只能乖乖听话，把东西收拾好，跟着离开了图书馆。
　　已是傍晚时分，校园内被暖洋洋的夕阳笼罩，学生们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讨论着晚饭的选项。
　　陆嘉意跟在人的身后默默走着，看着别人亲密的距离，又看看自己与前面的人的距离，只觉得委屈。
　　换做以前，他哪里会允许自己这么委屈？
　　他想抱谁就要抱谁，想拉谁一起干饭，就非要抓到这人不可！
　　只是，眼前的人是周鹤庭……
　　是他复杂心绪的焦点。
　　陆嘉意不敢造次。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会说：
　　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卑微。
　　周鹤庭突然停住脚步，陆嘉意走着神，险些撞上去。
　　周鹤庭转了过来。
　　在对方开口之前，陆嘉意主动问：“你是不是很讨厌，像我这种不会读书的渣渣？”
　　如此自贬的话从这人口中说出来，周鹤庭难免听得一愣，坚定摇头道：“我说过，我从不讨厌你。”
　　“虽然你说过好多次……”陆嘉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觉得自己扭捏，“但是，喜欢你，却得不到回应，我总会担心，是不是让你讨厌了。”
　　听到这人如此说，周鹤庭居然有些释然，“我理解你的感受。”
　　“真的吗？”陆嘉意眼前一亮。
　　“嗯，非常理解。”周鹤庭继续说，“只是，你看起来，表现得比我要大方。”
　　陆嘉意一听到夸奖，表情就又明媚起来，“因为我喜欢你，就一定要让你知道啊！”
　　不管多少次，周鹤庭还是会因对方的直球破防。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的「原则」，表情柔和起来，“你已经可以如此确定了么？”
　　“对啊！”
　　“你很确定你喜欢我？”
　　“当然！”陆嘉意连忙说，“我很确定！”
　　周鹤庭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
　　刚才一触即发的氛围，又被他这退一步的动作打散。
　　陆嘉意心跳本来逐渐加快，可没等到他预期中继续深入的话题，只听到对方不咸不淡地说着：“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直率，总是，能让我得到些勇气。”
　　陆嘉意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这是在转移话题！
　　方才空气中传递的，明明是一种紧张的氛围。
　　他因那氛围心悸，可他喜欢那种心悸，就好像答案触手可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进入没头没尾的平和之中。
　　陆嘉意咬牙，强行把那个紧张氛围拉回，“你得到的勇气中，包不包括接受我？”
　　周鹤庭的瞳孔颤了颤。
　　果然，周鹤庭也意识到了。
　　关于喜欢的对话，他们二人都是有着强烈的感觉的。
　　只是周鹤庭总会在聊到某一个点时，就退步，把那感觉打散。
　　陆嘉意却不放手，他非要把这感觉保留下来。
　　他非要等周鹤庭的审判。
　　他不怕……
　　“我……”周鹤庭手指握了握，又松开。
　　一个「我」字，被他的声音拉扯得破碎，这人的挣扎，肉眼可见。
　　“嘉意……”周鹤庭下定决心，说道，“感谢你如此坚定地选择我。”
　　陆嘉意眨眼，“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这算不算同意？”
　　周鹤庭低头，这动作显然是又想后退，感觉到身前的人朝自己接近一步，他才控制自己身体，不要继续做出后退的行为。
　　陆嘉意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人，正在跟自己「搏斗」。
　　天人交战数十秒，周鹤庭终于抬头，看向对方，说：“现在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