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没事。是我想当然了。”周鹤庭轻咳了两声，继续道，“你那边，听起来很安静。”
　　“我在吃饭呢！”
　　漫长的沉默。
　　陆嘉意等得迷惑，又补充了一句，“和我室友。”
　　对面还是沉默。
　　商城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周鹤庭还是没有说话。
　　但意外地，陆嘉意居然也没有暴躁地挂掉电话。
　　许久，周鹤庭才继续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对了，你给我的那张音乐会门票，说是19：30开场。”
　　陆嘉意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时间，才接话，“现在八点多了，你去了吗？听起来像是没去？你在外面吧，有点吵……”
　　“我一个人怎么去？”周鹤庭轻笑，“我当然没去。”
　　“那你打电话给我干嘛？还特地提到音乐会？”陆嘉意脑内灵光一闪，惊道，“啊！你是不是误以为我……因为另一张票在我这，你以为我会……”
　　他因自己的猜测心慌，一时结结巴巴表达不清。
　　对面却听懂了，笃定道：“没误会，别担心。”
　　“真的吗？”陆嘉意一联想到这种乌龙的可能性，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啊这……我刚才都想象到你赴约，然后没等到我的画面了。”
　　“哈哈哈……”周鹤庭爽朗笑两声，柔声道，“怎么可能？”
　　这人说话，一字一句都很认真，哪怕是笑，都好像计算过。
　　陆嘉意不知如何回应，又听到对面补了一句：“谁会赴一个不确定的约呢？”
　　“嗯……”陆嘉意听着对方的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只能应和，“也是。”
　　“圣诞快乐。”周鹤庭说了句，而后停顿片刻。
　　此端的陆嘉意，甚至可以听见对面喉结滚动的细微声响。
　　通话的最后，周鹤庭念出了他的名字：“嘉意。”
　　明明是他自己的名字，此时听起来，却莫名火热，烧得陆嘉意脸颊通红。
　　他慌慌张张挂断了电话。
　　对面的猴子追问：“周鹤庭跟你说啥了？瞧你脸都气红了！”
　　那人说：圣诞快乐，嘉意。
　　明明那么简单一句话……
　　由周鹤庭说出来，却这么的……
　　这么的……
　　陆嘉意拿手捂着脸，想把脸上的高热导掉，但还是烫得不行，他干脆拿酒杯贴脸冰敷。
　　“这个周鹤庭！没事非要折腾我一下……”
　　本就内心不安的陆嘉意，此时更是心烦意乱。
　　而一旁，听到整个通话过程的小粉鸡，却依稀感觉哪里不对。
　　周鹤庭是个克制礼貌的人，如果没有特殊目的，是不会轻易打扰别人的。
　　更何况，这个别人，是「自己」，是他此时的死对头，是他从没打过电话的人。
　　作为一个讨好他人、压抑自己的「惯犯」。此时，若想推测他的真实意图……
　　那么，周鹤庭通话中的每一句，都很重要。
　　他说：
　　——“谁会赴一个不确定的约呢？”
　　这句话被小粉鸡听到的时候，心都随着这暗潮涌动的情绪揪了一下。
　　说这句话时，周鹤庭是有情绪的。
　　就连榆木脑袋的陆嘉意「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都感觉到不适。
　　因为，周鹤庭的语气——
　　像在自嘲。
　　一个那么优越的人，有什么，会让他做出自嘲的举动呢？
　　对于陆嘉意而言，这难以想象，所以他没有深究。
　　但对于小粉鸡而言，恰恰相反。
　　周鹤庭就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那种打一通电话，却不敢直接发问的人。
　　他就是那种旁敲侧击确定别人的位置，以得到他被「放鸽子」答案的人。
　　他就是那种被放了鸽子，还不责怪对方，细心为对方圆了谎，为人保留一份心安的人……
　　他不是没有赴约。
　　周鹤庭赴约了……
　　赴了这场他口中，并不确定的约。
　　想到这里，小粉鸡内心焦灼。
　　此时他顾不上跟「自己」交流，想来突然现身反而会引起骚乱，还解释不清……
　　他干脆丢下了「自己」，转身朝记忆中音乐会的场馆地址，扑腾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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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94章 男神的大查课
　　事件的发展像是一个圈，总会绕回到原点。
　　过去，没有小粉鸡触发打篮球事件，连锁反应造成后面的论坛风波，却也依旧触发了圣诞音乐会事件。
　　那时，陆嘉意是抱着整蛊的念头，打了电话用变声器伪装美女邀请对方。
　　因为知道周鹤庭是个不会轻易与女生单独见面的人，所以当时陆嘉意整蛊完，就没再留心。
　　如今看来，周鹤庭知道陆嘉意的手机号码。
　　那通伪音电话，在周鹤庭听起来，是不是还挺可笑的？
　　过去，现实中真实的过去，周鹤庭有没有为了陆嘉意，去赴那场整蛊的约？
　　周鹤庭是不是也像这回一样，傻傻地、自嘲着，独自一人站在圣诞节的街道上，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小粉鸡飞也似的到达了音乐会的地址。
　　彼时，音乐会举办地的会堂门外人影稀疏，只有远处商业街热闹的音乐叮叮当当传进来。
　　周鹤庭一身挺拔的羊绒大衣，内搭立领毛衣，垂坠的裤料衬得他一双腿又长又直。
　　似乎是精心打扮过，他的头发被梳得整齐，在街灯黄昏的光线下，泛着点点光泽。
　　就是这样一个外貌精致、气质高贵的男生，此时却站在会堂大门外，站在一柄路灯下，任由孤影被拖得很长很长。
　　明明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但他却久久没有离去。
　　像是有些颓散，他的鞋尖碾着灯座边别人弃掷的烟头，随后又懊恼地蹲下去，手指插进头发中，将精致的发型揉散。
　　“白痴。”
　　周鹤庭骂了句，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那个不会赴约的人。
　　隔着一条街，小粉鸡看着对面沮丧的那个人，内心酸涩又自责。
　　他怪过去的「自己」不解风情，没有早点发现自己的感情，从而让一个如此温柔的人因自己的失误受到伤害。
　　小粉鸡多希望此时的自己，能化身成本来的样子，出现在周鹤庭的面前，给对方一个惊喜。
　　但是这该死的系统啊！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啊！
　　心想着，至少靠近对方，给他一点温暖也好，小粉鸡动身准备穿过马路。
　　但他忽略了两个细节——
　　一，这里是马路；
　　二，他是隐身状态，但是有实体。
　　于是，一辆疾驰而过的跑车完全没有察觉到小粉鸡的存在，司机踩油门加速驶过，「咚」地一声撞上了某个东西。
　　跑车猛地刹停，司机从车上下来，绕车一周，却没发现自己撞到什么东西。
　　看到街边的周鹤庭，司机又问：“刚才有什么东西被我撞飞了吗？”
　　因为动静太大，周鹤庭其实也注意到了，但他确实没看到被车撞到的物体，甚至依稀有种错觉，是这跑车撞上了空气弹？
　　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司机一头雾水地上了车，开走了。
　　僻静的马路又恢复了宁静，只有远方的广场音乐依旧喧闹。
　　车祸受害人小粉鸡因为系统庇护，虽然不至于被撞死……
　　但是真的很疼啊啊啊！
　　小粉鸡疼得恨不能昏厥，但此时此地晕过去，怕是等天亮车来车往，隐身倒在大马路上的自己会被车流反复鞭尸！
　　于是，他用尽最后一点意识，让自己现了形。
　　很快，小粉鸡就看到原地一脸疑惑的周鹤庭，还在四处寻找那个被撞飞的神秘物体……
　　直到视线锁定在这边，在这只奄奄一息的小粉鸡身上。
　　眼看着周鹤庭一脸担忧地奔过来，小粉鸡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摇摆摆。
　　反正都被周鹤庭注意到了，小粉鸡放心地晕了过去。
　　……
　　等小粉鸡睁开眼睛时，寝室的窗帘缝隙隐隐约约透进日光，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小粉鸡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坐起来晃了会儿神，才发现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俏帅脸——
　　是周鹤庭！
　　周鹤庭还闭着眼，眉梢微微皱着，似乎觉得不太安宁。
　　这是小粉鸡少数有机会离周鹤庭这么近的机会。
　　近看了，才发现周鹤庭果真是浓颜，眉毛很黑，睫毛也很密，鼻梁高挺，线条却很流畅。
　　他的皮肤状态很好，哪怕是这么近的距离，也看不出很明显的毛孔。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周鹤庭的脸上呈现一种不自然的潮红，结合皱眉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
　　小粉鸡凑过去，拿翅膀去贴人家的额头。
　　但因为羽毛太厚，没感受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拿脸去跟人家贴贴。
　　然后周鹤庭就被蹭醒了。
　　周鹤庭轻哼一声，看见眼前一身粉毛的小鸡，还有些云里雾里，等记忆回归，想起昨夜的故事，才笑一声，放心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小粉鸡低头，这才注意到，周鹤庭其实还为他这只陌生鸡，用柔软的毛巾搭了个小窝。
　　小窝边倒着一瓶宠物药酒，也许是没检查到小粉鸡的伤口，所以周鹤庭没有给他上药。
　　啊啊啊这人……
　　小粉鸡内心感动。
　　昨天他都被伤成那样了，还想着要照顾一只来路不明的小粉鸡……
　　真是天真！
　　就跟当年自己天真救下那只愚蠢的爱神，从此被讹上，还为此丢了一个那么大的男朋友一样！
　　天真！
　　周鹤庭，你就庆幸吧！此时小粉鸡体内装的是我，不是那个垃圾系统！
　　小粉鸡可以说话，就像爱神那个谜之叔音一样，他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是怕吓到周鹤庭，他酝酿许久，还是纡尊降贵，发出一声清脆的：“叽！”
　　一大清早，也许是被小粉鸡的奶声萌到，周鹤庭笑起来，刚深呼吸一轮，就剧烈咳嗽起来。
　　小粉鸡吓坏了——
　　该不会是昨晚着凉了吧！
　　恰好此时，阿德走进屋中，手里还端着装着毛巾牙杯的脸盆，像是刚洗漱完。
　　看见周鹤庭醒来，阿德还有些惊讶，打趣道：“主席居然起得比我晚？真是难得啊！”
　　周鹤庭坐起来，感觉头部一阵眩晕，边揉太阳穴边问：“几点了？”
　　“虽然比我晚起，但还早，来得及。早上不是有大检……哎哟！”
　　阿德本来在放置东西，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见周鹤庭的脸，吓了一跳，“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周鹤庭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可能是。”
　　“让你要风度不要温度，昨晚穿那么少出去！”阿德责怪道，“要不是你说会在室内待着，我压根不会让你出这个门！”
　　“我知道错啦……”周鹤庭陪着笑。
　　“那现在怎么办？早上的大查课，你是不是得请假了？”阿德担心地问。
　　大查课是这所大学内的不成文规定，凡节假日后，尤其是圣诞节情人节这种适合学生彻夜不归的节日，过后第二天上课的出席率都低得吓人。
　　学校管不着自由恋爱，但要肃清学风，所以要求节假日后的公共课，由学生会干部出席共同查课。
　　身为学生会主席的周鹤庭，其实可以把任务分配给别人，但他习惯以身作则亲力亲为，所以这种集体任务，他从不会摆谱推诿。
　　阿德的建议，本来是看周鹤庭此时身体抱恙，好心建议。
　　但周鹤庭太固执了，还是坚持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
　　没办法，阿德替他冲好感冒药，喝过药之后的周鹤庭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收拾完之后，周鹤庭正要出门，小粉鸡却紧随其后，用小鸟喙叼着他的裤管。
　　周鹤庭蹲下去，“你也要跟我一起去吗？”
　　小粉鸡点点头。
　　还没出门的阿德看傻眼了，“这鸡毛色清奇就算了，还挺通人性啊？”
　　你才通人性！
　　小粉鸡心底吐槽。
　　“那你不能乱跑哦！”周鹤庭把小粉鸡捧起来，装进自己上衣的口袋中，还轻轻拍了拍，“万一被踩到了，可就不好了。”
　　小粉鸡被周鹤庭拍得心都化了，隔着口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因为要同时对所有晨课教室进行查课，学生会的每一名干部都需要分摊三到四个教室。
　　而这个教室任务的分配，就是周鹤庭根据干部本身上课教室的远近来安排的。
　　也许是生病的关系，大脑有些迷糊，周鹤庭忘记今天是星期几，看手机确定过之后，才给自己划好几间教室。
　　小粉鸡从口袋冒出个头，看了眼周鹤庭的任务清单——
　　他要去的教室大多数都是艺术系上课的地盘。
　　其中有一间多媒体大教室，正好就是陆嘉意今早有课的教室！
　　小粉鸡内心一喜：巧了么这不是！
　　又可以搞事情了！
　　周鹤庭感觉到口袋中探出的小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又把小鸡按了回去。
　　不知是否有心，周鹤庭特地把其他三件教室都点完了，才来到陆嘉意有课的那间阶梯教室。
　　教室里坐满了困得不行的人，周鹤庭扫视一眼座下，似乎在找什么人，也不知有没有找到，只神色平静地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