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解之远远地看到前面一二十米的地方有一抹红白的身影,松了一大口气。
他不急不缓地靠近,在还有十米左右距离时白鹤梁忽地警惕转过身来,见到是季解之才放下警惕,他是想上前但又忍住,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
“白鹤梁。”季解之边走边叫他一声。
白鹤梁下意识回答道:“臣在!”
季解之走到他身边,白鹤梁比他高上不少,即使垂着头他也只能平时对方的后脑勺。
“现在清醒了吗?”
白鹤梁捏了捏袖摆,点了点头,喃喃地说:“这里不是齐衡,臣的预知能力也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
季解之温和地向他解释:“现在是21世纪,如果齐衡国存在于历史上也已过了成百上千年。”
“或许我真的是你所谓的齐衡国的第六代帝王,但我已不是那时的我,我早已投胎转世,没了之前的记忆,你能懂吗?”
白鹤梁点点头,“臣能理解。”
季解之跟家具公司说好了,如果门装好给他打电话,这会还没收到电话,他不打算回去,免得白鹤梁看到陌生人紧张。
他选了块干净的草坪,坐下,拍拍旁边,说:“过来坐。”
白鹤梁听话地坐过去,但他很拘谨,和季解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个时空来的吗?”季解之托着下巴偏过头看着他问。
白鹤梁不敢看他,视线聚集在脚前一朵小粉花,“臣只记得臣在街上走着,然后就看到了陛下。”
季解之瘪瘪嘴,这年头作者连穿越理由都懒地编了吗?
“我是你在这个世界唯一认识的人,我会对你负责,但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白鹤梁惶恐地说:“陛下尽管吩咐,臣在所不辞!”
季解之:“第一件事,我知道要你这么快更改称呼不可能,但有别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陛下’,这个世界没有帝王,别人会觉得咱俩是疯子。”
白鹤梁很是为难,“不知臣该如何称呼…陛下。”
“这个随你,直接叫名字是最好的,我叫季解之你是知道的吧?”
白鹤梁忙拱手行跪拜礼,“臣怎可直言陛下名讳!”
季解之没说话,无奈地看着他,本想着等白鹤梁自己抬起头来看自己,结果半天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第二件事,不要对我行任何礼,我们现在是平等身份。”季解之伸手搭在白鹤梁手上,将其压下。
白鹤梁终于抬起头看季解之,定定看了半响,问:“那臣能称呼陛下‘阿之’吗?”
他话题转得太快,季解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晃神道:“啊?哦,可以的,你喜欢就好。”
“阿之。”白鹤梁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
男人是清冷的,笑容也带着疏离感,宛如幽冷的昙花,但往往越是有距离感的东西越美,并且让人想占为己有。
季解之理解了为什么前世的自己不顾众臣阻挠也要立他为后。
风吹树梢,撇出一隙光,照射。进季解之的瞳孔,惹得他不适地眨眨眼,也回过神来。
“你适应得可真快。”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地说。
白鹤梁轻声说:“陛下还未登基的时候臣便是这么称呼陛下的。”
季解之点点头,正色道:“第三件事,你的角能收起来吗?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人长角。”
白鹤梁表情僵了一瞬,眼底暗下几分,“……臣做不到。”
季解之注意到他的神色,知道戳到他痛处了,忙改口道:“没事没事,就当cosplay了,现在穿着cos服上街的人也有很多,别人问起你就说是道具就好了。”
白鹤梁貌似并没有被安慰到,黯然地点点头,“臣知道了。”
两人又在树林里坐了小半小时,什么也没聊,吹吹风,各自沉默。就在季解之尴尬地要坐不住的时候家具公司的人终于打电话来了,跟季解之说门已经装好了,等他回去验收。
季解之站起身,说:“现在和我回家,家里有几名你没见过的陌生人,你可以不理他们,但不能做出出格的举动。”
白鹤梁点点头,“臣知道了。”
第44章 臣不能吗 谁能拒绝鹿鹿的请求
季解之领着白鹤梁回了家, 家具公司的人看到白鹤梁皆是一愣,打量的眼神不间断。
白鹤梁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站在季解之身后。
季解之随意看了两眼门, 不动声色地挡在白鹤梁面前, 说:“新门我检查过了, 没有问题。”
工作人员后知后觉地点头,匆匆看了下季解之, 注意力又被白鹤梁吸引过去,“啊, 好的,季先生。”
季解之:“进屋喝杯茶?”
“不了不了, 我们收拾好就走。”工作人员忙摆手, 面色很是纠结,最终还是决定问, “季先生, 你这位朋友……”
季解之快速回答道:“他是个coser, 今天南郊区有展子,他扮演灵鹿。”
工作人员低头笑笑,手摸了摸后脑勺,“不是, 我是想说,你这位朋友长得真好看……不知道能不能加个微信什么的……”
季解之:“……不好意思, 他不加不认识的人的联系方式。”
工作人员失望地点点头,“好吧。”
送走家具公司的人后季解之直接给白鹤梁带进了卧室, 在衣橱里翻了半天, 终于翻出一套他之前买大了一直放着没穿的衣裤。
“去试试这套衣服合不合身。”
白鹤梁双手接过衣服, 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抱歉。”季解之反应过来, 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你跟我来。”
他打开洗手间的门,站在门口对他介绍,“这里叫洗手间,洗漱换衣的地方。”
白鹤梁懵懂地说:“臣知晓了。”
“进去把衣服换上。”
季解之帮他把门关上,正想找张椅子坐下来时手机响了,是个未知名号码,归属地显示的是当地A市。
他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个声音很甜的女生,“喂?请问是季老师吗?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猫扑直播的糖糖,之前有联系过老师,不知道老师还有没有印象?”
季解之自然是没有印象。
099:【她是你之前直播经纪人的徒弟,你俩没见过面,也没加联系方式,只聊过一次天。一周前她曾联系你商量续签的事,但是你拒绝了。】
季解之坐到梳妆台前,“有的。”
糖糖得到肯定的回答很是开心,“谢谢季老师还记得我。请问季老师现在有空吗?我能有幸请老师喝个下午茶吗?”
季解之并不太懂得如何拒绝女孩子,但眼下他确实没空,纠结了两秒终还是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没什么空。”
糖糖急道:“没关系的!我能理解的!”她语速又缓下来,“那……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呢?”
季解之知道她要是不见上自己一面估计是不会罢休了,只好道:“今天晚上八点吧,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糖糖开心地说:“好的!!谢谢季老师!!!那我就不打扰季老师了!”
“嗯好,再见。”
季解之长叹一口气,开始苦恼要怎么当面拒绝糖糖的续签请求。
想着想着他忽地意识到怎么白鹤梁进卫生间那么久还没出来?就算他那套古装再难脱也不至于七八分钟了还没换好吧?
“白鹤梁?”
洗手间里默了一秒才传出白鹤梁的声音,“臣在。”
男人的声音有一点点抖,不过隔着洗手间地门听不真切,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绪。
“你换好了吗?”季解之说,“怎么还不出来?”
白鹤梁:“……好了。”
然后就没有任何了。
洗手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季解之感到奇怪,上前敲门,“白鹤梁?出什么事了吗?我开门进来了?”
又等了几秒白鹤梁才回复道:“陛下进来吧。”
季解之扭开门把手,疑惑地说:“你在里面……”
后面几个字没能说出口,只见白鹤梁穿着白色短袖与黑色长裤,局促不安地站在洗手池前,他左手抓住右侧腰,右手护住脖颈,
男人耳尖绯红,脸侧也有些泛红。常年被长衣包裹住的胳膊白得能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像是一块藏有流动的琥珀的白玉。
他快速地抬眼望了下季解之,又赶紧低下头,左手搓了搓右手胳膊,“陛下……这套衣物是不是……太……”
饶是饱读诗书的白鹤梁此刻也词穷了,一时之间找不到有什么婉转的词代替“有伤风化”。
季解之反应过来,笑着说:“太暴露了?不必在意,现在大家都是如此穿衣的,你看我也是穿的短袖。”
白鹤梁梗着脖子,纤长的睫毛眨啊眨,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季解之二话不说,拉住他的手腕,“走,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白鹤梁怔了一下,但没反抗,由着季解之拉着自己将别墅里所有的房间逛了个遍。
“这里是书房,里面的书你可以随意看,电脑你也可以用……哦,电脑等今天忙完我再教你怎么用。”
“这里是电竞房,我专门打游戏的地方,现在不用管。”
别墅一共三层,十四间房,一一介绍完花了大半个小时,季解之肚子不给面子地叫了一声。
他就早上喝了一杯粥吃了个包子,中午和宋嘉懿约的饭因为白鹤梁没吃成,这之后再也没进过食,不饿才有鬼。
刚好最后一站是厨房,季解之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鸡蛋、青菜和挂面。
“我饿了,准备煮个鸡蛋面,你要来一碗吗?”
白鹤梁忙道:“这怎的能让陛下做?臣来罢。”
季解之指着电磁炉,“你会用吗?”
白鹤梁:“……”
季解之将两颗青菜递给他,“把菜洗了,刚刚教过你怎么开水龙头。”
白鹤梁记性特别好,季解之只说一遍的事情他全都能记住且还会举一反三,放高中课堂里就是老师最喜欢的优秀学生。
因为晚上还约了糖糖吃晚饭,所以现在只能将就着垫个肚子,季解之也懒地炒码子,直接接了锅水烧上。
白鹤梁将菜洗好,仔细地摘成一片一片的,问:“陛下,还有臣可以做的吗?”
“没了,你自个玩去吧。”季解之趁着等水开的空档打开了消消乐。
白鹤梁扫了四周一圈,视线落在了厨台上那罐没收回去的茶叶,“臣给陛下泡壶茶吧?”
季解之挥挥手,“好的,麻烦了。”
两关消消乐结束,水开了,他控制好量,丢了两捆面条下去,待面条稍软之后又打入两个鸡蛋,轻轻搅动几下,打散蛋白不动蛋黄。
懒地调味就直接放了块浓汤宝,试了试咸淡刚刚好,青菜放进去烫个半分钟便可以出锅了。
刚好装了两碗,他端上餐桌,又从冰箱里拿出两只小碟,盛上辣椒和咸菜。
白鹤梁还在客厅茶几那坐着,季解之对他喊道:“可以过来吃饭了。”
白鹤梁应了一声,端起一只放着一壶茶和两只茶杯的托盘走过来。
他先给一只茶杯倒了半杯茶,又拿起竹夹夹住杯口晃荡几圈,让茶水润湿整个茶杯,然后倒掉,重新斟上一杯茶。
白鹤梁泡的茶茶香清幽,不浓郁却如余音绵延不绝,在这么浓重的面条香味中也能闻得清晰。
季解之轻啜一口,入口微苦,但这苦令人很舒适,特别柔和顺滑,顺着喉咙便下去了,又慢慢反上一丝微甜,唇齿留香。
季解之夸赞道:“好香!好喝!你好会泡茶!”
白鹤梁敛眸,微垂首,“臣的茶艺之道不及陛下。”
季解之想说,你开什么玩笑呢,转而又想到他说的可能是齐衡国那个真皇帝。
再想想他中午泡的那壶茶……对不起,给前世丢人了。
季解之尴尬轻笑两声,“吃面吃面,再等等就要坨了。”
季解之一直觉得自己吃东西已经属于够慢的了,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他吃完了白鹤梁还剩小半碗。
白鹤梁每次只夹起三四根面,不会嗦面,悄无声息地送进嘴里,仔细且充分地咀嚼,慢条斯理地咽下后才接着夹下一筷子。
他低头夹面的时候鹿角向前,季解之可以清楚地看到左边那只鹿角,不是发育的问题,是后天被折断的,而且看断裂处还很新,横截面要白上一些,且坑洼不平。
这鹿角都能撞烂实木门和车顶,得经历了什么才会断?
季解之安静地等他吃完,起身准备收拾,白鹤梁跟他抢,说什么也不让他洗碗。
“等你多洗几次碗就不会抢着洗了。”季解之小声地说。
厨房的用具季解之没给他介绍完,怕他乱碰错什么东西,就在他身边守着,边玩消消乐边看他洗碗。
手机跳出一条短信。
“未知号码:季老师你好!不好意思打扰老师了。我是糖糖,请问晚上定在悦然餐厅可以吗?”
季解之查了下悦然餐厅的位置,离家差不多二十分钟的车程,不算太远。
“可以,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我就定位置了,晚上八点见!”
季解之回完短信对白鹤梁说:“我晚上八点有个约会,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家里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