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距离近得江意能看清祁栎眼中,自己的倒影。
“不沉吗?”他问道。
祁栎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肤如脂玉瓷白细腻,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呈深棕色,莹润清透,恢复了血色的唇泛着浅粉,诱人品撷。
江意还等着祁栎把他放下,赶紧下车休息。结果就看见那人缓缓凑过来,双眸如大海中深不可测的危险漩涡。
慌里慌张地把人一推,也不管会不会摔到,他连滚带爬着了地,赶紧掀开帘子跳下去。
身后,祁栎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面,又看看自己手,眼中隐有即将无法抑制的忍耐,在漆黑的眸中掀起波澜。
江意在外面伸了伸懒腰,去找下人要吃的时才发现,在宫门口没注意,此时去看,后面竟然跟着一长队人马。
“怎么了?” 祁栎从车上下来,看见他伸长脖子望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些,”江意刚开口,想起什么又凑近过去,压着声音问道。
“都是你自己的人吗?”
“有一些是府里用惯了,一同来的,还有一些是皇上加派的。怎么了?”祁栎如实回答,见江意凑过来的嘴角沾着一些糕点渣,伸手轻轻帮他抹去。
感觉到唇角擦过的粗糙指腹,江意退开半步,不满地看他一眼。决定从现在开始,尽量避免跟这个人有太多的接触,不然万一最后对方不忍心对自己下手了,那可不行。
想起刚才的话,他稍微放下心。既然有皇上的人,也有祁栎的人,那到时候山匪来了,应该怎么都能抵挡得住吧?
“江大人在想什么?”祁栎见他不说话,便问道。
“没什么,我们还有多久到。”
“这才刚离开都城没多远,要到西北,还得四五天。”祁栎说道。
江意长叹一口气,想到自己还得在那小马车里跟这人挤四五天,就有点不自在。
又歇了一会,队伍便再次启程。江意这次有了经验,晕了、想睡了就变成玉佩,要是醒着状态还行、或者是饿了,就变成人。反正基本就在车里,除了祁栎也没别人,倒是自在。
就是每次在玉佩状态下醒来,要么在祁栎手上,要么被他揣在怀里,还要先示意对方将他放下来。
有时候祁栎倒是很干脆,直接将他放在座位上;有时候就装作察觉不到,还要将他攥着,非得等江意自己往外钻。
四五天过得也没有多慢,一行人渐渐驶入西北。
比都城更凌冽的风从外头钻进车里,将那么一丁点热气都挤出去,然后放肆狂欢。
江意化作人冷得厉害,披一层自己的大氅还不够,还要盖着祁栎的。
但是反观祁栎,就什么反应都没有,连个寒颤都不打一下。
“若是冷,你可以变作玉佩,我将你揣在怀里。”祁栎好心“提议”。
这几日来,祁栎同他讲话已经不再以“本王”自称,都是直说“我”,倒是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江意没有理会他的话,将帘子撩开一点缝,问车夫:“前面还有多久到?”
“回大人的话,快了,这座山绕过去就是。”
听见车夫的话,他决定再忍一会。
祁栎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眼中略有遗憾。
不多时,到了含州。侍从正收拾行李,就看见马车上王爷先下来了,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袍。
之后,又见他转身朝着车上伸出手,修长洁白的手指搭上那只有力的大手,从里面出来一只熊。
错了,是裹得像熊一样的江意。
他身上披着两件大氅,行动不便,才没拒绝祁栎的手。可即便如此,还是冷得直哆嗦。
“这江大人也太柔弱了些,你看他抖得跟个筛子似的。看看咱王爷,身体真好!”
“不是,你觉不觉得刚才有那么一下,好像看见未来王妃的待遇了?”
两个王府的侍卫在一旁窃窃私语,得亏这话没传到江意耳朵里,不然他得气死。
“二位就是上面的大人吧!”县令一早就得了指示,在城门口等着,见到祁栎和江意,赶紧迎上去。
“是的,这是诏书。”江意拿出皇帝的诏令递过去。
那县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激动又带着敬畏地双手接过,把他们往城里带。
“二位大人,小的姓季,大人叫我季义康就行。”
“好的,季县令。”江意冻的牙齿打颤说道。
季义康卡了一下,接着又当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说道:“是这样的,二位大人。咱们这,地方小,所以住的地方,环境可能......要委屈二位大人了。我们收拾出来几个院子,咱们这些兄弟,就七八人一处,稍微挤一挤。您二位就一人一处,可好?”
“不必。”这么一阵,祁栎还是头一次开口。
见这人衣着华贵,气势更是压得人不敢直视,想来应该就是诏书中说的南颐王。生怕惹了他不高兴,季义康赶忙作揖说道:“大人见谅,我们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住处了!”
祁栎伸手将他扶住,说道:“不用一人一处,我和这位大人住在一处就好。”
第13章 王爷的玉佩(十三) “我要是变成鬼了……
“我和这位大人住在一处,还能再给他们腾出一间院子,住起来也宽松些。”
听着祁栎这么说,江意都不好意思反驳了。更何况后面已经有侍卫在小声喊“王爷英明”,若是他这会提出什么异议,肯定传出个养尊处优不近人情的坏名声。
“这......”季义康面色犹豫地看向江意,江意只能默默点头。
待两人被带到院中歇下,江意审视着硬要赖在他房间的人,问道:“你刚才真是那么想的?”
“不然?他们也累了这么多天了,七八个挤在一起,自然休息不好。”祁栎说得一本正经,江意瞧着他,仿佛看见这人身上镀了一层佛光。
“你当我是怎么想的?”没想到对方又反问道。
江意一时语塞,这怎么说出口?难不成说,我以为你就是想和我住一起故意的?
像是不得到一个答案不罢休似的,祁栎看着他,笑容揶揄,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嗯什么嗯,我以为你是想和我住一起故意那么说的,行了吧?”眼睛一闭,江意破罐子破摔,恶狠狠地说道。
等了好一阵,没听见人回话,他不禁睁开眼去看,就见原本坐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自己的面前,也不知道他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江意惊地连连后退,最后被床榻绊住。
男人一言不发地走近,深沉如夜的一双黑眸直勾勾盯着他。容貌似乎相较几个月前有了些变化,更加成熟,眉目也更立挺。
如茫茫重雪之上的一泼墨迹,浓重锐利。
“江意,”那双形状完美的薄唇轻启。这是江意第一次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好似山中妖精勾魂的呼唤,教人明知不可应,却……
“嗯。”他情不自禁应声。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答应与你同车;故意将你攥在手里;故意让县令安排你我一间,你待如何?”祁栎已经逼得江意无处可退,他缓缓俯下身,两人困在两臂之间,眼中暗藏危机。
江意慌了神,一颗心脏不听使唤似地乱跳。
“我,我不如何,你是王爷,你说了算。”他看向别处,磕磕巴巴地说道。
“我说了算?”祁栎重复一遍,像是在咀嚼这句话的意思。
“我说让你成为南颐王妃可算数?还是你更想成为皇后?”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被祁栎步步紧逼,江意忍无可忍,及时找回理智,猛地将人往后一推。
祁栎被推开,淡定抚平胸前的褶皱,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脂白的皮肤从脖颈处泛起红,一路延伸到精巧的耳垂。比这更浓艳的,是那双唇。
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唇瓣一开一合,随着说话的动作轻弹,诱人极了。
“你别用那个眼神看我!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男的女的,你勾勾手指不是趋之若鹜?何必纠结我一个人。
我跟你说,你现在这种感情,纯粹就是因为儿时孤独,好不容易在梦里碰着一个我,就抓着不放了。
我们可以做朋友,当然你把我当人生导师也可以。但是别的感情不能有!我是仙,你是人,更进一步,你若成君,我便是臣,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江意试图通过理论说服对方。
可祁栎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就看见那张嘴一直说个不停,什么“不能在一起”?狗屁不能在一起!
无名火起,冲动上来,他大步一迈上前,一只手锁住江意的两只纤瘦的手腕,将人压下。
那双由于震惊而瞪大,圆溜溜亮晶晶地眸子里都是他。
这么一个满眼是他的人,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越想越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气急需纾解,祁栎遵从心意,吻上那两瓣朝思暮想的唇。
碾压,蹂、躏,从未品尝过这样美好的滋味,嫩如春桃,甜如秋杏。
江意根本反应不及,大脑一片空白地让人摁住,然后就被剥夺了发言权。
“放开老子!”终于寻着机会,他怒喝一声,大口呼吸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身上的人也有些气息不稳,却没松手,将额头与他相抵。
“凭什么不行?凭什么我要找别人?凭什么你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声不吭就能消失不见,然后出现在祁夙身边?”
看着面前人近乎疯狂的眼神,江意确实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翻旧账。
“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能找到理由。”江意小声说道。
也不知道祁栎听没听进去,眼神却变了,满目温柔,唤他:“江意,阿意,小神仙。”
听着这一声接着一声地,激起江意一阵鸡皮疙瘩,恨不得9595995联系客服当场辞职。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安稳,富贵?如此,我就夺下那玉玺。”
祁栎这话一出,江意都不知道是要高兴这主角终于有斗志了,还是先去捂对方的嘴免得这话让皇帝的人听去治他个谋逆之罪。
“你先把我放开。”他不太舒服地挣动一下,祁栎终于起身,站在一旁看着他。
“你可知道我其实是皇上派来监视你的,刚才那句话我若是告诉皇上,你脑袋就保不住了。”江意威胁他道。
祁栎满不在乎,“你打算什么时候说?行刑的时候记得来看我最后一眼,不过我要是变成鬼了,是不是就能和神仙在一起?”
你他妈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江意快要崩溃了,这届主角为什么这么难带?
“也就是念在昔日情分,这话我不会说的。还请王爷赶紧回房吧,臣要歇息了。”他神色憔悴地摆摆手,一翻身上了床,背对着外面。
江意屏住呼吸,注意着身后人的动静,半晌,终于听见脚步声,不过似乎不是往门口去,反而越来越近了。
温热的鼻息靠近,发间落下一吻,附赠一句“好梦”。
身体差点弹起,江意压抑着,闭紧双眼。却不知是否那句话带有什么术法,在不知不觉中他竟悄然入睡。
夜间时分,江意醒来,睁眼就看见祁栎坐在他的床边,倒是没被吓到。
空气中飘来最简单的那种家常炒菜的香气,放足了油和调料,虽然不太健康,却惹人垂涎。
“你不用睡觉的?”选择性忘记睡觉前发生的事,江意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脑袋,感觉到清醒不少,准备下床吃饭。
“唔——干什么?”
眼前一黑,脸上传来湿润的感觉,有人拿着一块面帕在帮他擦脸。那面帕布料虽是有些粗糙,但那人动作十分轻柔。江意反抗不及,就由着那帕子在脸上一点一点擦拭。
见差不多了,祁栎收回手,走到一旁去清洗面帕,说道:“正常人白天应该睡不了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现在什么时候了?”听他这么说,江意心中震惊,他以为不过顶多睡了一个时辰,谁知道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
他看向窗外,外面已是黑夜,因为屋中点了几根蜡烛,所以江意刚醒的时候并没有注意。
“我们午时到这里,现在已经戌时一刻。无妨,我只说常人应该睡不了五个时辰,但你不是神仙吗?”水声响起,祁栎的声音交错其中,但江意却听得很清楚。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一边穿鞋问道:“他们没办个什么欢迎宴?”
“我拦住了,这小城本就不富裕,再搞此等奢靡之事,只会加重负担,就只叫人送了菜过来。”
闻言,江意略有惊讶地看了一眼祁栎的背影,心想看来这人以后会是个明君。
祁栎回来,看他慢慢悠悠站起来,又摇摇晃晃朝桌子走去,无精打采地样子瞧着有趣。
“既然这么累,不如我伺候大人吃?”他轻佻地笑着,眼中暗藏勾人意味。
这话像一簇火苗追在身后烧,吓得江意动作利索许多,赶忙坐在桌子钱,拿起筷子埋头苦吃,“不必劳烦王爷。”
看着面前人把脸埋进碗里,只留头顶一个小小的旋,祁栎笑笑,帮他添了一筷子菜。
吃饱喝足,江意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半仰着道:“明天就该办正事了吧?”
“嗯,明早季县令会带着我去地里,如果你起不来,可以多睡一会。”祁栎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菜放在嘴里,待咽下之后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