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因为这个，江意没来由的有些失望。
　　但他不想让祁栎察觉，便换了个话题。
　　“所以你今天请假，不会是因为你和叔叔阿姨吵架， 然后被他们关起来了吧？”江意大胆猜测。
　　祁栎神情蓦地黯淡下来，眼中隐隐有些伤痛，他开口， 声音低沉，“是的，我还跟我父亲打了一架。”
　　“受伤了吗？”江意紧张起来，从座位上站起， 探着身子去看祁栎身上有没有受伤。
　　祁栎心里软成一片，却有些犯难。
　　因为他最初原本只是想跟江意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关心他， 惊喜之余， 有些敢说出真相了。
　　“没事， 我最后把他说通了。”他收起情绪，撒了个谎。
　　“但是作为条件， 让我今天请假陪陪他们。”其实祁栎一拒绝，祁父祁母便没有强求，只是因为两人明天要走了，今天就给祁栎请了个假。
　　江意当了真，这才放下心， 又跟他确认过第二天会回去上课，便准备离开了。
　　“你怎么来的？”江意要走，祁栎没站起来送他，反而问道。
　　江意拿出手机，一边回答，一边点着什么，“打车啊，怎么了？”
　　“那你回去可能有些难。”祁栎慢悠悠站起来，揽了一下江意的肩膀。两人往外走，他说道。
　　江意在手机上发出去一个叫车订单，问他为什么。
　　刚好走到前台，祁栎没有回答，付了两人的咖啡钱，又出了咖啡厅。
　　江意把自己的那份钱发给他，又一直等着回答，都有些着急了，祁栎才再次开口，“打到了吗？”
　　差不多有个三四分钟过去了，按照常理来说，车应该都快到了。但是江意拿出手机，上面还是“打车中”几个字。
　　他抬头，看见祁栎耸了下肩，“这一片打不到车。”
　　“那我再往外走走吧。”这是江意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祁栎竟然笑了一下，“嗯，差不多走两个小时，到了大路就好打车了。”
　　他说这话江意没法不信，因为来的时候，车就开了好一段路。
　　不知不觉，两人又回到了祁栎家小区门口。江意频繁地看手机时间，犹豫再三，小心开口说道：“那……你们家有车吗？”
　　“有啊！”祁栎答的干脆。
　　到了小区门口，他刷了指纹要往里走，江意却一步都不再往前跟了。
　　不太好骗啊。祁栎退回来，有些可惜地想到。
　　“那能麻烦送我一下吗？”江意讷讷询问。
　　祁栎看着他摊开手，“我肯定不行，我父亲可以送，但是这个时间……”他看了一眼手机——5：32。
　　“我母亲已经做好饭了，他们应该正在吃饭。”
　　“那我还是自己走吧。”江意说完，摆摆手，跟祁栎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
　　祁栎表情都僵硬了，这人有的时候真是能把人气死，分明看起来直愣愣的，偏偏就是不上套。
　　笨的执拗。
　　“去我家吃饭，吃完送你回去。”挖坑不管用，祁栎也不跟他周旋，长臂一伸手把人揽住，往门口走。
　　江意抻着腿刹在地上，“这样不好吧，有些太贸然了。”
　　他平日里老师管不住家长说不听的，到了这个时候竟格外的紧张。
　　“所以今天才让他们见见，其实刚才我父亲接了电话就让我带你回家聊。”
　　“带你回家”四个字祁栎说出来，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真的吗？”江意开始有些动摇。
　　祁栎笃定地二字回答，让他放弃最后的抵抗，跟着走进去。
　　心里打着鼓一路走到祁栎家门口，江意又开始打起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吧，改天再来拜访……”他一扭身从祁栎手臂间挣脱，下一秒又被捞回来。
　　不等他再扭捏，祁栎干脆利落开了门。
　　等江意反应过来，大门已经在身后关上了。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走出来，江意就看到一位明星似的女子站在面前，还对着他温柔地笑，瞧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
　　应该就是祁栎的母亲了。
　　“你就是小意吧，我们家祁栎经常提起你。”祁母把他迎进去，柔和的香气包裹着江意，他说了一句“阿姨好”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祁栎经常提起他？真的假的？
　　“就等你们两个了，刚好，吃饭吧。”祁母带着他走到餐厅，一路上江意顺便参观了一下祁栎家，真是不知道比自己家大了多少倍。
　　到了餐厅，圆桌前已经坐了一个男人。男人眉眼跟祁栎很像，但是要更加沉稳凌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江意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父亲。”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祁栎喊了一声，江意也赶紧跟着叫了一句“叔叔”。
　　男人点点头，江意这才跟着祁栎坐下。
　　他拘谨地不敢动筷子，旁边祁母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小意别怕，他爸就是看着凶了点——老祁你能不能笑一下，人家是祁栎的朋友，别把人吓着。”
　　她后面的话语气嗔怪，江意听着她说完，就看见祁父五官动了一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算了你吃饭吧。”祁母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一来江意反而不紧张了，祁母温柔大方，祁父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好相处。
　　祁栎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江意的反应，在收到母亲一个眼神后，他才夹起一筷子菜，放进江意碗中，“吃吧。”
　　桌上菜品精致，香味诱人，江意早就忍不住了，看着大家都拿起筷子，他才放心开动。
　　吃过饭，江意坐在祁栎家宽敞柔软的沙发上，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江芝说这件事了。
　　“我给阿姨发过消息了。”祁栎端着果汁走过来，像是看出他的担忧，说道。
　　“你什么时候……”江意有些惊讶。
　　“就是刚进门的时候。”祁栎故意把时间拉长，其实保安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消息过去了。
　　江意放下心，暗戳戳扭头去找祁父祁母的身影，看了一圈没见人，稍微松了口气问旁边人，“平时就你一个人在家？”
　　祁栎正在给他削苹果，闻言便回答，“嗯，晚上会有人来做饭。”
　　“这也太爽了吧！”江意羡慕地说道。
　　祁栎削果皮的手都顿了一下，还以为会收获一句心疼，然后再趁机提出让江意留宿的事情。
　　结果竟然是这个反应。
　　他生气了，决定不把苹果切瓣，让江意慢慢啃。
　　“有什么好的，这么大的房子只有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能不能从卧室坚持到厨房。”祁栎主动卖惨。
　　江意接过苹果，点点头，“有道理。”
　　就在祁栎准备加把劲的时候，祁父走了过来。
　　江意紧张地站起身，鞠了一躬。
　　“这会走吗？”祁父手臂上搭着衣服，问他。
　　叛逆期从未存在的祁栎，头一次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江意点点头，“好，麻烦您了。”
　　这会，祁父才转头看向祁栎，“你要一起吗？”
　　祁栎没有回答，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衣服。
　　临走的时候，祁母给江意又拿了好些国外特产，作为春节“收留”祁栎的感谢。
　　—
　　路虎在小区门口停下，江意谢过的父子二人，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车上，祁栎通过后视镜和祁父对视几秒，先移开视线。
　　“明天早上我和你母亲要早走，没法送你俩。”祁父先开口说道。
　　汽车发动，在缓缓驶离的时候，祁栎才答了一句，“知道了。”
　　第二天，祁栎果然照常去上学了，还顺便帮江意检查了前一天做的题。
　　生活又开始照常进行，直到三月初，祁栎却发现江意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你最近怎么了，学习也不在状态。”这天放学，祁栎借口把江意留下，却收起所有的练习册，表情严肃问他。
　　江意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祁栎。现在对于他来说，祁栎已经被列为“好兄弟”。
　　“我觉得我妈，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他认真地说道。
　　祁栎闻言，不动声色地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有一次她去上班，但是公司的电话却打到家里；还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看见她匆匆忙忙好像在藏什么。”江意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等着祁栎帮他一起分析。
　　但是祁栎对此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我有问过她，但是她不肯跟我说。
　　我告诉她我并不介意并且其实很希望有一个人能照顾她，但是她只是让我别乱想。”江意看起来有些失落。
　　祁栎听后，也想告诉他别乱想。但最后，他只能安抚的拍拍江意的肩膀。
　　应该是江芝的病情所致，她在频繁往医院跑，但是并不想让江意知道。
　　得不到解答的江意仿佛被困在一团迷雾中，急躁怅惘。
　　“记得我跟你说的，一定要考上大学，不管发生什么事。”祁栎不知道为什么，又说出这句话，江意没有心思理会，只能敷衍点头。


第94章 班长总想让我学习（十三） “妈，到底……
　　从祁栎那里得不到有用的见解， 接连问了江芝几次对方都回答的含含糊糊，江意便只能靠自己。
　　于是在一个工作日，江芝又比往常提前出门的时候， 江意跟了出去。
　　江芝平日里上班的路线江意是知道的，但是今天明显走的不是那条路，坐地铁的方向都不同。
　　好在这会是上班高峰期，地铁上人很多，江芝没有注意到他， 江意上车便寻了个角落，一直暗中观察着。
　　最终坐了五站，又换乘一趟之后， 终于到了目的地。
　　江意看着“中心人民医院”几个大字，心脏猛地一跳。
　　前面江芝已经走了进去，江意连忙跟上，但还是迟了一点。
　　医院里面人来人往比地铁上人还多， 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江芝的身影。江意挤在人群里跑着找了一圈，都没找见，不由得着急起来。
　　就在这时， 江意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小意？”
　　江意身体僵了一下， 缓缓转过身， 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
　　“你怎么在这？”江芝走过来， 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给他带上。
　　医院里面人这么多，不注意防护玩意再被传染了什么病可不行。
　　“我，我有个同学生病了，我来看看他！”江意灵机一动，编出这么个理由。
　　知子莫若母， 江芝自然是不相信他这个话。
　　“你是跟着我来的吧。”她毫不留情戳破，看着江意脸上出现尴尬的神色，看了一眼手表，揽了他一下，往电梯走去。
　　“早饭吃了吗？学校那边怎么办，要不要我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等电梯的功夫，江芝关切地问他。
　　江意看着楼层指引，不知道江芝要去哪里，心一直揪着，随口答道：“吃了，不用打电话。”
　　电梯到了，一群人挤进去，江意一直注意着江芝的动作，但是要去的楼层似乎已经有人摁下，她并没有动。
　　电梯里的人渐渐变少，江意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
　　他记得高的那几层楼，似乎都不是什么小病门诊。
　　“叮——”
　　最终，电梯在五楼停下的时候，江芝带着他走了出去。
　　“妈。”江意脚底下突然犹豫起来，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有些无助地喊江芝。
　　江芝看他一眼，温柔地笑了笑，“那你在大厅等我。”
　　说完，江芝便准备走。看着她逐渐在视线中变小的背影，江意心悸地厉害，好像只要江芝走近这层的某间诊室，就再也不会出来了似的。
　　江意脚下一蹬，朝着江芝跑过去，口中还喊着，“妈，等等我！”
　　江芝听见声音，半侧过身在原地等他。
　　两人进了一间肿瘤科诊室，看着前面一个人离开，江芝走过去在医生对面坐下。
　　医生明显认识她，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开始询问这两天的情况。
　　这下江意彻底明白了，之前自己的猜测根本没边，这段时间以来，江芝一直都在往医院跑。
　　“你准备什么时候住院啊，虽然现在是早期，但是也得要尽快治疗啊！”医生说道。
　　早期，癌症吗？江意呼吸一窒，手不自觉扶上江芝的肩膀，却被江芝把他的手反握在掌心。
　　好像自从初中以后，江意就再也没有牵过江芝的手了。小时候印象里妈妈的手还是挺光滑的，手上也总会带着想想的味道。
　　可是如今虽然依旧温暖，皮肤却变得粗糙了。
　　江芝无意识地捏着江意的手，回答医生的话，“再等等吧，最近工作有点忙，等之后闲一点了我就住院。”
　　“妈你就尽快住院吧！”医生还没开口，江意先着急地说道。
　　医生抬头看过来，开了个玩笑，“你看你儿子都发话了，你还不听？”
　　江芝还是拒绝了，就像江意撒的谎江芝一眼就能看穿，江芝怎么想的，江意也能猜到一些。
　　两人走出诊室，江意拉着江芝在大厅坐下。
　　“妈，到底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刚才在诊室里，江意已经听明白了七七八八。
　　江芝肺部长了肿瘤，是恶性的，但是是早期。
　　不知道是不是电梯上来直到诊室的这一路心情波动太大，江意现在还算能够平静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