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蔼拍下了一张失去象牙的大象尸体的照片。
　　他低头看着拍下来的照片，差强人意。
　　抬头，眼前本来就不算明亮的灯光被一个人影挡住了。
　　“……”
　　“你怎么在这里？”苏蔼脸上的惊讶掩饰不住，因为眼前这人昨晚还在浴室和他视频，今天早上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顾羿背着书包，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他伸手摸了摸苏蔼的脸，“松南比申城要冷。”
　　苏蔼不知道顾羿为什么突然过来，他“唔”了一声，说道：“你都去过京城了，松南的这点冷算什么？”
　　况且，现在已经在入春了，展厅又开着空调，说冷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你还没回答我，”苏蔼举着相机，微微眯眼拍照片，“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顾羿看着苏蔼正在拍的作品，他站在苏蔼身后，神情专注，没有丝毫的戾气，语气缱绻，“想和你一起去你昨天晚上去的广场上看鸽子。”
　　苏蔼举着相机的手指抖了一下。
　　他昨天晚上拍照片的广场上？
　　看鸽子？
　　顾羿怎么知道他昨天晚上在广场上拍鸽子了？他记得他没跟顾羿说过啊。
　　苏蔼放下相机，扭头看着顾羿，他望进顾羿的眼底，对方眼神不闪不避，坦然淡定。
　　顾羿从不做无理取闹的事情，他突然过来一定是有理由的。
　　广场上。
　　一起看鸽子……
　　苏蔼在心里捋了捋这句话的时间线和逻辑线，他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顾羿：“你看见了？”
　　顾羿眼神淡淡的，他看着墙上的照片，“嗯。”
　　苏蔼：“……”
　　完……了。


第70章 来算账
　　从展厅出来, 每个人都收获了巨多，学习到了前辈们的经验，欣赏了前辈们的作品,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雀跃的神情。
　　除了苏蔼。
　　苏蔼勉强拍完了一组照片，从廊道朝外慢悠悠地走，老师之前说了，拍照结束后就在外边集合，今天只在一楼活动, 明天才会去二楼。
　　顾羿走在他旁边，偶尔还会体贴地帮苏蔼拢拢衣领，显得温柔又贴心, 路过的人都满眼艳羡地看着这一对儿小情侣，通常这时候，顾羿会回给对方一个礼貌得恰到好处的笑容。
　　苏蔼瞥见后，只觉得毛骨悚然。
　　顾羿肯定又在憋坏。
　　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完, 要是真没事，他才不会在上课期间从申城跑到松南。
　　-
　　严长戟他们比苏蔼要先出来，在看见苏蔼身旁的顾羿之后, 他揉了揉眼睛, 以为是□□里见了鬼。
　　“我的妈耶, 昨天晚上不都还在申城吗？”他嘴里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但人还是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顾羿, 你怎么来啦？”严长戟显得很惊喜，他是真的惊喜，他一点都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发的那个朋友圈的问题，准确来说，他觉得自己昨晚发的那个朋友圈没有问题。
　　顾羿看着严长戟, 弯了弯嘴角，“今天没课，我过来松南玩。”
　　严长戟拍手，“好啊，中午我们可以去吃松南这边的本帮菜！”
　　他特别开心，一点都没察觉到顾羿看他的眼神阴恻恻的。
　　苏蔼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顾羿和严长戟两个人，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宛如智障，但还是能够无障碍交流的场景，觉得有点好笑。
　　他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一笑完，两个人的话声戛然而止，都朝苏蔼看了过来。
　　苏蔼的笑意迅速消失，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顾羿侧头看着他，笑得很浅，“酥酥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昨天广场上一定发生了让酥酥觉得很愉快的事情吧？”顾羿的语气温和，“不然酥酥怎么到了今天都还这么开心？”
　　“……”苏蔼面无表情，装作没听见，不知道顾羿在阴阳怪气。
　　苏蔼明白，顾羿这趟过来，就没打算给他好日子过。
　　顾羿要是能轻而易举的消气，他的人生信条就不应该是睚眦必报了，也就不是书里的反派了。
　　“啊？昨天广场上发生了什么？”严长戟还在状况外，完全没觉得他是导致发生这一幕的罪魁祸首。
　　“广场上晚上热闹吗？”顾羿看着严长戟，有些好奇地问道。
　　像真的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游客，等待着解答。
　　严长戟想到昨天晚上的市中心的广场，那是松南市最大的广场，位于市中心，四面被购物中心高档的消费中心包围，喷泉跟随者音乐的节奏一起一落，鸽子偶尔会群飞，大多时候，它们都在地面上慢吞吞地走来走去，等待路人的投喂。
　　“热闹啊，”严长戟真心实意地同顾羿分享，“松南跟我们申城不一样，申城的人情味烟火气没有松南重。”
　　顾羿笑了笑，又问道；“松南的人是不是都挺热情的？”
　　为什么这么问？
　　严长戟想不到问这个问题的来源，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没感觉，我们就比你早来一个晚上。”
　　“是吗？”顾羿将信将疑。
　　严长戟：“……”他咋像来过呢？他啥意思啊？
　　赵钛是在后边才出来的，他看见顾羿的时候也是一脸惊讶。
　　“顾羿咋过来了？”
　　“走吧，去吃饭吧。”苏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关了相机，对几个人说道。
　　美术馆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僻，严长戟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许多美食博主发现和推荐的美食大多集中在这个区域里的居民楼以及一些隐蔽而深的小巷子里。
　　“松南的吃的其实跟我们的差不多，但是辣味要重一点儿，不过不是麻辣，是香辣。”
　　“一家隐藏在居民楼里的百年抄手店，秘制配方，纯手工制作，皮薄馅大，cctv美食频道强烈推荐！”
　　“虾仁肉馅，玉米猪肉，白菜猪肉，芹菜牛肉，香菇鸡肉等，微辣中辣麻辣爆辣爆爆辣！”
　　赵钛听着严长戟讲解得如此全面，有些惊讶，“你做了攻略？”
　　严长戟摇头，“没有。”
　　他晃了晃手机，“网上说的。”
　　“……”
　　抄手店藏在一条巷子里的居民楼一楼，院子用栅栏围住，上边爬了几条绿藤，院子里摆着好一些小方桌子，稍微大一点的桌子就是两张小桌子拼成的，现在是饭点，院子里的空位置已经很少了，服务员带着他们找到了院子栅栏边上的一张小方桌，问他们想吃什么。
　　苏蔼看着没有菜单的桌面，顿了顿，问严长戟，“你想吃什么？”
　　“……”
　　严长戟沉默了一会儿，仰头问服务员，“姐姐，没有菜单哎。”
　　服务员拿着本子和笔，“现在只有虾仁和西红柿牛肉的了。”
　　严长戟想了想，“那每种来三份，微辣就行。”
　　服务员记下之后就忙去了，没过一会儿又立马送来了一壶热茶水几个一次性杯子。
　　在抄手短上桌子的时候，严长戟边拆筷子边说道：“要说抄手，还是我们蓉城的最地道，但听说这家抄手店的老板就是蓉城的，味道应该还行。”
　　赵钛用筷子夹了一个抄手喂进嘴里，“我实在是不知道，抄手馄饨云吞的区别在哪里？这不都一样吗？”
　　苏蔼看向严长戟，他其实也好奇过。
　　严长戟一本正经，“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
　　顾羿一直都很安静，他胃口不大，吃了几个虾仁的便放下了筷子。
　　抄手的个头很大，包着一整颗大虾仁，虾仁又嫩又弹，牛肉馅里的芹菜脆生生的，咬一口，红油便顺着面皮流了出来。
　　调制的作料也是麻辣鲜香，撒上葱花蒜蓉，浇上热油，一拌，入口便是惊艳。
　　苏蔼吃了一份就饱了，但他余光瞥见了顾羿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漫不经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犹豫了一下，从桌子中间又拿了一份到面前，严长戟反正多点了两份。
　　今晚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蒙混过关的，还是多吃点，储存体力，保持体力。
　　严长戟看着苏蔼竟然在吃第二份，“哟呵”了一声，“今天不一般啊苏蔼。”
　　苏蔼看了一眼严长戟，没说话，闷头苦吃。
　　说实话，要不是严长戟的脑子真就这样简单，他就要怀疑对方现在在幸灾乐祸了。
　　赵钛吃得很快，他吃完了便低头玩手机，刷了下朋友圈，刷到了昨天晚上严长戟发的内容。
　　前面都没什么问题，后面三张是什么玩意儿，赵钛踢了一脚自己旁边的严长戟。
　　严长戟抬起头，“干嘛？”
　　赵钛：“……”
　　顾羿看了两人一会儿，眼睛落在不远处马路上正舔着爪子的一只野猫身上，慢慢说道：“晚上我带苏蔼出去住。”
　　苏蔼抓着筷子的手指一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严长戟咽下嘴里的抄手，“啊？住哪儿啊？”
　　“外面。”虽然顾羿回答了，但他的表情分明是在对严长戟说关你屁事。
　　可惜严长戟看不出来。
　　结了账，四个人一起回酒店，苏蔼要先把东西搬到顾羿订的酒店里去。
　　因为苏蔼住的这家酒店已经被预订完了，所以顾羿只能订附近的，附近这一家，是松南最高档的酒店之一。
　　严长戟和赵钛并肩走在后面。
　　“你朋友圈怎么发苏蔼跟别的女生那种照片？”赵钛压低了声音问严长戟。
　　严长戟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照片而已，再说了，没事儿的。”
　　“怎么没事儿？”赵涛觉得严长戟过于乐观了。
　　严长戟不明白，“我屏蔽顾羿了啊。”
　　“……”赵钛现在非常怀疑严长戟到底是怎么考上申大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嚷道：“你他妈要是成功屏蔽了顾羿，他会出现在松南？”
　　严长戟愣了一下，“顾羿不是来旅游的吗？”
　　赵钛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明显什么？”
　　赵钛：“他是来算账的。”


第71章 吃醋
　　严长戟终于想通了。
　　其实这组照片问题真不大, 但问题是照片中的主角是苏蔼，而苏蔼是顾羿喜欢的人。
　　如果顾羿是一个正常人，那也没有任何问题, 可稍微有点心思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察觉到一星半点顾羿与常人的不同。
　　他对苏蔼有着近乎偏执和疯狂的独占欲。
　　严长戟当着赵钛的面将这组照片的可见范围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而后，他握着手机，看着前面的两个背影, 小声问赵钛，“顾羿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赵钛嘿嘿一笑，“他肯定不会对苏蔼怎么样, 但是对你，就说不定了。”
　　严长戟：“……”
　　-
　　苏蔼从酒店出来，顾羿拎着他的书包，严长戟一下子冲上来, 无头无脑地冒出一句，“朋友圈我已经藏着了。”
　　苏蔼：“……”
　　顾羿眼里浮现出不解，“什么朋友圈？”
　　看起来, 他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像还真的就是单纯为了旅游来松南的。
　　严长戟懵逼了两秒钟, 他本来脑子就简单，对方给出这么一个反应, 他差点就被蒙混过去了。
　　不过他下意识地去看赵钛，赵钛总知道吧。
　　赵钛用嘴型告诉他：鬼信。
　　“……”
　　严长戟默默地给顾羿让路，顺带怜悯而又内疚地看了几眼苏蔼。
　　苏蔼拍了拍他肩膀，“多大点儿事儿。”
　　两人走后，严长戟哭丧着脸问赵钛, “顾羿会不会家暴苏蔼啊？”
　　赵钛拍了严长戟一巴掌，“想什么呢？顾羿就是家暴自己都不会家暴苏蔼的。”
　　他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有些想不通想不明白，“我觉得顾羿看起来不像是那么爱吃醋的人啊。”
　　“那你干嘛屏蔽他？”
　　“……”严长戟词穷了。
　　顾羿订的酒店距离他们班里同学住的酒店很近，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现在是正午，春寒料峭，正午的太阳亮得刺眼，热度却很一般，路上的行人都还穿着羽绒服或者大衣，酒店外边的篱笆种着稀稀拉拉的水竹，模仿苏州园林搭建了小桥流水，出了酒店大门，对面就是一个小广场。
　　苏蔼扭过头去，他现在看见广场他都浑身不对劲。
　　顾羿笑了一声，“那边有卖糖葫芦的，酥酥想不想吃糖葫芦？”
　　苏蔼没看就问，“哪里？”
　　顾羿：“广场上。”
　　苏蔼：“……”
　　他侧过头去看顾羿，对方神情闲散，他知道顾羿恶劣，但他还真不知道对方有这么无聊。
　　“我来松南，不是因为照片。”顾羿一只手拎着苏蔼的书包，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苏蔼的手，捏了捏，像撒娇一样，“我想你了。”
　　苏蔼难得显得有些局促，“这才一天……”
　　顾羿笑了笑，但眼里并无任何笑意，“一天都不行。”
　　一天见不到酥酥，都不行。
　　苏蔼有些无奈，顾羿这样，他到时候要出国的，那时候就不是以天为单位，而是以年了。
　　“照片.....”顾羿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他想了想，慢慢才说话，“我没放在心上。”
　　苏蔼愣了愣，这不像他认识的顾羿了。
　　这句话，就不应该是可以从顾羿嘴里说出来的话。
　　看出苏蔼的惊愕，顾羿扯了扯嘴角，他走得极慢，眸子微微的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