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已经找到了作乱的主使。”埃里希回答道，“明天中午施行绞刑，所有被释放的平民都会去观看。”
　　洛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又想到了那个左眉上有疤的男人，那个人好像是真的将希望全部寄居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最终还是做不到杀人。
　　“我也要去吗？”洛试探的问道。
　　“我并没有收到将军的命令。”埃里希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记忆当中将军的指令。
　　洛舒了一口气，最起码他不用亲自面对这些。


第29章 荣光的衰败7
　　今天本该是晴天，炽热的阳光炙烤着这片土地，但厚重的云层却遮盖住了光芒，整个城市都暗了下来，冰凉的寒风剐蹭着每个人的脸，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眼含热泪的看着高台上被捆绑的男人。
　　在不远处的演讲台上，古德里安穿着厚重的黑色军装，左胸前的徽章代表着他所打下的光荣，独一无二的高阶军官职衔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了眼前的人是多么的冷血。
　　将军取下来一只手套，看着被士兵们驱赶着的平民，他们被迫围成了紧致的圆圈，强制性的看着他们的“英雄”陨落。
　　似乎只是一个眼神，柏名斯很快递过了一根烟，用火机点燃了。他们呼出的气体肉眼可见，蔓延的青烟氤氲而上，古德里安眯了眯绿色的眼眸，良好的视力让他可以观察到每个人的神情，任何潜在的威胁都需要被铲除。
　　“都准备好了，将军。”柏名斯低声在古德里安的耳边说到。
　　这是一场戏，一场给这个国家看的戏，告诉他们，这就是反抗的下场。所以乖乖的温顺下去，做一只绵羊，享受着帝国的恩赐就好。
　　“嗯。”古德里安看了看天色，原本较低的体温此刻更是冰冷的像一具尸体，苍白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色彩，那双绿色的眼睛是野兽在黑暗中散发的光芒，“开始吧。”
　　科勒已经死去了，但是现在他还活着。他被士兵们从捆绑的柱子上解下来，褴褛的囚服上晕染着暗沉的血液，他紧闭着双眼，面无血色的任由摆布。
　　看台下的妇女忍不住捂住了嘴，接而又反应过来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但他们却始终睁大双眼，积满了泪水。
　　科勒被两个人架着拖到了绞刑台上，士兵为他的脖子套上了绳索，然后任由男人半瘫倒在地上，此刻台下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科勒早就死去，他们在凌-虐一具尸体！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在小声的叫骂着，就连死亡都不给他们的英雄安宁。愤恨的眼神投射到了演讲台上的男人身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个人开膛破肚。
　　但是那位将军看上去和他们是那么的不同，高高在上，冷漠的看着他们的愤怒，然后轻描淡写的拿过副官递上来的话筒，就连语气都是那么的漠然。
　　“这就是与帝国作对的下场。”古德里安低沉的嗓音透过音响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冷血的杀人机器，就像是站前的宣言一般，丝毫没有将敌人当成他的同类，“如果你们身边有和他同样的人，欢迎向政府举报，否则即使是包庇，也是同样的后果。”
　　“你这个恶魔！该下地狱的人是你！！”下方有男人在怒吼着，旁边驻守的士兵立刻上前去将男人狠狠押倒在了地上，灰泥布满了男人的半张脸。
　　古德里安并没有丝毫的影响，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闹剧，接着抬起手点了点。
　　死去的科勒再次死去，他被吊在了绞刑台上，他的尸体将会在这里存放三天，以作威慑。
　　男人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离去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角落由埃里希守着的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将军一向冷酷无情的脸上出现了裂痕，瞳孔紧缩，理智的头脑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样残忍的一面被青年看见了，他是多么冷酷的残害他的同胞。
　　“将军，我只是按照您的命令，让所有被释放的平民来到广场观看这场绞刑。”柏名斯的表情第一次失去了那种温和，反而充满恶意的看向了站在广场角落由士兵看守着的洛。
　　“但不包括他。”愤怒的压迫感从男人的身上蔓延而来，柏名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却是无惧！
　　“您是帝国的将军，不应该和他这种蝼蚁般的平民混在一起。”柏名斯将自己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即使被判罪，即使自杀，他也要让将军清醒过来！那个人，只是个为了活命而不断巴结您的小人！
　　古德里安冰冷的看着自己的副官，失控的愤怒感让他的手按到了腰间的手-枪上，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模样，居高临下的开口：“你逾越了，副官，做好你分内的事。”
　　这算是最后一点对于尽责副官的温情，古德里安大步向前走去。
　　那种笼罩的杀意让柏名斯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挺拔的脊梁因为男人的言语而弯了下去，冲着男人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但眼中依旧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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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带我去哪？”洛跟在埃里希的身后，门外驻守的士兵似乎将他们当做空气，没有任何眼神的放行了。
　　“收到将军的命令，带你去广场。”埃里希严肃的说道。今天早晨他才收到来自将军副官的指令，虽觉得突然，但还是听从命令带着青年前往了广场。
　　“那里...”洛皱紧了眉头，凌冽的寒风让他缩了缩脖子，更加紧密的拢着自己的大衣。
　　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场景，依旧是一片萧条。
　　“是去观看行刑吗？”洛看着窗外突然间发问道。
　　埃里希有些烦躁的拧了下手指，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将军的指令。”
　　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场行刑是多么的残忍。
　　青年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看着科勒的脖子被勒上了麻绳，耳边是将军冷漠的言语，他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演讲台上的男人，不经意间却和他对上了眼神，但洛却很快别过了眼，继续看着被吊在绞刑台上的人。
　　平民在经过他的时候露出了异样的眼神，和帝国士兵混在一起的家伙，怎么样都只是懦弱的叛徒。
　　埃里希想要护着洛离开，但青年却执拗的站在原地，甚至在场内人群散尽，只有两三个人的时候，往广场中心——那个绞刑台下走去。
　　“你该回去了！”埃里希当时看见了将军的眼神，他觉得自己一定犯下了弥天大错，伸出手握住了青年的手腕，但瘦弱的青年即使是手腕的骨头都显得是那么硌人，“将军不希望你这么做。”
　　“将军？”青年的表情似乎很伤心，他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就像是他此刻忧郁的内心，很快他便回过头去，冰冷的眼神刺进了少年的眼中，“放开。”
　　埃里希楞楞的松开手，洛挣脱了他的束缚一步一步走到了绞刑台下，站在那具尸体的前方，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青年略微抬头看着科勒左眉上的那道疤，死的并不安详。
　　“长官！”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声音，洛依旧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男人会走到他的身后，带他离开。
　　男人挥退了旁边的士兵，然后站在了青年的身旁，冷漠的看着那具尸体，左手却不由自主的探到了青年的身旁，拉住了对方的手。
　　“回去吧。”低沉的嗓音中是难得的温柔，简直和刚才的恶魔行径大相径庭。
　　“这就是将军您想让我看见的吗？另一面的你，那个残忍的你。”青年的胆子却越发的大，他似乎是在质问着这位帝国将军，但眼中却又写尽了数不完的痛苦。
　　“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古德里安解释到，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能这样有耐心，他握紧了青年的手，很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生都不要接触到这样的我。”
　　“...让我走吧，让我离开这里。”洛轻声说道。
　　古德里安沉稳的心跳乱了一瞬，他偏过头去看着青年的侧脸，说：“你之前让我带你一起离开。”
　　现在，你就要远离我了吗？
　　“我无法认同自己，和一个杀害我同胞的凶手在一起。”洛松开了他的手，没有一丝的犹豫，然后他转过身直视着男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您也这么认为不是吗？”
　　“所以，趁早放弃，及时止...”
　　话音未落，男人就向前一步抱住了他，紧紧的，像是要揉进自己血肉的凶狠。洛的脸埋进了男人的军装当中，他想要挣扎，却被死死的禁锢着。
　　“你大概没有弄清楚，洛·斯特玛斯。”古德里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冷血的将军，“你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你没有任何谈判的理由。”
　　洛停下了挣扎，他听着男人继续说道：“我在尽力保护你，但如果你离开了我，你的下场就会像这个男人一样。”
　　“刺-杀将军，是重罪。”


第30章 荣光的衰败8
　　“你是属于我的。”
　　男人冰冷的怀抱让洛无法逃离，他只能温顺的被抱着，在那具尸体面前，被敌人偏执的拥有。
　　自从那天的失控之后，古德里安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似乎变得更加“粘人”了些，当然这个形容词在帝国将军身上显得格格不入，只能说他越发无法容忍洛的消失，只希望青年时时刻刻在他的眼中，即使是处理公务的时候也会让青年待在书房里，挑选一本书静静的陪伴着他。
　　偶尔，作为他的仆人，洛会为将军泡一杯茶，那是属于东洋人的财产，如今成为了帝国贵族财富的象征。
　　古德里安喜欢看着洛泡茶时安静柔和的神情，也习惯青年总是默默待在身边的存在感。
　　他似乎，真的爱上这个比他小16岁的男人了。
　　和平，无限的和平，在这座城市、这个被占领的国家当中显得是如此难得。古德里安拉着洛的手，面无表情但眼神柔和。青年没有丝毫的反抗，当初在那具尸体面前说出的话似乎都只是愤怒之下的暴言，算不得真。
　　洛甚至被搬进了将军的卧室，和男人共同睡在一张床上，克制而温柔的将军做不出强迫青年的举动，只是每晚会在洛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似乎这样就是在告诉青年——你是属于我的，永远，属于我的。
　　“等到所有的一切结束。”古德里安侧身在黑暗中看着另一边注视着他的青年，语气中是压抑的情绪，“我会带你回到我的家乡。”
　　然后，在一起，直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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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新年了，萧条的城市为了迎接来年的到来，在古德里安的安排下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商贩店铺都开始营业，图书馆博物馆也容许人们参观，这里的珍宝，如今都属于了帝国，而这里的人民只是流民，他们还未曾拥有帝国的身份。
　　在新年前的一天，古德里安牵着洛的手，那天之后的第一次，带着青年走出了房子。
　　冷空气席卷了一切，洛顺从的接受着古德里安为他戴上暖和的围巾，整个人都包裹在了柔软当中，只露出了白皙冰凉的脸蛋，以及那双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
　　古德里安勾起了嘴角，忍不住捏了捏青年的脸颊，但由于戴着手套，他无法真正感受到青年的温度。有些失望，但将军还是执着的拉着洛的手，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走着。
　　身旁的士兵们尽职的守护着他们，即使像是两个人的约会，在他们身后依旧跟着三四个严肃认真的士兵。
　　身为帝国的将军，古德里安向来容不得任何闪失。他已经不单单是他个人，更是一个象征，一种精神，一位伟人。或许在帝国很多人的眼中看来，古德里安就是他们的神，胜利之神。
　　可是就在某一天，胜利之神不再庇护他们，他拥有了人类的情感与心脏，他的心彻彻底底的被另一个人占有。
　　“将军，您要带我去哪？”这座城市是养育了洛的城市。身为一个孤儿，他从小生活在这里，熟悉大街小巷的每一处景观，因为他人的善意而滋养生长的青年，从来也只会用善良去回报别人。
　　他的视线从两人交握的双手转移到了男人高大宽广的背上，古德里安只是领着他一直向前走，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男人的步伐，他总是这样义无反顾。
　　古德里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看着青年微红的脸蛋，拉了拉对方的围巾让其遮住了洛的半张脸，就连说话之间的热气都清晰可见：“如果冷的话，就坐车。”
　　身后的士兵们就像雕像一样，装作自己没有眼睛和耳朵，毫无感情的一脸严肃。
　　洛只是摇摇头，他的视线移到了周围的景象，破败的街道已经被好好的清扫，凌冽的寒风吹散了一切血腥，绝望与哀嚎在这个冬天也消失殆尽。就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城市正慢慢的从伤痛当中恢复过来，重新散发生机。
　　“我不冷，只是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走过这些道路。”洛的眼神当中包含了些祈求，“可以走慢一点吗？将军，我想好好看看这里。”
　　古德里安环视四周，断壁残垣，曾经养育着洛的城市变成了废墟般的存在，这样的情景是由他一手造成。
　　而如果当时再残忍一点，可能面前的人也早就被尘土所掩埋。
　　他忍不住握紧了青年的手，还好现在他正在自己身边。
　　平民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都紧紧的关上了门窗，透过缝隙看着在裸-露的土地上走着的一行人，他们的眼中是愤怒不甘，但又带了许多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