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收他为徒。
——我忘记了很多事,却唯独记得你。
——你这身伤是因我而起,我会负责。
——我猜你也喜欢吃甜的。
——你现在跟我说说,我好记着。
他自我安慰,他依旧恨晏离舟,却动作轻柔地一一舔去晏离舟脖颈和脸颊的血渍。
他不想杀掉晏离舟,现在杀了晏离舟,他就没有答案了。
长阶上交握的手是热的,敷药的指尖是热的,怀抱是热的,冬日清晨的那碗馄饨也是热的,为了保护他流下的血更是热的……
人可以说谎,温度却是做不了假的。
或许,晏离舟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讨厌被晏离舟忽视的日子,讨厌晏离舟的目光离开他,讨厌晏离舟不对他笑,更讨厌晏离舟现在这副要死的模样。
如果让晏离舟成为自己的东西,那胸口的滚烫应该就有答案了吧?
……
温热的水流冲洗着身体,经脉丹田似乎也被这股温暖冲刷,如同新生婴儿回到了母体的怀抱里,全身的疲惫与疼痛都在这洗刷中消失无踪。
【呜呜呜……】
耳边响起剑灵的哭泣,那低吟里包含着浓厚的真挚感情,让晏离舟的心脏也跟着揪紧。
“千山月,别哭了。”你哭的我头疼。
【呜呜呜,阿离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三天,大师兄说你没事,但你一直不醒,我好担心你】
晏离舟缓缓睁眼,雾气氤氲下,只能看到被水流不断冲刷的光滑石块,他置身于汤池中,水面被暖烛照亮,泛起粼粼波光。活水从假山灌入,流经汤池,最后流进角落的排水洞里。
晏离舟舔舔嘴唇,喉咙干涩,他的嘴唇却如水般光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阿离,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晏离舟胸口疼痛,没力气跟它贫嘴,“这是哪里?”
【妖族】
【妖族公主听闻你是断袖,不娶她却要在她的兄弟之中挑选对象,一气之下才派人来找事,你昏迷的时候,妖王派人亲自将我们接了进来……】
千山月将事情仔仔细细叙述给他听,听完后,晏离舟更加头疼了。
我真是有个替徒弟着想的好师父。
“泷月君,您醒了?”
少年的声音突然闯入,晏离舟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抹身影劈开浓雾,朝他缓缓走来。
来人内着青衫,外罩红色轻纱,如黑长发垂至腿弯,耳垂各镶一颗碧色琉璃珠,珠上缠绕红色流苏,一半垂落,一半与黑发相绑。他一张脸生的小巧,眉眼带着一丝邪气,犹如碧潭的杏眸含着浅笑,眸中似有万种缱绻。
女的?她的声音?
【不,他是你曾经指腹为婚的对象,妖王的大儿子,青啼】
男的!晏离舟不敢置信,这人长得比女的都好看……
晏离舟:他来干什么?
不用千山月说明,青啼已经脱掉身上衣服,踏入了汤池。
晏离舟傻眼往后退,腰背撞上了身后石壁,“你……”
为什么突然脱衣服,这是要干嘛?
青啼腼腆一笑,杏眼弯弯,“泷月君,按顺序,今天该轮到青啼来服侍您。”
晏离舟:什么顺序?
第17章
【无尘仙尊不是让你随意挑选个对象带回无尘宗吗,妖王青述有七个儿子,他们听闻消息,都想跟着你走】
晏离舟很想吐槽,妖王明面上有七个儿子,私底下的私生子可是多如牛毛,都跟他走,碎雪峰怕是没有多余的院子给他们住。
【他们吵个没完,惹火了大师兄,大师兄说一切看你,有人提议一人一天来陪你,他们全都同意了,今天是第一天,按照长幼顺序,是青啼来陪你】
好家伙,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竟然私自给他开起了后宫?
陪他什么?看这人脱衣服的架势,他难免不会多想。
虽然对方也是男的,可那张脸太有迷惑性了。
晏离舟紧盯踏水而来的青啼,伸手阻挡他前行的步伐,“别过来。”
青啼脸色一僵,男生女相,巴掌脸楚楚可怜,“泷月君,您是讨厌青啼吗?”
晏离舟有些不适,无尘仙尊不是说妖王的大儿子长得肥头大耳,不太灵光吗?这人长得妖艳就算了,肩膀还那么单薄,说话也柔柔弱弱的。
“泷月君。”
“你叫我名字就好。”晏离舟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总觉得他们叫的不是自己。
池水清澈,晏离舟尴尬地将下巴埋进水里,企图掩耳盗铃。
青啼看清他的小动作,压下心底笑意,问道:“可以吗?”
晏离舟不假思索,“可以。”
青啼:“我来帮您擦背吧。”
“不用,”晏离舟假装板着脸,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味道,“你出去吧。”
氤氲雾气中,晏离舟长睫微垂,掩去眸中光彩,脸颊和耳朵泛起了一层薄红。
青啼微怔,都说泷月君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如今亲眼见到,自小被人称赞长大的他都开始自惭形秽。这和他们说的泷月君不一样,虽然冷漠,可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他的目光落在晏离舟白皙泛红的肩头上,那上面盈满了水珠,他舔舔下唇,心中升起一股难捱的酥痒。
泷月君好像一只小兔子。
青啼起身穿好衣服,临走前又看了眼晏离舟,晏离舟始终侧着头,不看他一眼。
青啼:“您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呼唤我。”
我什么都不需要!
晏离舟克制住回头看他的冲动,免得让对方误解他想要他留下了。
青啼走后,瀛朝雪闻讯赶来,他扶着晏离舟出了汤池,轻声询问:“还疼吗?”
晏离舟的‘疼’字到嘴边咽了下去,原主应该不会轻易喊疼的,他摇摇头。
瀛朝雪:“觉得疼就说出来,在师兄面前丢脸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不是没哭过。”
晏离舟:“……”你早说我就不忍着了。
入夜,瀛朝雪扶着晏离舟回到房间,胸口的疼痛减缓了不少,晏离舟猜测是那泉水的功劳。
瀛朝雪倒了杯茶,递到晏离舟嘴边,喉中干涩缓解了不少,额头被人抚摸,瀛朝雪摸着他额间印记,道:“等你胸口的伤好了,妖王会教你控制妖纹。”
晏离舟:“那我们要一直住在这?”
瀛朝雪点头,沉声道:“你这几天没事,最好不要出门。”
晏离舟:“为何?”
瀛朝雪:“你昏迷的这几天,我偷偷在四处转了转,妖王病重,如今妖族的掌权人是他的大儿子青啼,自青啼掌权后,这里充满诡异,从上至下都很古怪。”
“哪里古怪?”
瀛朝雪安抚他道:“你只需防着青啼便是,我就住你隔壁,可以相互照应。”
“离舟,你还记得师尊小时候送你玩的那枚化骨丹吗?”出门前,瀛朝雪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晏离舟面色古怪,瀛朝雪看出他的不对,问道:“怎么了?”
祁白茶闯入碎雪峰就是为了化骨丹,瀛朝雪让祁白茶去训诫堂跪一夜,晏离舟提心吊胆,瞒着千山月,准备将这宝贝送出去。
给祁白茶送馄饨那天,他原想将这东西交给祁白茶,再找借口溜了,管祁白茶是拿来自己吃还是有什么目的,只要能让祁白茶对自己消气,其他都不重要。
结果,他不小心看到了那个乾坤袋,脑子一懵,化骨丹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晏离舟生出愧疚,仍坦白道:“它一直在我身上,打斗的时候不知道丢哪了。”
瀛朝雪脸色一僵,又恢复正常,笑道:“好了,你早些休息,丢了就丢了吧。”
*
更深露重,窗外响起几声扰人的猫叫。
晏离舟眉头紧蹙,冷汗浸湿了全身,受伤的地方火烧一样疼痛,闹得他在睡梦中频繁翻身。
疼痛与燥热逐渐影响了他的思考,猫的尖叫声刺耳又聒噪,他渐渐不知自己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睁开眼,他置身于一片浓雾中,黑雾慢慢散开,再回神,他站在了一处僻静的庭院中。
寒夜森森,庭院长廊融入黑夜里,没有灯火,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辨识道路。
晏离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像是被人牵引的木偶,朝着一个方向不停行走。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亮光,他拐进了一处院落。
烛火如豆,猫儿的叫声越发清晰,如同午夜啼哭的稚子,声声不息。
紧闭的门扉在他眼前轰然打开,诡异的寒风从屋内钻出,吹乱了他的头发与袍袖,入眼便见房梁垂挂下数十条白绫,晏离舟心跳如擂鼓,再看到角落里白衣黑发的女人时,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白绫晃动,带着女人的哭泣一同向晏离舟席卷而来。
晏离舟想逃,身体却被控制,这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和千山月的联系彻底阻绝,他全身发抖,被牵引着,一步步向女人靠近。
白绫摩擦过耳畔,晏离舟停下脚步,哭声跟着他的动作一同止息,女人蓦然转头,惨白的脸上布满血泪,她的眼睛被人挖走,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窟窿,她张开的嘴里也是一片空洞,舌头被拔掉,只能发出咿咿呀呀如同孩童般的低吟。
晏离舟头皮紧绷,呼吸急促,想要闭眼,上下眼皮被一股力量用力撑开,几乎要把他的眼球撑破,琉璃似的眼瞳倏然缩小,女人狰狞恐怖的脸庞在他眼前放大,耳边响起猫咪的尖叫,仿佛有什么东西穿过他的身体,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窗外的猫叫被人强行打断,浓雾消散,一道白影从窗户跃下,慢慢靠近了晏离舟。
晏离舟不断发出梦呓,衣袍被他抓乱,松松地散开,修长脖颈绷起一条优美曲线,锁骨与白皙肌肤藏在衣襟内,在起伏间若隐若现。
半梦半醒间,晏离舟察觉有人站在他的床榻前。
是谁?
他困倦地睁不开眼,滚烫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冷。
好舒服,仿佛在冰天雪地中觅得了一星半点的火源,抓住了就不肯放手。他主动向前,嘴唇碰到了那片冰冷,却被对方躲掉。
“别……走……”他像沙漠中饥渴的旅人,想要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手指勾到了一片光滑布料,紧紧地攥住。
那温度重新回归,划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到他的嘴唇。
他感受到指腹的粗糙,嘴唇被人轻轻地摩挲。
“是你拉着我不让我走的,不是我自愿的。”那人俯下身,贴近他的脸颊,有柔软靠近他的眼尾,他的泪珠被舔去,那人的呼吸太过灼热,烧得他更加难受。
他伸手想要推开那人,手腕却被紧紧锁住。
“舒服了就想抛弃我,师尊可真薄情!”
我没有,你不是朝漉,你不要学他说话。
“师尊,你怎么哭了?”那人的声音带着丝沙哑,手腕的力道加深,晏离舟醒不过来,却清楚知道,他被那人的狠劲激出了更多的眼泪。
“你不是说只记得我吗?为什么醒来后不来找我?”那人像是发泄般揉捏着他的腕骨,掐准了他的筋脉,一片麻痒顺着双臂爬到了脊椎骨,激得他浑身颤栗。
晏离舟掉着泪,梦中维持不了太多的镇定,他摇着头想要辩解,却开不了口。
“和青啼共浴的滋味怎么样?”
是青啼强行要下来的,他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只不过见了一面,你就让他叫你名字?”
我不是泷月君,我是晏离舟。
“嗯……”晏离舟溢出疼痛的低吟,肩膀被一片湿热覆住,那人咬得不重,像是松松衔咬着,舔舐着,薄唇滑过他的肩颈,在锁骨处留下一抹痕迹,如同野兽标记了他心爱的猎物。
燥热与疼痛被瞬间抚平。昏睡前,晏离舟听到那人附在他耳边,像是蛊惑,又像是威胁。
“你敢选一个,我就敢杀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离舟:那、那选你呢?
小白:……
【我杀我自己】
这只马甲傲娇还爱吃醋,这样是没有对象的!
狗狗圈地盘行为警告.jpg
第18章
晏离舟从混沌中清醒,明明睡了整整一夜,却像连夜爬了几座山般腰酸疲惫。
身上的中衣干燥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昨夜那股黏腻仿佛只存在于他的臆想中。
【阿离,你不舒服吗?】
“我……”晏离舟揉揉眉心,他好像做了两个梦,噩梦与……春梦。
胸口的灼烧转到了脖颈与锁骨之间,他从铜镜中窥视自己,墨发微散,眼尾泛红,像是细雨打湿了桃花,红得妖艳。他掀开衣襟,胸口受伤的地方结了痂,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瑕疵。
铜镜中的眉头渐渐蹙起,他抚摸自己的锁骨,仍能感觉到被牙齿碾磨的疼痛,那人唇舌的湿润,一切都没了痕迹,可他知道,那不是梦。
晏离舟余光瞥见一抹白影,才发现桌子下趴着一只浑身泥泞的小狗,它鼻子上有两点红色圆孔,是被那条青蛇咬后留下的痕迹,它呼吸均匀,睡得很深。晏离舟伸手抚摸它脏污的皮毛,它是特意跑回来找他的吗,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么脏?
小白狗被摸得舒服,在睡梦中发出几声愉悦的轻呼。晏离舟勾起唇角,却听门外传来争执声音。
“我不道歉,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废物草包道歉?你是没看到他被我踩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