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程煦需要等一个矛盾爆发的契机，才能将盛崇这些日子吞并吸纳的基地里所有的人集结起来。
　　终于有一天，通讯频道里传来官方科研团队抑扬顿挫的呼吁：“我们研究出了让普通人得到异能的方法，丧尸病毒可以激发人体变化，催生异能。丧尸所带来的末世是苍天给人类的一次考验，将重塑人类的基因，将人类引向异能新时代。已经有几百名经过改造的新异能者……”
　　程煦将系统搭上通讯平台，掐断了官方的通讯：“抗丧尸病毒的血清早在一年前就被我们的基地研发并推广，被丧尸咬过之后注射血清的人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出现异能反应。从我们基地投奔官方的普通人就有两千名，从各地赶去投奔的至少有上万人，改造后的异能者只有几百位，大家仔细想想，官方基地里那些被迫接触丧尸病毒的人还活着吗？剩下的人都去哪里了？”
　　同样的时间，官方基地里的通讯信号忽然被阻拦，广播里传出少年铿锵有力的嗓音。
　　“怎么回事？信号怎么会被人拦截？”
　　他们试图找到入侵来源，切断对方通讯，那段讯号却刀枪不入，牢牢扎进各个基地每个听众的心里。
　　“过去的几个月，经过我们多次恳求，官方仍然拒绝放出实验方法以及死亡名单。那些为实验献身的人们不配拥有姓名吗？我们不配知道真相吗？他们究竟在隐瞒什么？那上万人都去了哪里？他们究竟是要将异能馈赠给所有人，还是要筛选天生有异能资质的人，放弃普通的大多数？”
　　程煦说完，狠狠地吸了几口气。他习惯开着痛觉屏蔽，这一刻才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弱到在长篇演说之后都会呼吸不畅。
　　【程煦：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原来没有这么弱啊。】
　　【868：您这副身体原本体力就不算太好，这两年太忙了，而且……】868停了一下，有点为难。
　　【程煦：而且什么？】
　　【868：您刚来的时候开了太多金手指，没有关闭后台。可是这些您基本一个也没用上，金手指文件全部开启太占内存，会加速您的躯壳硬件弱化，导致体质变弱。】
　　【程煦：卧槽那赶紧把没用的后台金手指关了啊！！！你怎么不早说！！！】
　　【868：我问过您一次，您说关掉的话就不酷炫了。】
　　【程煦：……】
　　他现在就像一台配置不够的台机，开挂一时爽，主板火葬场。
　　不巧的是他关后台金手指关得有点晚，等晚上回到卧室，他想和盛崇商量打进官方基地内部，让盛崇成为推翻恶势力的英雄，踏出末世霸主的又一步——
　　他说得越来越激动，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小军师，结果冷不丁地吐了口血。
　　盛崇吓得脸色铁青，恨得一拳打在墙上：“你病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程煦：“不是，你听我解释……”
　　把金手指后台都关了，他很快就能恢复健康，而且他有自愈异能，当晚恢复不是梦。
　　“闭嘴，你给我好好养病，明天开始什么也不许想了！”
　　程煦急红了眼：“这件事很重要，不能放任官方继续把所有基地里的普通人都引过去。”
　　“你牵挂着所有人，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盛崇的眼眶也红了，“你的身体要是垮了，我怎么办？”
　　程煦没话可反驳，冷静过后才说：“那你和我一起想办法。”
　　“你就这么想搞垮他们？”
　　“对。”
　　盛崇沉默半晌才说：“那好，我来做，你安心养病，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去工作。”
　　程煦习惯于把一切掌握在手里，忽然被人限制，有点不适应。
　　“我可以的，而且不是有人会治愈系的异能吗……”
　　“你闭嘴！！！”
　　【程煦：嘤嘤嘤他好凶啊。】
　　【868：主角这是为您的身体着想呀。】
　　【程煦：那也不能凶宝宝，宝宝这么可爱。】
　　【868：……】他一个系统，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掉鸡皮疙瘩？
　　盛崇气得耳朵发红，把程煦按在床单上：“我去叫治愈系的异能者，但你不能一次次吐血再一次次叫人治疗，他只能止住伤口，不能改变你的体质。”
　　“我知道，等治好了我和你一起商量。”
　　“不行，不然我就把你电得下不来床。”
　　程煦的脸一下子红了：“你不要脸。”
　　“知道害怕就乖乖躺着。”
　　程煦这下乖了，因为他知道盛崇倔起来也像头牛。
　　他很久没有在脑海里开天眼追踪别人的画面了，这次他躺在病床上喝白粥，追起了镜头聚在盛崇身上的连续剧。
　　即使听过程煦在广播里声嘶力竭的质问，动员所有人也格外困难。
　　各个基地经过吞并演化之后形成了几大势力，艰难地建立起了不怎么稳定的通讯系统，信号不好的时候还要靠摩斯电码交流。地理位置上，几大势力各占一隅，彼此制约，局面安稳得像个画满了对角线的多边形，盛崇很难确定其他基地对官方的态度。
　　官方以知识产权为由不愿意放出实验细节，即使在秩序尽毁的末世，关乎人类存亡的研究，所有人本都该有知情权。
　　程煦开挂得来的情报无法验证，他们其实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想”。
　　被优厚的待遇引诱的普通人争相赴死，人口在信息阻塞的分分秒秒之中锐减。
　　广播中的质问点燃了枯萎的柴草，在柴草燃尽、热血凉透之前，他们必须采取行动。
　　以往都是程煦坐在广播室调信号，这次换成了盛崇。
　　他一次性拨通了各大基地的通讯代码，确定所有人都接通之后，平静地说：“各位。我要为了我爱的人，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
　　程煦皱紧了眉，完全没料到这个开头。


第63章 救世主的小娇夫（13）
　　程煦怕盛崇这样开头, 说出来的话不够分量，但他其实没有必要担心。
　　平时面对别人, 盛崇还是威风八面、坚毅持重的领导者形象，只是在程煦看得到的地方，他不是在吃醋, 就是在说些不要脸的台词罢了。
　　“昨天广播里的人就是他，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官方不愿意放出实验数据，我们不知道从基地里出走的那些人是否还活着, 也不知道我们的担心是否多余，官方的基地里是否真的有另一个世外桃源。”
　　“我爱的人研究出了让丧尸恢复成人类的血清。他很聪明，心里记挂着人类的存亡, 常常为了研究废寝忘食，还经常做噩梦。他的专业知识和敏锐的直觉让他坚信官方的研究方向是错的, 甚至让每个普通人都拥有异能的梦, 也是个幌子。而官方遮掩的态度, 和他们广播里提到的数字加深了我的怀疑。各大基地里投奔官方的何止万人，除了几百名新的异能者之外，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与此同时，官方基地里负责通讯的人拼命想切入其他几个基地的对话, 但信号仿佛被无形的墙璧挡住。
　　“我相信他的判断, 希望各位派出基地里最优秀的异能者，和我一起探清真相。被丧尸围困的区域已经不多，我们不能让亲人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死于内斗。”
　　程煦慢慢地喝着白粥，完全放下心来。
　　他可以用金手指拿到证据, 但那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理，只会破坏秩序。
　　没有证据证明官方的实验违背人性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说辞了。
　　怎么探清真相？怎么打入对方的基地呢？
　　官方的基地经过打乱重组，并非固若金汤，实际上它的信号屏蔽和防护网都有很多漏洞，只是除了特殊的异能者和电子设备之外，这种无形的漏洞和死角难以窥探。
　　但如果有人从官方基地内部通风报信或者扰乱阵脚，就不一样了。
　　程煦单向屏蔽了官方试图切入通讯平台的信号，盛崇的演说却依然能穿到对方耳朵里。他黑进对方的系统，让每个关押在隔离室作试验品的异能者们都听到了。
　　他们以为自己要奔赴天堂，结果成了天堂里垫脚的石头。
　　还有更惨一些的，成了天堂里碍眼的灰尘，轻易就被人抹去了生命。
　　周明是活下来的人之一——他是程煦将丧尸恢复成人类的第一个试验品，早就有了抗体，当然不会再变成丧尸。惨无人道的应激实验之后，他觉醒了异能，但那异能实在没什么用。
　　他能像蝙蝠一样发出并接收超声波。
　　还能给超声波成像、在任意物体上投影。
　　有什么用呢？他不会飞，不用避开障碍物。人类也听不见，这里更没有病人需要他的超声波做检查。
　　他们在隔离室里被锁着，但隔离室没有它的名字那么高端，基地所有的防御异能者都在守外围，隔离室只能锁住异能水平不高、还在观察期的人，并不隔音。
　　于是周明经常和隔壁的朋友聊天。
　　隔壁的朋友说：“你听见那个广播了吗？”
　　周明的内心其实有些麻木，但听对方的话里有些急促，不知不觉也恢复了一点精神。
　　“听见了，那是我们基地的老大，叫盛崇。”
　　“你觉得他们能进来吗？”
　　周明：“我看过了，这里的防御不是没有漏洞的，应该能进来吧。”
　　“哎，老弟，我想回去了。我老婆还在外面，当时她劝我别走，我没听。”对方的声音有些哽咽。
　　周明无奈苦笑：“当时我妹妹也不同意，我一开始想得很好，如果这里比外面好，就接她进来。是我太愚蠢，断了自己的后路，也许我本来就不该恢复。我白白给了她希望，又掐断希望，比让她彻底忘了我，一个人好好地过日子还要残忍。”
　　对方自顾自地哽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周明的长篇大论。
　　周明也自顾自地难过，两个难过的人都不可能把对方的痛苦放在心上。
　　忽然隔壁的人问：“你说你看过这里的防御？你怎么看的？”
　　“超声波成像看的。基地的防御和屏蔽系统能反弹声波，各个地方强弱都不一样。”周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高中的时候物理就不好，才报了文科，没想到异能是超声波，有了异能之后脑子里一下子就什么都懂了，要是当年觉醒了哪还至于不及格……哎？等会儿……”
　　他说着说着，渐渐觉得麻木坏死的心有一块开始苏醒。
　　盛崇和李青、韩辉、吴翰、常远带着队，集合了雷火冰三大自然元素，吴翰有现代化流弹攻击，韩辉能当个肉盾，如果是打游戏，五人战队就算齐全了。
　　他们坐在一辆车里，后面跟着的车队里大约几十个异能者，各有所长。
　　“卧槽你们看天上是什么！”
　　吴翰鬼叫了一声，车里所有人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一望无际的天幕之上，厚重的云层忽然碎成了许多细小的粉粒，抖动着颤栗着排列重组，堪堪停下，落成一幅难解的立体图纸。
　　“这是……官方的基地吗？”
　　官方的基地在一所著名的科研所，末日来临之前开放过参观。盛崇只是凭直觉猜测，其他人却炸开了锅。
　　吴翰先说：“我看着有点像！丧尸爆发之前我去过一次！”
　　韩辉想了想：“我也觉得……这个图会不会是谁做来提醒我们的？”
　　李青皱起眉头：“有这么巧？”
　　常远没说话，听其他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半天。
　　韩辉说：“发出讯号的可能有两种人，官方和基地里的其他人。如果其他人没有危险，官方不心虚，对我们也不该有恶意，完全可以好好交谈之后再给我们地图。用这种古怪的方式画一张地图出来，恐怕发出地图的人情况不妙。”
　　吴翰问：“那这是什么意思？外面那一层看起来像个地形图，是什么东西的能量分布吗？”
　　“有密有疏，整体是倒扣的碗形，应该是防护网吧。”一直没说话的常远居然开了口，“多人撑起的防护网在接口处最为薄弱。”
　　所有人都心思沉重，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诡异的现象，下意识地望向盛崇。
　　盛崇耸耸肩：“就当是防护网吧，实在不行就对着那些薄弱的地方硬闯。”
　　吴翰觉得奇怪，问：“盛崇，你没事吧？”
　　“我好好的。”盛崇露出一个算不上自然的笑。
　　盛崇行事谨慎，不会说出“硬闯”这种话，他能豁出去的时候，恐怕只能是天塌的时候。
　　李青也看不下去了：“你真的没事？你状态不好会影响到大家。”
　　盛崇被催着，只好如实说：“白溪到现在还没原谅我。”
　　韩辉被他这句话挑得太阳穴边青筋一跳：“你又把他怎么了？”
　　其他三个人：“……”
　　盛崇才不管韩辉心里多复杂，笑着说：“还是一开始那件事，我知道他不肯原谅我。希望这次行动之后，他能看到我帮他圆梦的决心吧。”
　　其他四个人：“……”感觉自己在为生存而战，只有盛崇在为爱情而战，想把这条恩爱狗赶下车。
　　盛崇清理思绪，对其他人说：“我们本来就是来针尖对麦芒的，没打算完好无损地回去。一半的人去攻击最薄弱的地方，一半的人去攻击能量最密集的地方，防止对方有诈。带好通讯器，有情况随时联系。”
　　安静的基地忽然嘈杂起来，连排的隔离室里的人都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浪涛一般灌满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