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麻烦你，这次可不要再误会了。之所以我会让你再回来，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你所谓的‘真心’，而不过是因为，我想要亲手剥掉你的皮，一口一口吃掉你的肉，再喝干净你每一滴血，最后，把你的魂魄抽出来，炼成幽魂，再塞回你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中。从此以后，让你永生永世，时刻带着清醒意识，受我折磨，听我驱使，被困在那具日渐腐烂的驱壳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仅此而已。”
　　“还有不到三十个小时，活人只有你一个，我等规则之力消失，就来践行诺言。”
　　说着，宋塔司的嘴角上扬，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无比冷冽而残酷的笑。
　　只听他一字一句，慢慢的说：
　　“程乾，你是否真心都不重要了，现在你只需要好好的活到最后一天，到时候，就等着我来亲自扒干净你的皮就行。懂吗？”


第50章
　　最后那一句话，仿佛是来自死神的杀戮预告，每个字都叫人不寒而栗。
　　说完，宋塔司消失在原地。
　　没有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人”在跟前了，程乾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来好大一口血。
　　【宿主，仇恨值现在还是满满的一百点，还剩下最后一天多的时间，你是想好要重来这个世界了吗？】
　　“333”忧郁的问。
　　【重来是一定不可能重来的。】
　　程乾抹掉嘴角的血，在地上又躺了好一会儿，攒好了力气，才慢吞吞扶着墙站起来。
　　【刚才你没听到吗？宋塔司跟我说还有最后一天诶！呵，宋哥哥真是太好了，知道我赶时间，为了激励我提高工作效率，这么贴心的跟我报时，真是好温柔好善良。】
　　【呕！】
　　“333”被恶心到成功吐了。
　　【好了，休息时间已过，咱们开始打工吧！】
　　【咦？】
　　“333”没明白。
　　程乾好不容易见到了宋塔司，虽然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但毕竟是见到了，而且还面对面说了那么多话，心情立刻就变很好，对愚蠢的“333”也不嫌弃，还非常耐心的做解释：
　　【宋塔司的心脏要养啊！本来我打算睡一觉再做事的，别搞得自己那么辛苦，没想到陆丰来的这么猛，宋哥哥也对我一点情面都不留，给我搞了这么麻烦的伤，好担心可能活不到明天啊……所以，还是早点干活吧。】
　　【可我刚才有跟你说过陆丰埋伏在角落想搞事的，你还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那叫做戏。我如果有防备了，还怎么能有后来宋塔司出来英雄救美的戏码？】
　　再说，这个世界任务一完成，自己就会离开小世界，再也不会回来，肯定也就再也不会见到宋塔司了。想要临别前再见一面，为了达成心愿，付出一点小小代价，也是应该的。
　　【可你现在受伤成这样了不碍事吗？】“333”狐疑的问。
　　【没问题啦，离死还有距离。而且，你那里不是有强效吊命的药吗？先给我换一颗，需要的时候就给我用。】
　　人类超强大的，根本不是随便想死就会轻易死掉，对此程乾一直深有体会，也深以为然。
　　所以，没事的，等搞定了心脏的事，自己该做的就差不多做完了，再然后——
　　嗯，结局一定皆大欢喜。
　　……
　　……
　　程乾从小厨房里拿了一个碗，再拿了一把刀，正要动手，想起来什么房间里还有碍眼的家伙，窗外还有无聊的盯梢者，便拉上了窗帘，一边吩咐“333”：
　　【屏蔽掉四只鬼的感官。】
　　【行了。】
　　瞬息之后，“333”报告。
　　碍眼的家伙没关系了，这次程乾没有迟疑，拿那把水果刀对着自己左手腕一划拉，温热的鲜红就争先恐后从破口处涌出来，不断滴落在那大碗里。
　　等到鲜血将碗装了二分之一多，程乾才停下放血的动作。时间紧急，他没去管手碗上那个大大的伤口，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再从布袋里拿出一颗红色的小石头。
　　正是程乾之前下井，跟井中找到的那一颗。
　　石头被放进碗里，那些鲜红立刻将石头的身体完全淹没。
　　做完这一切，程乾停下所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那只碗。
　　最开始没有任何动静，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变化出现了。
　　只见那个碗里的血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气泡，就好像碗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吸，又过了几分钟，碗中在“呼吸”的东西似乎不满足于单纯的呼吸，而开始“喝”起了碗里的鲜血。
　　那东西“喝”血的速度不慢，也就几分钟，半碗多的鲜血一滴都不剩了，最后露出碗底那颗“小石头”。
　　此时，那“小石头”也已不复刚才石头模样，而是变成了一颗正在轻轻跳动着的——
　　心脏。
　　见到此幕，程乾又拿起了刀，割破了自己已经凝血的手腕，制造出新的出血口，再放了小半碗的血，又将那变出来的心脏淹没掉。
　　十几分钟，碗中的血再次被“喝”的干干净净，程乾动作不停，继续放血进那碗里。
　　这一次，或许是差不多最初的养料供应够了，那颗心脏不再一口气“喝”光所有的鲜血养料，而只是安静的泡在半碗血中，一起一伏，慢悠悠的，仿佛真正的心脏一样，无声跳动。
　　担心养料不足的程乾又放了一些血，直到彻底将心脏整颗淹没，看不到模样时才放下手中的刀，然后端起了碗。
　　他端着碗，打开门，走过楼梯，上了三楼，径直来到宋塔司的阁楼之外，再小心翼翼的将盛放着心脏的碗放在阁楼门口。
　　系统告诉程乾，宋塔司在他刚踏上三楼地板时，就离开了阁楼。
　　程乾当然不以为意，他已经见过宋塔司最后一面了，现在是否还能相见，并不重要。
　　所以，在做完自己早就想做的这一切之后，程乾带着灿烂的真诚的笑容，对着那扇永远不会对他再打开的门，对着门后根本就不在的恶灵，扬了扬手，认认真真的说：
　　“宋哥哥，我走了。”
　　当然没有谁回应程乾。
　　程乾也没有打算等谁回应自己。
　　说完那句话，程乾就离开了三楼，没有回房间，而是径直走到花园里，走到那口古井面前，干净利落跳了下去。
　　在程乾身体接触到井水瞬间，刚才还平静无波的清水一下子沸腾起来，终于显露出了恐怖的面孔。
　　不过几分钟，那些井水就将程乾整个身体融化掉，水面变成血红色，“咕噜咕噜”冒着小水泡，再然后，血色消失了，气泡也消失了，古井又恢复成刚才那平静无波的模样。
　　献祭仪式就此完成。
　　下个瞬间，恶灵公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就在程乾身体被彻底融化时，所有被束缚在公寓里的恶灵们忽然发现，束缚自己多年的来自公寓的力量悉数消失，可还没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下一秒，他们就被驱逐出了恶灵公寓。
　　同一时间，宋塔司已经空了上百年的心腔再次充盈，并有了稳定起伏的动静。
　　——那是当初被公寓拿走，目的是为了控制他，让他从此再也不能离开公寓半步的心脏。
　　只是为什么公寓要把心脏还给自己？
　　忽然，深谙恶灵公寓规则的宋塔司已然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如同一道光，冲向公寓的外围结界，生生冲出一道口子，直至冲进公寓。
　　宋塔司冲到了古井边，急急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古井边缘。
　　这口古井是恶灵公寓的“源”点。即力量之源、规则之源、束缚之源。所有被恶灵公寓挑中而入住其中的恶灵们，身上都有一些重要的东西被放在这口古井里，作为“免费”且安全生活在公寓中的抵押。而什么时候古井把那东西还给恶灵，那时那恶灵才能离开公寓。
　　那些被当做抵押物的东西，同时也是恶灵公寓的力量基石。如果那些东西都不见了，那恶灵公寓也会崩塌殆尽，不能存在。
　　而现在，恶灵公寓一百零七只恶灵都拿回了自己抵押给公寓的东西，并被驱逐出公寓，可是恶灵公寓依然屹立在那，没有多少改变的样子。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有谁，刚刚做了公寓的新祭品，成为了公寓的新主人。
　　而要成为祭品，共有三个条件。
　　首先必须是个活物，否则没办法触动恶灵公寓的献祭仪式；
　　其次，那个活物至少应该有宋塔司一半的力量，如果力量不够，即使成为公寓新主人，也当不了太久，很快就会因为公寓抽取其力量而魂飞魄散；
　　最后，那家伙还必须是完完全全的、心甘情愿的成为祭品，否则，献祭不会成功。
　　可是试问，这个世界上能有谁会愿意舍弃身为活物的身份，去心甘情愿做一栋表面是恶灵公寓的主人，实际上却是那栋公寓的傀儡和奴隶，变成一个生生世世被困在公寓里，只能靠着不断杀戮活物，不断啃噬同类才能生存下去的恶灵怪物？
　　完全想象不出答案的宋塔司于是再次回到恶灵公寓里，来到能够解答一切疑问的古井边，将手伸过去，触碰古井的边缘。
　　祭品在向公寓献祭之后，其生平将在古井中被留下来，不管是谁，只要能忍耐住古井的结界反噬，只需要触碰一下古井的边缘，就能“看”见那祭品在献祭之前所发生的种种曾经。
　　于是，宋塔司看见了那个新祭品的曾经。
　　那个，名为“程乾”的祭品的曾经。


第51章
　　——程乾在哭。
　　这是程乾从恶灵公寓逃出生天后的第六十九天。
　　因为恐怖游戏世界的规则限制，除了玩家之间可以互相交流有关游戏世界的信息之外，对其他任何人，玩家都不能泄露半点有关游戏世界的情况。而程乾又因为自身原因，拒绝和活下来的那几个玩家再联系，所以，在没有熟知情况的人来安抚程乾的情绪，又没有可靠的能宣泄情绪的渠道进行发泄情况下，最终导致程乾只能什么东西都放在自己的心里，久而久之，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到最后，他每天都浑浑噩噩的，似乎再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回到了现实，还是在恶灵公寓那个奇诡的世界中。
　　就让旁人误以为是患上了严重幻想症。
　　而这样一个“有病”的人，身边却没有至亲陪伴。
　　程乾没有温柔的妈妈、可靠的爸爸，没有每日能够互相问候相互依靠的兄弟姐妹，没有交心互相信任的朋友，甚至，连寻常的住在隔壁，出入时就能见上一两面的邻居，每天上班就能遇见的同事都没有。
　　孤零零的，程乾就孤零零的住在现实世界的家里，一个人住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或者是每天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或者是身体需要补充能量，就去固定的一家私人医院接受营养液的注射治疗。
　　活的像一具行尸走肉。
　　而每一天，程乾都会哭。
　　就在房间里十分安静的，几乎悄无声息的哭着，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莫名其妙，忽然就哭出来，一颗一颗的眼泪不断往下掉，整个过程却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发出。
　　可从头到尾，程乾的脸上一点儿悲戚表情都不曾出现。
　　就好像会哭泣只是程乾的身体自己在制造眼泪，而实际上身体的主人的心情并不算难过，只是这具身体本身出了点问题而已。
　　而每一晚，程乾都会做噩梦。做那些和恶灵公寓有关的噩梦。
　　在每个梦里，程乾都会梦到宋塔司。每一次，宋塔司都是跟程乾在约会，甜甜蜜蜜的约会，在小阁楼，在古井边，在公寓的餐厅里，在花园，在某个小杂物间，在开阔的能够随意翻滚的草坪上，在公寓后面的澄净的游泳池中……然后每一次，在约会的最后，程乾总是会被杀死。
　　被宋塔司杀死。
　　或是被一口一口吃掉，或是被一刀一刀肢解，或是被无数的钩子勾出肚腹里的肠子，让他痛苦而死，或是被用三楼的两面墙，往中间一点一点的积压，让他被压成一张薄薄的皮。
　　程乾历经了数百种死法，每一天都不同，但每一次都是在宋塔司的手下死去。
　　对此程乾没有丝毫的在意，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噩梦有什么问题，就那样日复一日的任由噩梦不断做着，甚至到后面，有些期待，十分甘之如饴。
　　只因那梦里有宋塔司。
　　有那个让他没办法割舍掉恶灵公寓全部记忆的最大理由。
　　可惜，这样的“美好”并未持续一生一世。因为，程乾的问题被人发现了。
　　那是在程乾又一次去医院输营养液的时候，他的主治医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暗中进行了更多检查，最后确定，程乾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必须接受长期稳定的治疗才行。
　　对此程乾没有意见，不，应该说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医生让他配合治疗，他就配合治疗，给了他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治疗药剂让他吃，他接过来就吃。
　　他就好似一个木偶，一只彻底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木呆呆的依从别人的指令和要求，做着他们想要他做的事。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程乾吃下了很多药，接受了各种疏导性治疗，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又一个月；半年，又半年，直到回到现实世界第二年的年末，终于有一天，程乾“醒”了。
　　对，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