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貅呼出一口气：“记不得了。”他任务世界中每次都会被洗掉记忆。但在短暂中转的时间里，所有陌生的、已成的记忆如同垃圾般全部倾注到他脑中，进入下一个身份后，记忆再次空白。
　　周而复始。
　　作为一个接受者，那些记忆，于他没有半点甘甜可言。
　　顾简尘问他：“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感觉？”
　　“每个人不一样，你以后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可以喜欢那么多人？”顾简尘低声做出总结：“你是海王。”
　　“没有喜欢谁……”
　　陆貅不知该如何否认，那么多世界中他作为实验体一样的存在，人生轨迹都无法自控。
　　他的生存，疾病，苦难，灾荒，孤寂黑暗与死亡，都毫无转圜之地。
　　他只有在一切结束后、记忆整合时才会恢复本知，每一场记忆的整合都是对他大脑的一次剧烈冲击。
　　他很多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人”，只是个寄居的看客，是个一觉醒来突然多出一段记忆的垃圾桶，在短暂的本知复苏期间，他要在新记忆争先恐后的占据下为“顾简尘”挤出出一方空间，不断念着自己的名字，才不至于泯灭本性、成为宇宙局的废灵——报废的灵魂是会被绞杀的。
　　而被绞杀的灵魂，源源不断，数之不尽。
　　拿回自己灵魂的操控权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已经很难有情绪波动了。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受？千百年为单位，光阴荏苒，旧记忆不断被新记忆覆盖，最终化作身体或精神的本能。
　　可他脑中没有爱一个人的本能。
　　本性已定下，他没有任何一段值得被刻入魂灵的感情。
　　但他本心唯独不想被顾简尘这样评价，他稍稍和顾简尘分开一段距离，垂眸看他，但顾简尘总拿固执的头顶对着他，他只好轻轻发力抬起顾简尘的下巴。
　　他很喜欢看着顾简尘的眼睛说话，这样他能直接看清对方眼里的情绪流动，这于他而言仿佛世间顶稀奇的东西。
　　顾简尘似乎想躲，陆貅凑近了些，嗓音喑哑低沉：“小尘，我希望你能将我和角色区分开，将我的过去和现在从与你相遇那一刻切分开，将我和那些我无法操控的人生区分开。然后你看到的那个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他见顾简尘眼睫微微颤动，补了句：“但我不强求。”
　　顾简尘眼眶不知何时红了，他突然伸长脖子，吻住陆貅的唇。
　　陆貅实打实地愣住，片刻后，急忙后撤。
　　作者有话要说：别慌，亲亲只是单纯的亲亲，没有别的意思。
　　——中秋快乐啊大萌物小萌物们！开开心心的哦，mua~


第62章 十一级元老
　　顾简尘翻身抻住陆貅的肩膀压到他身上，叫陆貅避无可避，再次沉身吻他。
　　陆貅把顾简尘肩膀推远了些，声音严厉：“你在做什么？”
　　顾简尘带着一派天真：“你亲过那么多人，我还不知道亲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想试试。”
　　“胡闹。”陆貅想把顾简尘推开下床。
　　顾简尘压着他，看似懵懂纯真：“你生气了吗？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女主角都可以亲你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就是想试试。”
　　“那是在戏里！”
　　“可你就是你啊！戏里戏外陆貅就是陆貅。”
　　“胡闹！”陆貅依旧在推他，可顾简尘扒得很紧，他似乎不想伤了顾简尘，用的力气不大。
　　顾简尘附身定定看着陆貅的眼睛，突然卸力，自己滚到一边，受了天大的气一样：“我就试试，你气个屁啊。你嘴巴不知道亲了多少人，我还第一次呢！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吧。小气鬼……亲嘴一点也不好，电视里干嘛总亲来亲去的？”
　　他怨气冲天地瞪着陆貅。
　　陆貅被顾简尘撒了一通气，反而有点梗住了，也跟着认真解释起来：“……这是一种浪漫手法。”
　　顾简尘混不在意：“我困了。”
　　“睡吧。”
　　顾简尘凑近了陆貅，没敢伸手让陆貅搂他了。
　　亲吻很舒服，他刚刚甚至想哭。
　　是不是陆貅身上有种东西，引诱着他不断靠近，越近越渴求更近。
　　所以，陆貅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
　　……
　　新歌发布，一片叫好。
　　顾简尘风格多样，但次次都能给人带来惊喜。
　　他已经被誉为歌坛新秀、华语歌坛新星、最具潜力的音乐人，很多人对他抱有厚望。
　　外界荣誉加身赞叹不绝，顾简尘还没飘起来就被陆貅摁回来了。
　　他两耳不闻外界浮夸的赞誉，一心求得陆貅的肯定，不断学习，尝试各种各样想曲风，融汇中外作各种创新。
　　近来市场上有一位国外男歌手在国内十分风靡，顾简尘把这个人的曲风研究了个透彻，跟陆貅一起分析了市场，给自己开辟了一个新的创作方向。
　　歌曲是艺术，艺术蕴含着创作者的情感表达。
　　他如今成绩斐然，出的歌曲也倍受推崇，这让他油然而生出一股使命感。
　　到达了一定地位，他的歌如果只唱自己，似乎狭隘了些，也把自己限制在了一个固定的圈子里。
　　他想把他所热爱的一切，唱给世界听。
　　他热爱的人，热爱的家国与自然，热爱的世间生生不息的生命和让人颤栗的艺术……他不会辜负陆貅对他的信任。
　　……
　　陆貅看了许多国际叫好的电影和获奖人的许多作品，光是作品和演员的评析就写了几十万字。
　　他后面一共搞到九个剧本，都是在一片狗尾巴草里挑出来的。
　　其中两年内会开机的有三个，其中一个便是盛灏的《长生》。
　　陆貅作了导演、制片和赞助等全方位的分析。
　　顾简尘常常会在陆貅忙着跟李大海连线研究新技术的时候，趴床边看这三个剧本。
　　在他眼中，依旧是盛灏的剧本最好。
　　近期盛导剧组已经开始选角了。
　　这天陆貅下工很晚，回到住处就看到顾简尘坐桌边，专注地盯着他的电脑屏幕。大冬天的他两条腿光溜溜露着，头发也没吹干，凌乱地顶在头上。
　　这是顾简尘近期常见的穿着，陆貅说了许多次他都说嘴上应着，下次洗完还这么穿。
　　陆貅快步走过去，从柜子里抽出条毯子裹他身上，又抽了条干净毛巾压在他头顶，“擦干。”
　　然后就着顾简尘握鼠标的手移动到任务栏，打开一个Excel，看了几眼，便松开了手。
　　被陆貅半罩住的顾简尘：“……”
　　陆貅依旧站在顾简尘身后，给李大海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
　　这才弯腰看见顾简尘在看什么，“这个剧本怎么样？”
　　陆貅非常喜欢顾简尘身上散发出的和自己相似的气味，每每嗅到便心情舒畅。
　　“挺好。”
　　陆貅：“这个导演近期开始选角了，竞争很激烈，男主角就有百来人在报。”
　　“那你怎么办？”
　　“别担心。”陆貅手搭在顾简尘肩膀上，顺手摸了摸陆貅的脖子。
　　每次肢体接触总能带来奇异的快感，从无意外，以至于毫无自觉。
　　他和陆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把这种表层接触当成自然而然的事了。
　　得到一点，想要更多。
　　得到更多，还要再多。
　　逐渐感到习惯，逐渐生出恐慌。
　　顾简尘嫌弃地避了避：“你都没洗澡，全是灰。”
　　陆貅反而刻意蹭了下他的脸。
　　陆貅会在他面前露出这一面，是他万万没想到的。顾简尘明着嫌弃，却每次都因为陆貅理性外皮下罕见的小脾气怦然心动。
　　……
　　顾简尘那首《许静夜》签了平台，除了各大官博和当事人中规中矩的推送，没有大肆宣传，也没收费，全民可听——公司老总是顾今哲的朋友，对顾简尘是真的纵容，他们会给顾简尘提出最好的发展建议，但也绝对尊重顾简尘的决定。
　　各大平台单日播放量破五百万，下载量达播放量的三到四层。
　　因为这首歌的适用性强，受众广，火箭般登上新歌榜，飙升榜，热歌榜。
　　而他先前比赛中创作的几首歌始终高挂榜单前列。
　　……
　　盛灏若没在剧组，旁人是万万看不出他是个导演的。他在剧组里脾气有多爆，在生活中就多有修养，天差地别常常让人怀疑他有精神分裂。
　　正是因为剧组一天到晚都在催命似的赶工，他反而在这高压的工作中品味到慢节奏生活的美好。
　　年轻的时候他也喜欢看劲爆的球赛，进入夜店群魔乱舞，钟爱极限竞速。
　　三十岁后反而爱上了品茶垂钓，一坐一下午也觉得生活有滋有味。
　　比起年少轻狂时狂放地消耗生命，他如今更会在细微处享受生活了。
　　然而，盛灏这种身份的人，哪怕泡口茶钓个鱼，那场所也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去的。
　　而陆貅要增加自己进入试戏环节的砝码，必须提前接触到盛灏。
　　他如今身份受限，但身边正好有顺风船可以搭乘。
　　“小尘，你明天白天跟你哥哥联系一下，问他能不能借借海宴山庄的邀请函。”
　　“喔噢，你竟然知道海宴山庄！不过那里面只对富豪开放，全国混得上号的就那几个，他们彼此都是熟面孔，我们……”
　　陆貅双眉一挑：“所以这门票不好拿，需得你哥哥帮个帮，看你的了。”
　　“……”陆貅难得一次求他……可他得去求顾今哲……
　　虽然顾今哲貌似变好了些，可……这事儿对陆貅挺重要的……好吧。
　　海宴山庄是当年海城首富斥巨资建造的一座供富人赏乐的山庄，面积极大，里面别有洞天，有绝佳的高尔夫球场，射击场，品茗室，渔场……里面一应设备应有尽有，如今已经成了富豪们展现品味、提升趣味、闲暇放松的必去之地。
　　现在要是有有钱人说自己没去过海宴山庄，别人都不会承认他的身份地位。
　　除了年度大型盛会，海宴山庄平时也会开放，但每人进去需手持最新年份的邀请函。
　　陆貅了解到，工作之余的盛灏，每周必去一次海宴山庄。
　　更何况，年底已至，还有五天，就是海宴山庄每年一度的富豪聚会。
　　盛灏这时候只要没工作，就一定会去。
　　倒不是喜欢盈满铜臭的社交，单纯是去蹭一次免费的鱼塘。
　　第二天下午，顾简尘臭着脸跑到剧组，墩着小马扎等陆貅这场戏结束。
　　等陆貅下戏，顾简尘颇为尴尬地开口：“他不借。最近里面事多，他说我们应付不来。”
　　陆貅静等后文。
　　顾简尘皱眉啧了声，“不过他说可以让咱俩作为家属跟他一起。”说完觑了眼陆貅，低声抱怨：“没事找事。”
　　“他说得有道理，你哥哥也是担心你的安全。一起去也挺好。”他拍拍顾简尘脑袋，“谢谢你。”
　　顾简尘：“……”为什么陆貅对“家属”称呼没反应?
　　陆貅：“我这部戏也快收尾了。过两天会请假，你就当跟着你哥哥和我一起去玩玩。”
　　……
　　海宴山庄
　　应陆貅和顾简尘的需求，顾今哲成了今日邀请对象里最早一批到的。
　　茶桌旁，顾今哲十分恳切：“你要是有别的需要，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说。”
　　陆貅推辞：“你把我捎进来就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后面你插手也不方便。”
　　因为陆貅别有打算，他很快就和顾家兄弟俩分开。
　　此时海宴山庄来客极少，哥俩静静坐着，借喝茶掩饰许久不睦的尴尬，静享这得来不易的安宁。
　　顾简尘头次没在顾今哲面前呛他，可他也不会跟顾今哲找话题解除尴尬。
　　顾今哲就更别指望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他三句有两句半的核心要义是说他无用的。
　　顾今哲最好一直别开口，否则顾简尘怕自己控制不住他在顾今哲面前尤其易燃易爆的嗓子。
　　过了片刻，顾今哲突然清了清嗓。
　　顾简尘如临大敌，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副备战的姿态。
　　顾今哲开口：“你好像……”顾今哲皱起眉：“……胖了。”
　　顾简尘抿唇，压下凸起来的一阵肉麻的鸡皮疙瘩：“……外边伙食还行。”
　　顾今哲干干道：“你胃口也不错。”
　　他明显正在转换和顾简尘之间的相处模式，最大的体现就在他对顾简尘的态度上，比如说现在，他找的话题都很温和，顾简尘到时候要杠起来都很难。
　　可没想到……
　　顾简尘微笑：“任谁被逼着吃营养餐，胃口应该都不会很好。”说完顾简尘就有点后悔。陆貅不断在给他创造与顾今哲和解的机会，他又不傻，当然能看出来。
　　自己现在作什么死。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顾今哲，见他黑了脸，脸部线条僵硬，显然处于尴尬后的自卫状态。
　　顾简尘：“主要是不喜欢喝鸡汤。”
　　顾今哲搭话：“老鸡汤营养价值高，你在长身体……是我欠考虑，以后你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直接告诉我就好。”
　　顾简尘点头，一个不小心就没压住：“嗯，饭难吃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是你成天夹枪带棒，死人脸，让人很不爽。”
　　顾今哲死人脸又露出来了。
　　陆貅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面无表情：“你觉得这张脸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