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还在疑惑你的保送卡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了我……这几天我倒是想明白了。没有这层身份，你也不会多关注我，更不会认真教我。你不会说出我身上有巨大的潜力这种话，不会只准许我一人随意进出你的住处。
你说你没有利益心，可谁没长一张嘴？他们当初还有人说把我当亲儿子疼，当我是唯一的朋友，后来还不是……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一句毫无诚意、连解释都不算的话而信你？”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压越低，可还是没完全藏住颤抖的音，放在双膝上的手渐渐握成拳，越攥越紧。
陆貅双唇在顾简尘开口后不久便抿起来，越到后面脸上皱起的褶子越多。
“我想证明我不差，不比任何人差，也不比你差。陆貅，我迟早会站上这个顶峰，不论以后你走得多高，即使你有朝一日真登了顶，也休想俯瞰我。”
最后一句话出来，顾简尘抬头执拗的怼上陆貅的眼睛。
陆貅心脏一缩，看着那双倔强地锁着泪的眼睛，难得有些发怔。
他几乎出于本能地抬手抚上顾简尘脑袋，大掌把他头顶翘起来的几撮翘毛压下，轻轻揉了揉。
蓦然间，那颗早早就在眼眶中打转，却一直被强忍着的泪珠骤然滚出，不知砸在哪里，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啪’。
作者有话要说：随便看吧。
第38章 小混账玩意
陆貅垂眸看了眼左手虎口处的泛着苦气的水渍，顿了片刻，再次抬眼看着顾简尘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惜。
他耐心地为顾简尘擦掉眼泪，莫名其妙呢喃了句：“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苦……”
那时候太苦，反而“苦”得理所当然。
他还依稀记得，曾经的曾经，那个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更没有把这些委屈宣之于口的机会。短暂的十八年里，生活大起大落。浮华辛酸，炎凉百态他都见识过了，可那时候他固执地走在单行道上，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个无法超脱的闭环，所有的苦难都只能被圈在自己的领域，时间久了，那片狭窄领域里阴暗的空气里滋生的毒菌在他身上生根发芽，最终合为一体，长久来无人触碰，所以不觉得疼，一直没见到光，所以不觉得冷。
照现在的他来看，那时候的柏文卓大概像根劣质的火柴，起初以为他带进来的是温暖，是不热烈却温柔的焰火，没想到这根火柴花了大把时间驱散他心中的方寸雾霭，在他越发感恩戴德日渐为他打开心门之际，对方就迫不及待引|爆了他的世界，所有东西付之一炬。
陆貅舒出一口气，嘴角轻勾，眼里是顾简尘看不懂的、沉淀了无数年的怅惘和庆幸——万幸，这小家伙在跟他诉苦。
他以前，根本不知道苦向何处诉，甚至不知道怎么去诉，什么又叫苦。
陆貅那只给顾简尘擦眼泪的手突然转移方向，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把不断想要低头躲避的顾简尘的脸抬起来，这方向正对着灯光，光照在脸上的刹那，所有的慌乱无措全都无所遁形。
陆貅摸着顾简尘后脑勺柔软的头发，把他脑袋朝自己这边压了压，自己靠近，两人距离被压得极近。陆貅看着顾简尘紧皱的浓眉下那双湿濡发红的双眼，眼神深深探入他瞳孔，认真说：“我相信你。”
顾简尘懵懵地看着他——陆貅对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陆貅展唇一笑，“并且很期待这一天。”
顾简尘：“……”
陆貅：“嗯……不管你怎么想，只要你有需要，我始终会站在这儿，提供你一切我所能给予的帮助。”
说罢，陆貅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这就对了……
不必纠结那张卡片愿望的主角是他还是这个小家伙，因为他们本质便是一体。
陆貅心里豁然，心情畅快，走两步去拿了笔记本，招顾简尘过来，说：“这是我给你备的计划单，里面包括了你现阶段的问题，以及根据你的现状定制的后期细化到每个阶段的侧重点和主要方向。”
顾简尘看到文档里“5210”的字数，眼里没擦干的朦胧泪花也没挡住他眼里的惊诧：“你早就准备好了？”
陆貅挑眉：“可不是。”
顾简尘：“……”那他之前又要和自己划清关系，又不让自己进门，刚刚还玩弄他的心态……
他蹲……等在门口时，差点真的以为陆貅以后都不理他了……
顾简尘眼睛湿漉漉脸蛋烧得发红，平时看多了这人倔强得要死的模样，现在只觉得抬头这副样子十分惹人可怜可爱得很……如果他不开口的话。
陆貅难得对顾简尘生出点顾惜之心，便听他中气十足地骂了声：“混蛋！”
陆貅的笑脸一僵：“……”
行吧，还是那个混账玩意！
有了陆貅的特别关注和安排，顾简尘拿着优劣清单自发调整了自己的进度，因此他后期的训练进度和其他学员并不完全同步，训练强度是别人的两倍不止。
陆貅并没想压榨顾简尘，奈何后者自己心里憋着一股豪气，不眠不休也要往前冲。戏剧性的是，推动他往前走的动力竟然是“超越陆貅”这个念头。
到底还是年轻。
这样一来，顾简尘一要辅导同组组员，二要完成和组员的配合，三要把课外训练抓起来，时间安排得无比紧凑，晚上的休息时间自然也被占据，留给柏文卓的时间便减少了。
可即便如此，只要柏文卓有需要，顾简尘每晚依旧会为他匀出十来分钟。
这让陆貅心里颇为微妙。
这段时间他对顾简尘不说呕心沥血，也勉强够得上掏心掏肺了。
怎的到最后自己不仅没在顾简尘心里划下一道，好似还惹了厌。尽管他从一开始就不在意顾简尘对他的印象，但有了对比，伤害性就出来了。
陆貅之前确确实实完全没把柏文卓放心上，千万年归来，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初始人生中有这么一个人。
后来随着记忆的慢慢回溯，一点点想起来，对柏文卓的关注也一日日多起来。他实在很好奇，是怎样的人能间接致曾经那个顾简尘于死地，最后甚至让他许下自毁的愿望。
可关注越多，查背景查经历，观测人品之后……越觉得乏味。
此人也不过是虚荣过了头的普通人，个性毫无亮点，言行庸庸碌碌，长相可圈可点，虚伪庸碌，在百花争艳的娱乐圈，总体水平勉强可称为一般，却怀了上天的心。
他若还想在这个圈子持续走下去却不思改变，势必会被他所追求的东西狠狠鞭挞。
坏是相对的，柏文卓于顾简尘而言，最恶劣的便是辜负了顾简尘的一腔真心，成了推顾简尘沉入深渊的直接推手。
他现在看到的这个顾简尘可比当初的自己可爱多了，这么可爱的人……要是走了老路，不说他们二人同根，光是他现在对顾简尘付出的心血和掏心掏肺的培养，最后被猴子偷桃砸牛粪，可不可惜！
陆貅今天为了给班级里两组学员做针对性的训练指导，连续站了近五个小时，从厕所回来时恰巧站在杜珺澄带的班级的训练室外，靠在墙上休息顺便观察柏文卓的舞蹈潜质。
他最近越来越喜欢观察柏文卓了。
越是看越觉得感慨，真是蠢货才会把这种眼中只有利益的人当成触碰世界的唯一桥梁。
看柏文卓的本质不在于看柏文卓，在于那个傻透顶了的顾简尘。
通过柏文卓嘲笑那个顾简尘，这暂时成了他斑斓不惊的生活里的一点聊胜于无的乐趣。
只是没想到就歇了这么一小会，疲乏还没退散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陆貅！”
陆貅闭了闭眼，忍耐，平静，转身——和当初对顾简尘无感不同，现在他看到顾简尘就有点莫名冒火。
太不听话了。
一边学他的，一边跟他半冷战。
对他没有对柏文卓一半上心！他不需要是一回事，这小子奉不奉上那份心意是另一回事。而且，他现在也不像最开始那么不在意了……
陆貅还没说话，顾简尘持续输出冷气：“祝夏找你，设计老师要跟你敲定他们组的舞台服装。”
陆貅低着头抹了把修长的手指上还没全干的水珠，状态恣意好似懒得看顾简尘一眼，说：“以后他的事让他自己来找我。”
顾简尘盯着陆貅，固执道：“我是队长。”
陆貅纠正：“你是A组的队长，祝夏是B组的队长。”
顾简尘视线微微向上，看不见陆貅的瞳孔，但能清楚地看到他深刻的眉眼，还有一串被灯光扑在下眼睑上的蝶翅是的睫毛。
陆貅右腿微曲，静静靠在墙上，一根根认认真真擦干手指上的水珠，清冷，雍容，雅贵……
顾简尘看得出神。
陆貅余光一直注意着顾简尘，这时见他不说话了，便抬起头。
顾简尘秒移开视线，语气十分无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找不到你的时候都觉得我能找到！”
陆貅：“……”
往回走的路上，顾简尘嘴巴努了七八次，终于开口问了：“…陆貅，你刚刚……在看什么？”
陆貅回答得漫不经心：“观察其他队组训练，打入敌人内部。”
“呵，我们需要？”
“别自大。”
顾简尘语气一转：“……骗子！虚伪，我都看见了。”
陆貅：“……？”顾简尘这小孩最近的脑子回转越发奇特了，竟做出些让他无法理解的事，说话也是，说好听点叫言内意外，确切点就是夹枪带棒。
顾简尘前后看了看，一连发现五个摄像头，于是把陆貅拉到角落，逼问：“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看柏文卓？”
陆貅挑眉反问：“你来多久了？”
顾简尘急：“回答我。”
陆貅点头：“是吧。”
顾简尘语气瞬间加冰：“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为什么最近总在悄悄看他？”
陆貅呵了声笑：“你又是什么时候悄悄看见我在悄悄看他？”
顾简尘喉咙瞬间一梗，眉毛一皱开始蛮不讲理，说：“我才没看你！”说完很快转移重点：“你别想了，你一身黑料脾气凶恶名声败坏，没机会的，他喜欢很厉害的人，你不是他的菜。”
陆貅：“哦？”
顾简尘恼火：“你是导师，难道合同里没说让你跟学员保持距离？就算你喜欢男人，也不该把目标放到学员中！”
陆貅看了眼顾简尘情急之下抓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示意：“保持这样的距离？”
顾简尘：“……”他放开手退后一步。
顾简尘闷闷地：“你别想了，再怎么看你也没机会，趁早死心吧?。”
陆貅反问：“怎样算优秀？我不够优秀吗？你觉得你能比我……嗯？”
顾简尘炸毛：“陆貅！！你敢！！我，我……”
陆貅：“嗯？”
顾简尘：“让你……身败…名裂……？你要是敢，我不会原谅你的！”
陆貅：“你在为柏文卓考虑，还是在为你自己考虑？”
顾简尘：“什么意思？”
陆貅：“怎么，怕我抢了你喜欢的人？”
顾简尘差点原地跳起来，满脸震惊：“你在胡说什么？！小卓是我朋友！！”
陆貅：“只是朋友？”
顾简尘莫名其妙地看着陆貅，半分没犹豫，说：“当然了！！你以为谁的心思都跟你一样龌龊！老色……”
陆貅细细看着他眼中神色，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口说了个好。
只是朋友还急成这样，至少也在朋友之上了。
顾简尘看陆貅慢吞吞地向前走，那条腿还有点跛，他双眉狠狠隆起来。
半晌，他突然恨恨说：“花心萝卜，活该。”
回到练习室门口，他往隔壁看了眼，陆貅正拄着手掌，挺直地站在一众学员前面，认真听他们对舞蹈提出的灵感点子。
他看了会，对着空气轻轻呸了三声，“童言无忌。”
钟端一肘子肘在邱祈肚子上，看着在门口伸长脖子窥伺的顾简尘，说：“果然走火入魔了吧。”
邱祈：“我踏马…？我肺管子给你捅破了！”
“每天睡那么小几个小时，他不疯都对不起达尔文。”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貅哥，你不对劲[理直气壮jpg.]
【文明文案双废，以后你们收藏夹突然蹦出来一篇陌生文，十有八九是我。我正在在这本书找适配的名字，最后会定下来的】
么么感谢追文]
第39章 要听多少遍
队里的训练任务对顾简尘而言不难，每日都能超额完成，在队里除了集体训练，多数时间在帮队员一起完善作品。或是抽空在旁边锻炼被他切分得稀碎的更高更难的动作。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陆貅的放纵，他们会在原有的舞蹈基础上迸发灵感，然后一起讨论进一步完善的可行性。
因为陆貅在隔壁练习室花的时间比他们这边多得多，渐渐地他们就养成了个习惯，会把问题讨论出来后在顾简尘那里汇总，由他一起交给陆貅，询问陆貅的意见——这十天下来，陆貅在他们心里的存在感可比舞蹈老师强太多。
舞蹈老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抓紧时间多练”。
如今他们每个人都是有舞蹈基础的人了，当然知道舞蹈这东西确实可以熟能生巧，可问题是从何入手，如何渐进，通过什么训练使自己有目的地进步，自己当前阶段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以及当前阶段的缺陷和改正方法，与开始下一阶段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