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第二次试炼时，他还为了救韩磬，重伤过一头灵兽。
　　但那时是为了保命，随便一个灵兽都比他们凶。现在他们有修为在身，一个灵兽不足为惧，性命无忧的话，似乎也没必要杀生。于是他尝试解释道：“灵兽的内丹，也不算必需品吧？”
　　“对，你是好人。”邢涟错开视线。
　　唐乐山：“……”
　　这句就是在讽刺他！邢涟还在闹别扭！
　　可他哪里惹邢涟了？
　　“阿涟，我们聊聊吧。”唐乐山耐着性子，决定跟邢涟开诚布公地谈谈。
　　可邢涟却闭紧了嘴，理都不理他，飞身就走了。
　　唐乐山：？？？
　　臭小子欺负我脾气好！
　　*
　　唐乐山一边跟着邢涟，一边还得给师尊采药，忙得左支右绌。
　　好在邢涟没再自顾自走，就算不说话，也还是跟他一路。
　　有唐乐山在，他们的旅程就有惊无险，很快把上官真人的单子攒齐了，还顺便给自己攒了些“家当”。
　　不用操心别的了，唐乐山就琢磨跟邢涟聊天，可他只要一开头，邢涟就躲着他走，让他几次开局都没续上，差点憋出内伤。
　　之后他们就在一个树底下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鸟。
　　“卧槽！”唐乐山不得不惊呼，雪白的大鸟足有一人多高，鸟喙较短，带个向下的钩子。
　　此时大鸟不仅眼睛和鼻子都在流血，背后还有两个血窟窿，全身的白羽都脏了。
　　“是雪鹰。”邢涟漠然站在一边，像点评一个石头或者树叶，“雪鹰三百年破壳，三百年成长。成熟的雪鹰翅膀比车马芝还名贵，连黑市也都未必买得到。它的内丹也被挖了，活不了了。”
　　“……”
　　唐乐山心头一堵，莫名想起现代社会的野生动物。
　　他走近，在雪鹰身边蹲下。
　　雪鹰使劲瞪着眼睛，全身不停抽搐，两只爪子徒劳地划拉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唐乐山不忍心，盯着雪鹰问邢涟：“阿涟，匕首带了吗？给它个痛快吧。”
　　“等一下。”邢涟对生死没有太多同理心，观察了一会儿，就用剑柄扒拉雪鹰的身体，露出它身后的树干。
　　唐乐山看得揪心，没等提醒邢涟轻点，就听邢涟说：“这里有个树洞，里面……有只小雪鹰。”
　　闻言，唐乐山赶紧绕过去扒开树洞，只见树洞里有个鸟巢，巢里真的有一只小白鸟！
　　鸟儿身上的绒毛还没退，唐乐山再一看，雪鹰身下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这头母雪鹰是在别处受伤的，但还是吊着一口气爬回来保护幼崽！
　　“我们救救它吧！”唐乐山二话不说就伸出手，谨慎又小心地捧出小雪鹰。
　　雪鹰太小了，翅膀也不硬朗，还不会飞，似乎觉得气味不对，挣扎了两下。
　　然后唐乐山把小鸟捧到大鸟眼前，低声跟大鸟说：“你的孩子我看到了，我替你保护它，你放心吧。”
　　谁知道灵兽能不能听得懂人话，但唐乐山还是希望能安抚一二。
　　没想到灵兽好像听懂了，两只爪子不再乱划，眼睛像在看着小雪鹰。
　　接着，它“咕”得叫了一声，停止了抽搐，眼中没了光明。
　　唐乐山抬手看着掌心的小鸟，他自己养过宠物，见到小动物就容易共情。
　　所以他说：“阿涟，咱们把它带回去吧，先把它妈埋了。”
　　邢涟纹丝不动，站在一边，俯视唐乐山：“你什么都要救，那么博爱吗？”
　　“？？？”
　　积攒了一天的郁结，唐乐山终于忍不了了，他一手托着小雪鹰，一手半遮住小东西，很认真地说道：“阿涟，你最近总是不开心，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发脾气？你可以心情不好，但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带刺，我会难受的。”
　　邢涟：“……”
　　他在无理取闹，他是知道的。
　　可他一边对抗着心魔，一边还要忍受唐乐山身边的“莺莺燕燕”，明明唐乐山最初来修真界是为了他，怎么现在什么东西都能入唐乐山的眼，什么玩意儿都来跟他抢！
　　长久的压抑终于在打开理智的缝隙，邢涟脸一沉，脱口而出：“我讨厌宏师兄。”
　　仿佛被心魔短暂控制心神，邢涟发泄似的一股脑说道：“我也讨厌韩磬，讨厌孟小霜，讨厌闫真，讨厌你身边每一个人！我讨厌你对他们好！我不想你对任何人笑，谁都不行！这只雪鹰也不行！”
　　邢涟从小就没任性过，哪怕后来占领了魔域，也从未如此酣畅地道出过心声。
　　所以他说完虽知过分，却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快意的冷笑。
　　他终究暴露了自私薄情的一面，唐乐山对他的信任和关照，他非但不感恩，还贪婪地想要更多。
　　唐乐山本是单膝跪在地上，仰视着邢涟。
　　被邢涟的一席“真情实感”震撼到，不知不觉地起了身。
　　他微微张开手掌，看着怀里颤巍巍的雪鹰。
　　半晌，他默默弯腰，把小雪鹰放在大雪鹰旁边。
　　“可以。”他平静地沉声说道，“对我来说，你最重要。你不想要它，那就不要吧。”
　　他最后摸了摸小雪鹰的脑袋，直起腰，来到邢涟身边：“这就是它的命，我们的出现，反而影响了自然法则，走吧。”
　　“……”
　　邢涟只觉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他以为唐乐山会发火，会骂他，可唐乐山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了？
　　邢涟胸膛起伏，无法接受唐乐山的反应，他刚要发难，唐乐山又开口了：
　　“至于你说其他人，阿涟，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们是朋友，你是亲人。朋友只需偶尔相聚，亲人却需要朝夕相处。朋友只占据心头的一席之地，亲人却是心里最柔软的净土。失去朋友，我会怅然，会失落，会难过，但失去亲人，我会伤筋动骨，就像被打断脊梁。”
　　邢涟：“……”
　　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他也发不出来了。
　　唐乐山，唐乐山。
　　他走了两辈子霉运，又被天道劈死过一次，就是为了此生遇见唐乐山吧。
　　何其有幸啊！
　　他却还跟唐乐山发脾气。
　　怒火熄灭，邢涟心里只剩懊恼。既自责，又苦涩。
　　他几步冲到大雪鹰旁边，把小雪鹰顺到怀里：“家里又不缺它一口吃的，还是带它回去吧。”
　　“好啊。”唐乐山眉开眼笑，语气轻松道，“阿涟，以后你心里有话就直接跟我说，咱们不是说好的嘛！别憋着，看把自己都憋坏了。”
　　“……”邢涟简直无地自容，他耳根发烫，大有蔓延到脸颊和脖颈的趋势。
　　对唐乐山的喜欢和难为情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此地不宜久留！再留要出大事！
　　他赶紧踩上佩剑，抱着小雪鹰风驰电掣而去。
　　“哈哈！”唐乐山不禁笑出声，看着对方慌不择路，才慢悠悠踩在剑上。
　　看吧，只要他足够有耐心，邢涟终会敞开心扉，真正地像个孩子了！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1 09:41:12~2021-08-22 08:2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太你真棒鸭 6瓶；顾北 4瓶；爱吃草莓的时鱼 2瓶；痴人说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往回走的路上, 唐乐山他们碰到了宏焰和孟小霜，大家都收获颇丰，宏焰抢到了他想要的车马芝, 而且不止一朵。
　　“别说我不惦记你，”宏焰大方地给了唐乐山一朵, “拿去, 不要找丹阳谷的丹修来炼, 泡水喝就行, 喝个十年八年再吃掉, 效果一样的。”
　　“……谢了。”唐乐山哭笑不得，他可喝不下十年八年的“蘑菇水”。
　　但宏焰一片好心, 他还是收下了。
　　“咦？小鸟？”孟小霜发现了邢涟怀里的小雪鹰, 多看了两眼, 就惊讶起来, “这是雪鹰幼崽？唐师兄，你们捡到的吗？！”
　　大家的收获都装在乾坤袋里, 从表面上看, 唐乐山也看不出是谁割掉的母雪鹰翅膀, 况且就算知道, 他又能做什么呢，毕竟是在规则之内。
　　所以他点点头, 笑着道：“是啊，捡到的。”
　　唐乐山精明了，每说一句话，都看一眼邢涟。邢涟不动声色，偶尔还抛给唐乐山一个“你看我干什么”的眼神。
　　但邢涟心里却控制不住地甜蜜起来，看其他人都顺眼了许多。
　　孟小霜站在唐乐山身边, 小声问唐乐山：“唐师兄，邢师兄不生气啦？”
　　唐乐山点头回应，孟小霜才如释重负，大着胆子走到邢涟跟前：“邢师兄，小雪鹰需要治疗吗？我可以帮忙。”
　　她的治疗术修习得越发精进，得到邢涟的许可，她抬手轻轻覆上小雪鹰，掌心灵气流动，泛着淡淡微光。
　　*
　　回到长青峰，唐乐山和邢涟先去找上官真人。
　　上官真人现在是凌云宗第一大咸鱼，修炼嘛不正经修炼，成天除了去无极宫喝酒，就是在茅屋睡觉。
　　唐乐山他们到后山时，她刚好酒醒，坐在门口望天发呆。
　　“师尊！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唐乐山把乾坤袋放在她身边。
　　“靠谱。”上官真人收了，瞥了邢涟一眼，道，“你们还带个活物回来？养大了再杀？”
　　“嘘！”唐乐山急忙盖住小雪鹰，怕小雪鹰听见了似的，“不杀，就是养！它娘被人杀了！”
　　“哦——”上官真人拉了个长音，提出关键问题，“怎么养？你们知道它吃什么？”
　　唐乐山扭头看邢涟，反正是邢涟说“家里不缺一口吃的”，邢涟肯定知道答案。
　　“……”邢涟哽住，突然被触及了知识盲区。
　　他是索命的，不是救命的，没经验啊！
　　似乎看懂了邢涟的表情，唐乐山再次面向上官真人：“我们回去查查典籍，反正就是鸟嘛，想来，就是吃虫子吧。”
　　上官真人不置可否，耸耸肩道：“那你们回去查查咯，总之这种矜贵东西养起来麻烦着呢，到时候养死了别哭哦。”
　　“……”唐乐山挺大个男人，给师尊的印象竟然是“鸟死了哭鼻子”？
　　成吧，也不能解释，解释就是狡辩。
　　*
　　两人回到长青宫，把跟灵兽有关的典籍全找出来，逐条查找“雪鹰”。
　　唐乐山十分想念现代图书馆的检索功能，可以一键搜索关键词。
　　“我有个想法，”查典籍时，唐乐山有感而发，“咱们有空把这些卷宗啊、典籍啊都整理一下吧！做个机关和阵法，提前把内容记录在里面，等要找的时候，就能想找什么找什么，不用一个一个翻。”
　　宫里的资料太多，有竹简，有锦帛，有动物皮，全都落灰了，上官真人只管搜罗不管整理，随手一扔真是暴殄天物。
　　“好。”邢涟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哪怕唐乐山不计较他在秘境里的无礼，他心里却还内疚着，唐乐山提什么，他都会说“好”，上天摘星星都行。
　　两个人找了半天，还真让他们找到一本很旧的《灵兽谱》，跟他们听学时的《灵兽集》不同，这本记载信息很琐碎，其中关于雪鹰的片段，不仅包括了雪鹰孵蛋要孵多长时间，破壳时会叫几声，还有怎样保持雪鹰的羽毛亮白顺滑、爪子和喙坚硬耐磨。
　　简直是一本“灵兽饲养大全”，唐乐山也由此得知，幼年雪鹰只吃一种叫“极乐鸣”的虫子，只喝一种叫“天落”的水。
　　“天落”唐乐山知道，就是晨曦中还没见到日光的露水，可“极乐鸣”是什么？
　　邢涟也不知道，然后两人继续翻书。
　　*
　　“啾啾啾！”
　　唐乐山和邢涟翻书时，小雪鹰就被放在书架上，连着叫。
　　“这小东西还给咱俩助威呢。”
　　唐乐山打趣道。
　　邢涟抬眸看唐乐山一眼，轻声道：“它应该是饿了吧。”
　　唐乐山：“……”
　　他们早上入秘境，晚上回长青峰，再回到书房，这会儿已经入夜。
　　“再等等吧，”唐乐山来到雪鹰对面，用手指轻抚小家伙的脑袋，“天亮爸爸就去给你找水喝，再忍忍哦。”
　　邢涟：……爸爸？
　　他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
　　一夜很快过去，天光刚亮起一线，唐乐山就着急出去：“阿涟，你在家陪着它，我出去收集露水。”
　　“不用麻烦。”邢涟从典籍堆儿里起身，在另一个大架子上翻出一个半透明的玉瓶。
　　“？？？”唐乐山没出声，好奇地盯着邢涟。
　　只见邢涟打开了所有窗子，先摸了摸小雪鹰的脑袋，继而站在窗前，举起小玉瓶。
　　空气般存在的灵气顿时有了行踪，打着旋地在瓶口流动，形成小小的漩涡。接着，漩涡逐渐有了实体，有细小的水线从窗外被卷进瓶口了！
　　唐乐山：！！！
　　还能这么玩？！
　　玉瓶很快满了，邢涟停止动作，拿着玉瓶来到小雪鹰面前。
　　小雪鹰叫了一夜，张着嘴“啾啾啾”，水珠从玉瓶里缓缓落入它口中，缓解口渴之后，还是“啾啾啾”。
　　“看来是真饿了。”唐乐山断言，找出一本“灵植大全”里的插图，“‘极乐鸣’就长这样？我先在长青峰找吧。”
　　画上的“极乐鸣”看着很像蚯蚓，是长在树干里的虫子，书上说此虫最喜榕树，唐乐山就决定去山上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