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人生境遇，千人千命。
　　凌云宗不愧为第一宗门，安真人用了个传送阵，连车都不用坐，他们就到了凌云宗地界。
　　凌云宗的领地幅员辽阔，光山峰就占了二十四座，其中城池灵脉无数，还有若干宝地未经开发。
　　唐乐山他们到的就是凌云宗主峰云霄峰的山脚，不用他们发问，安真人就主动解释：“仙尊不在，我要先回去把你们的情况禀告掌门，待你们登上天梯，再安排你们的具体去处。”
　　传说修士飞升时，会从仙界降下天梯。各个宗门取其寓意，新弟子入门，都要登上天梯。
　　安真人说完就原地消失，而眼前郁郁葱葱的山坡却轰隆隆震荡，在唐乐山他们面前劈开了一道石阶。石阶用青砖铺就，扶摇直上，一下望不到头。
　　“好像……还成。”唐乐山作为身高担当，仰着脖子远眺，评论道，“慢慢爬，总能到地方。”
　　石阶除了长，看上去跟他以前在景区爬的山阶没什么两样。
　　“没那么简单，”邢涟淡淡道，“有阵法，万事小心。”
　　唐乐山没等说话，孟小霜却浑身一颤，似乎非常害怕地往唐乐山身边凑了凑：“公子，你们别走太快，等等我行吗？”
　　“……”
　　这还是唐乐山第一次正眼瞧孟小霜。
　　孟小霜的确太小了，论身高，比十二岁的邢涟还矮一截，头上扎了两个发髻，是典型的小女孩打扮。
　　因为在丹阳谷修整过，孟小霜的脸白净了许多，唐乐山瞅着眼熟，“咦”了一声，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之前你跟我换的签。”
　　孟小霜抬起头，喜上眉梢地看向唐乐山：“嗯，是我，还有第一次试炼时，公子您也救过我！”
　　“举手之劳。”唐乐山大大咧咧道，“放心吧，咱们一起上去，不会落下你的。”
　　任谁都会对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和和气气的，奈何邢涟不是一般人，见唐乐山跟孟小霜聊上了，他差点翻白眼，十分煞风景地出声提醒：“说完没有，你不走我走了。”
　　语毕，他抬脚踏上台阶。
　　“等等我们。”唐乐山看邢涟自己走了，理所当然地追上去，也一脚踏上去。
　　可他这一脚，却踏出了雷霆万钧的效果。自他脚下，噼啪带响的火花和电流横向窜出一条光带，把唐乐山吓了一跳，当即就想缩回脚。
　　但他缩脚的同时抬头看去，只跟他差了一步的邢涟却不见了。他再看身旁，孟小霜也不在。
　　身后平整的山路这会儿也变成了阶梯，唐乐山恍惚觉得自己误入了异次元。
　　“系统大佬，给点提示啊！”
　　四下无人，唐乐山只好问系统。
　　没有危险的时候，系统沉寂得就像不存在。唐乐山发问了，才在唐乐山脑中响起：
　　【宿主莫慌，根据原著描述，天梯只是一种考验新弟子的阵法，旨在考察弟子的意志。宿主只要勇往直前即可，危险系数为零。】
　　懂了。
　　唐乐山知道邢涟和小霜就在附近，只是各自入了阵法。而他作为一个大人，需要身体力行地给他们做表率。
　　唐乐山定了定神，再次迈步走上台阶。
　　“咔嚓！”
　　电光和火星再次迸溅，唐乐山总觉得自己踩在了工作中的电焊机上。
　　所以他不敢深思，气沉丹田，索性跑了起来！
　　*
　　天梯一路，不止有雷和火，唐乐山跑了没几步，风霜雨露也兜头而来。
　　如果这些自然现象尚且能够忍受，最让唐乐山发毛的，则是陡然出现的声音。
　　那声音不男不女，像是千百人同时发出，乍一听杂乱无序，脑子却能自动翻译：“你为什么来？”
　　唐乐山跟系统对话时，是能够准确感受到电子音的位置，是在耳道深处的。
　　但是那怪异的声音明明响在外界，却像叩击着唐乐山心门，问了一声，又说一声：“别来了，回去吧。”
　　唐乐山眼前一花，差点摔倒，被迫降了速度。
　　“我想来就来。”唐乐山稳住心神，冰霜打在脸上，像是在抽他耳光。
　　这就让人很不爽，于是他咬紧后槽牙，猛地加速往上冲，边冲边说：“你拦不住我！”
　　那声音仿佛跟唐乐山较上劲儿了，继续跟唐乐山叨叨：“你不行的，休不成正果，你只能荒山埋骨，无人问津。走吧，离开吧，别来了。”
　　每一句话，都让唐乐山脑子嗡嗡响，比喝多了去蹦迪还要让他眩晕。
　　但唐乐山气性也被激起，什么叫不行？他字典里没这俩字！
　　*
　　不知过了多久，唐乐山踏上最后一节台阶。
　　凌云宗的正门威严地矗立在风雪中，唐乐山体力也到了极限，弯腰喘着粗气。
　　“哎呀，”那声音遗憾地说道，“回不去了。”
　　“哈，”唐乐山嗤笑一声，“不回就不回。”
　　话音落下，眼前的风雪乍然停止。鸟语传来，花香扑鼻，满世界的白色急速退去，绿意重新盎然。
　　“你还挺快的。”
　　邢涟的声音响在唐乐山身侧。
　　“哟呵，你也不慢呀。”唐乐山挺直身子，转过去面对邢涟。
　　唐乐山没看到小霜，无意识地往来路一瞥，发现小霜就在十几级台阶上呢。
　　可这小丫头非但不爬了，反而蹲在地上，双臂抱膝在痛哭，边哭边摇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唐乐山猜测邢涟和小丫头也遇到那邪乎的声音了，干脆对孟小霜大喊道：“小姑娘，上来！别哭了！”
　　他觉得他喊得挺大声的，但孟小霜浑然未觉，跟没听见似的。
　　下一刻，孟小霜“嗷”一声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啧。”唐乐山没法坐视不管，当即跑下台阶。
　　“你别……”邢涟根本来不及拦，唐乐山已经几步冲到孟小霜身边。
　　随后唐乐山单手夹着孟小霜，拎小鸡似的把人拽了上来。
　　邢涟：“……”
　　烂好人老毛病又犯了。
　　“鲁莽。”
　　等唐乐山站定放下孟小霜，邢涟不满地吐出俩字。
　　“嘿嘿。”唐乐山只能笑了两声。这是他职业病，没办法。
　　*
　　等孟小霜脚落地，安真人去而复返，带他们去了凌云宗的主殿。
　　凌云宗除了掌门，还有十位长老。并不是有新弟子入门，都需要掌门和长老到场，像外门弟子，有外门执事负责安排，直接领会外门；内门弟子，也有内门执事和兼职管事的亲传弟子安排，不用上主殿；只有长老或者掌门要收徒了，诸位大佬才勉强露个面。
　　唐乐山他们到时，主殿里却站了不少人。
　　安真人周到地给他们一一介绍，唐乐山这才发现，掌门和长老都到齐了。
　　一个八字胡的大叔捻着自己的胡须，乐呵呵道：“这位就是怼了永杰那糟老头的小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哈哈哈！”
　　唐乐山：“……”
　　他们没走错吧？
　　这里是凌云宗吧！


第21章
　　别看长老称呼他们为“小友”，理论上，他们见到掌门和长老，是要下跪的。
　　但唐乐山没有下跪的概念，邢涟没下跪的心思，孟小霜战战兢兢，见他们二位不跪，她也强撑着站直。
　　八字胡长老笑声爽朗，没等笑完，另一个长老也开了口：“行了迟渊，时辰不早了。”
　　凌云宗的主殿没有丹阳谷的主殿那么富丽堂皇，但低调中也彰显奢华。白玉的地砖铺就宽阔的地面，没有丹阳谷那庄严的台阶，凌云宗的格局较为平坦，每个长老虽都在自己的位置，但站在殿中，不用抬头也能看清他们。
　　唐乐山进门大概扫了一眼，长老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打断八字胡的就是个女长老，面相看上去才三十出头，很有理性地接着道：“很久没有出现过异灵根的后辈了，掌门师兄，怎么安排他好？”
　　在凌云宗混到长老的级别，元婴期修为是最低标准。安真人作为元婴后期，离出窍只有一步之遥。但他也自觉不够资格收徒，听到这个问题，就安静得做个围观群众。
　　掌门站在主位，雪白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白胡子垂到前胸，论气场，是在场最有威仪的一位，他一开口，声音沉着有力：“老夫闭关在即，暂不收徒。穆阳，你不是要收徒吗？”
　　“不收了。”穆阳真人长了张厌世脸，摇着头叹气道，“我那孽徒又把日月宗的弟子打了，当初就不该收他，扰我清修，再也不收徒了。”
　　唐乐山：“……”
　　长老们讨论来讨论去，有要闭关的，有已经收徒的，有自认不能收徒的。
　　唐乐山听得纳闷，如果不收徒，这帮人是干嘛来的？
　　他的疑问刚萌生，就有长老回答了他：
　　“能不能积极一点啊各位，异灵根啊，两百年没见了吧？你们都不要？”
　　说话的还是八字胡，每次他说话，都把凌云宗显得不正经。
　　但只有他说了句有用的：
　　“算了，你们不要，我要。”
　　说着，他转向掌门：“师兄，这位小友我收了，行吗？”
　　掌门雕塑似的面孔没有表情，闻言眼皮一翻，看向八字胡。
　　“景苏，徒弟是要好好教导的。”
　　八字胡就是景苏真人，很有些得意地笑道：“所以我以前不收啊！”
　　掌门看上去是想叹气的，碍于小辈在场，才稳稳地“嗯”了一声，对唐乐山他们说：“孟小霜、唐乐山、邢涟，景苏真人愿意收唐乐山为徒，日后，唐乐山就为本宗亲传弟子了。孟小霜和邢涟，你们资质尚佳，去内门吧，也算份机缘。”
　　真灵根在凌云宗确实没什么特别，如果不是试炼的意外，他们未必能来。
　　可唐乐山却一拱手，终于找到机会道：“多谢掌门和景苏长老抬爱，但我有件事，不得不说。”
　　唐乐山一开口，邢涟就知道他要干嘛。
　　别看凌云宗的这些长老架子不大，他们的修为可是一个比一个高，掌门都已到合体期。
　　邢涟需要全神贯注地控制自己的术法，才能不被高手看出蹊跷。
　　“你说。”掌门颔首。
　　唐乐山得了恩准，果然说出邢涟预料中的话：“我弟弟年纪尚小，我不想跟他分开，长老若要收我为徒，可否连我弟弟一起？”
　　邢涟低头埋首，做出谦卑恭谨的模样。
　　但他的唇边却暗暗挂起一抹笑，这就是他认识的傻子，明明能一步登天，却总是顾及着自己。
　　既然如此，唐乐山就算不做亲传，邢涟也不会埋没了唐乐山的天赋。有他的协助，唐乐山同样能平步青云！
　　“那可不行，”景苏收起嬉笑的表情，“收徒弟哪有买一送一的？你要么跟我回去，要么跟你弟弟去内门，自己选吧。”
　　没什么可选的，唐乐山虽然有一颗想要变强的心，但邢涟才是他此行的意义。如今他越发把邢涟当亲人，也有责任照顾和陪伴对方，亲传很好，可惜他没法去。
　　“如此，只能感谢长老谬爱了，”唐乐山道，“我还是去内门吧。”
　　所有长老：？？？
　　长老们的表情精彩纷呈，唐乐山却转头对邢涟一笑。
　　邢涟回以颔首，以为就此尘埃落定。
　　突然，殿门传来娇嗔的女声：“哎呀，来晚了来晚了，人还在吗！”
　　所有人都循声去看，唐乐山也不例外。只见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美貌女修，踩着云朵飞了进来。
　　云雾消散，女修落地。
　　“上官，你又喝酒了？”掌门率先发问。
　　“掌门师兄，”女修恭敬地一礼，笑嘻嘻道，“这次我没在家里喝，去无极宫喝的。”
　　唐乐山：“……”
　　有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正在腹诽女修看起来不太靠谱时，女修转身看向唐乐山。
　　唐乐山一惊，差点以为对方有读心术。
　　可女修只是眯着眼，看看唐乐山，又看看邢涟。
　　“我刚才听你们说，你们都不要呀？”她走到邢涟面前，盯着邢涟道，“这么漂亮的小友，搭一个也不错嘛。”
　　说着，她一转身，飞扬的裙角像撒落的桃花，笑呵呵道：“掌门师兄，我收他们！”
　　唐乐山：！！！
　　邢涟：？？？
　　这女修是长老？以后的日子还能好吗！
　　唐乐山他们没有再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掌门略一思忖，点了点头道：“可以，你带他们回长青峰吧。”
　　“……”
　　成吧。
　　唐乐山沉默地听从了分配，但他没忘身边还有一个小朋友，抱着“问一问又不吃亏”的心态，试探性地张口道：“谢掌门安排，那小霜她……”
　　话没说完，掌门也没开口，女修却再次转身，收敛笑意道：“若不是你出手，她连天梯都上不来，能去内门，已是造化。”
　　孟小霜自觉卑微，大气都不敢喘，一直没敢有动静。可女修的语气却吓了一跳，怕对方迁怒唐乐山，急忙说道：“长老息怒，小霜能去内门，已经感激涕零，绝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心。”
　　女修满意地点点头，和颜悦色道：“我才不生气，在内门好生修炼，还有晋升的可能哦。”
　　她摸了摸孟小霜的头顶，兴高采烈地对唐乐山道：“好了，咱们快回去吧！”
　　【叮！积分+20】
　　尽管成功完成了系统的提示，唐乐山心里依然不是滋味，当时如果他没冲下去捞人，孟小霜也许可以自己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