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时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下一秒嘟嘟又伸出他的胖胳膊，热情邀请路意致抱他。
　　景时：“……”
　　敢情你刚才给人家巧克力是跟人家做交易啊，吃了你的巧克力就得抱你是吧。
　　“嘟嘟。”
　　这声就带着点警告了，小胖子越来越过分，一点都不把路意致当外人。
　　有他在，景时感觉自己那些拒绝的话都站不住脚。
　　嘟嘟小手臂顿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换表情就被路意致抱了过去。
　　这下他高兴了，不仅稳稳当当坐在路意致包裹着高档西装裤的腿上，甚至还把脑袋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人家怀里。
　　景时赶紧伸手，“嘟嘟，别把叔叔的衣服弄脏了，回来爸爸这里。”
　　嘟嘟看看景时，接着又仰着小胖脸去看路意致，“啊……”
　　路意致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
　　“景先生，那些糖果是我给嘟嘟的谢礼，既然送出去了，就是嘟嘟的东西，不如交给他处理吧。”
　　“他？”
　　这么点小东西，他哪里能处理？
　　“嘟嘟，叔叔送你的糖果，分给别的小朋友，好吗？”
　　嘟嘟毫不犹豫，“嗯。”
　　景时无语，“他大概只听懂了他的名字。”
　　车里静默了片刻。
　　嘟嘟眼尖，很快就注意到了刚才被路意致摆在一边的巧克力，他探身过去，两根小手指一捏，稳稳地塞到了自己嘴边。
　　景时：“……”
　　工具巧克力实锤。
　　他恨不得当场跟这个小胖子划清界限，但路意致并不介意，还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卡通的包装和他这一身正装实在有点不搭，但他似乎并未意识到，表情很是淡定。
　　景时又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颗糖有点眼熟，好像跟他之前买给嘟嘟的一样。
　　该不会是嘟嘟昨天塞给他的吧？
　　所以他刚才说的谢礼是指这个？
　　景时实在坐不下去了，直接道：“路先生，您刚才说的谢礼我们收了，但其他的，您就不用客气了。”
　　路意致摊开手，把那颗糖放在手心，嘟嘟哈哈笑着去抓。
　　“刚才又收了嘟嘟一颗巧克力，就当谢礼吧。”
　　景时指了指嘟嘟鼓鼓的腮帮子，“已经被他自个儿吃了。”
　　路意致挑眉，“但我已经收过了。”
　　景时：“……”
　　*
　　这次景时和嘟嘟是被路意致送回家的，也没别的原因，就是那个人来疯的小胖子不肯从路意致身上下来。
　　当着别人的面，景时也不好跟他翻脸，虽然嘟嘟还小，但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
　　嘟嘟兴奋地在后座上爬来爬去，景时怀里坐一会儿，再换到路意致怀里趴一会儿。
　　精力充沛得不得了。
　　因为他频繁的动作，景时不可避免地和路意致越坐越近，到最后几乎已经靠在了一起。
　　路意致身上的气息一点一点地飘到景时鼻尖。有点像柠檬，味道很清冽，但极其浅淡，若有若无的萦绕在身周。
　　景时蓦然想起，其实这个味道他是闻过的，只是那时候要更浓烈些。
　　——“放松。”
　　——“腿打开。”
　　景时虽然脑子昏沉，但他清楚地记得听到这两句话时，他似乎并没有太强烈的排斥感。
　　以前以为是破罐子破摔，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并不全是。
　　大概也有一部分，是被这味道迷惑了。
　　清冽的柠檬香让他昏沉的脑子获得了一丝清明，于是他追着这味道去闻，可下一秒却又被狠狠地拖进去，几次来回，越陷越深。
　　“爸爸。”
　　嘟嘟的小奶音打断了景时的思绪，他定了定心，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
　　哦对，他住的地方和游乐场本就离得不远。
　　和路意致道过谢后，景时伸出手去抱嘟嘟，嘟嘟这次很听话，乖乖地张着小手臂让景时抱。
　　但景时刚才一直在发呆，竟然没发现自己腿麻了，刚一使力身子就直直地朝一边倒去。
　　路意致适时地伸出手接住了他，让他倒在自己怀里。
　　浅淡的柠檬香再一次把他包围，景时本就没回神的脑子更晕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坐起来，反而顺势在路意致身上靠了一会儿。
　　奇怪的是路意致居然也没有推开他。
　　大概是第一次见爸爸摔倒，嘟嘟觉得有趣极了，拍了两下小肉掌，乐得哈哈笑。
　　终于回神的景时：“……”气得说不出话。
　　下车后，景时抱着嘟嘟，一只手去捏他的小屁、股，明摆着秋后算账。
　　“看爸爸摔倒了你很开心是吧？”
　　嘟嘟这会儿好像已经认识到错误，小脑袋埋在景时肩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景时刚想表扬他认错态度好，人又抬起头来了，而且小胖脸上哪有什么心虚和愧疚，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景时立刻做了一个弯腰的动作，要把他直接丢在路边。
　　嘟嘟这下有点慌了，几根小手指紧紧地揪住景时的衣襟，可怜兮兮地喊。
　　“爸爸。”
　　“还笑不笑爸爸？”
　　“爸爸。”
　　眼看着他越喊越可怜了，景时便适时地结束了逗乐，笑着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几口。
　　“爸爸回家给你冲奶喝！”
　　*
　　父子的欢乐似乎也感染到了路意致，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林向文能感受到老板的情绪。
　　前所未有的好。
　　“景先生和嘟嘟感情真好。”
　　路意致勾了勾唇，漫不经心道：“父子感情自然好。”
　　林向文不敢说话了。
　　因为心理障碍这件事，路老爷子不止一次给路意致找心理医生，各个国家的几乎都找遍了，路意致刚开始还愿意配合一下，但后面通通视而不见。
　　路意致是路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儿子，四十一岁才生了他，从小就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对他这病又怎会不重视？
　　所以父子两个关系是越来越差了。
　　有时候，林向文也会突发奇想，要是老板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好了，像嘟嘟那样的，又活泼又机灵。
　　毕竟说到底，老爷子担心的，也不过是小儿子将来孤独终老罢了。
　　“老板，说句大胆的话，我觉得景先生可能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您的。”
　　路意致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人家凭什么？”
　　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林向文嘿嘿一笑。
　　“放眼全国，有几个男的比您更有魅力呢，我觉得景先生也是正常人。”
　　路意致笑笑，根本没把他这马屁听进去。
　　林向文绞尽脑汁，“如果您追到景先生，那嘟嘟也是您的儿子了，天天叫您爸爸。”
　　“虽然后爸有点难当，但嘟嘟喜欢您呀，其实和亲生的没差别的。”
　　见他越说越离谱，路意致丢了一个威胁的眼神过去。
　　“扣一个月奖金。”
　　林向文：“……？”
　　等车停下时，路意致睁开假寐的眼，冷道：“景时的事，不要告诉老爷子。”
　　“好的老板。”
　　如果让老爷子知道，路意致不仅对景时不排斥，连带着他的儿子也不排斥，那还不得敲锣打鼓地把人接近路家的家门。
　　景先生估计要被吓死吧。
　　还有嘟嘟，那么可爱天真的小宝宝。
　　林向文摇了摇头，重新把车开出去。


第6章
　　景时到家后，和嘟嘟一起洗了澡，然后父子两个躺到床上。
　　打开手机本想在网上找个睡前故事讲给嘟嘟听，结果一打开就看到最上面的一排数字。
　　路意致的号码。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助理的号码。
　　景时犹豫片刻，还是点了保存。
　　其实他并没有把路意致说的过关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才见过两次，他看起来也不像记得当初那一晚的样子。
　　嘟嘟翘着小胖脚等了半天，一直没等到爸爸的故事，眼看着爸爸还发起呆来了，他急地拍拍爸爸的胳膊。
　　“爸爸。”
　　景时这才回过神。
　　“爸爸刚才想事情了，嘟嘟想听什么故事？”
　　嘟嘟腆着小肚子躺在那里，浑身圆乎乎的，跟个小西瓜似的。
　　景时把手伸过去在他肚子上拍拍，“讲个大西瓜熟了被嘟嘟吃掉的故事好不好？”
　　嘟嘟被他逗得哈哈笑，小身板扭来扭去，在床上胡乱扑腾。
　　景时怕逗过头了他不肯睡觉，便适时停下，把嘟嘟抱到自己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嘟嘟，今天去儿童房好玩儿么？”
　　“嗯。”
　　对于玩这种字眼，他能听出个大概。
　　“那明天咱们还回原来的儿童区好不好？”
　　这么复杂的他就听不懂了，“啊……”
　　景时笑笑，把声音放得更加轻缓，跟催眠似的。
　　“胖嘟嘟，爸爸明天给你做鸡蛋卷好不好？”
　　“嗯。”
　　“那你快闭上眼睛睡吧，明天一睁眼就有鸡蛋卷吃了。”
　　嘟嘟打了个哈欠，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景时低头在他脑袋上亲了亲。
　　本来一切都很和谐美好，就在景时想下床干点自己的事时，手机突然响了，嘟嘟瞬间被惊醒，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景时赶紧把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抚，“嘟嘟乖，是爸爸的手机响了，别怕。”
　　一边哄嘟嘟，一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其实晚上一般没人给他打电话，工作上的事用微信比较多，爸妈那边知道嘟嘟快睡了，也不会打来。
　　久而久之，他就忽略了这一出。
　　嘟嘟闻到熟悉的气息，再听着爸爸的声音，很快又睡了过去，但景时很愤怒。
　　要是别人打的他或许还不会这么生气，但对面是路立轩那个傻逼。
　　“什么事？”
　　路立轩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很冲道：“景时你什么态度，我主动给你打电话你就这口气？”
　　景时语气更冷，“不好意思，就这个态度，你要是听不惯，那就请你别再打来。”
　　路立轩感觉要气炸了，“景时你这个……”
　　说话声戛然而止，景时快而准地切断了这通电话，然后果断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景时丢了手机就去忙了，再也没想起路立轩三个字。
　　与此截然相反，路立轩快气疯了。
　　景时挂他电话就算了，居然还把他拉黑，谁给他的胆子？
　　他正想换个号码继续打，浴室的门开了。
　　邵清裸着上半身走了出来，下身的浴巾看着似乎也不太稳固的样子。
　　若以前路立轩看到这一幕，指定立刻就扑上去了，但今天却没什么心思。
　　邵清心思敏感，立刻察觉到路立轩情绪不对，直觉跟刚才那通电话有关。
　　他走过去，双手攀上路立轩的肩膀，柔声问道：“立轩，怎么了？”
　　路立轩眼神闪躲了一下，“没事。”
　　“刚才在打电话？”邵清瞥了眼他的手机。
　　路立轩知道如果自己提起景时，邵清肯定会介意，但他实在气愤，忍不住道：
　　“还不是景时那个狗皮膏药，”路立轩顿了一下，显然是意识到这个称呼已经不太合适，“他居然挂我电话，还敢拉黑我，简直蠢到无可救药。”
　　邵清把手收回去，轻慢道：“大概是放弃你了。”
　　消失了两年，邵清刚想松口气结果人突然又回来了。
　　以前景时天天粘在路立轩身后，真跟狗皮膏药似的，路立轩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到天边去，他自然也乐得看戏。
　　可这次回来，人竟然改头换面，对路立轩也开始爱答不理，倒反而惹得这位上了心。
　　也不知是真放下了，还是换路子了呢。
　　路立轩冷笑一声，“那最好，总算把这张狗皮膏药撕了。”
　　说完就气势汹汹地进了浴室。
　　邵清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进。”
　　路立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小叔的办公室，路意致连头都没抬，但他的心已经提起来了。
　　他对小叔的恐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明明小叔脾气一点都不暴躁，甚至说得上平和。
　　顶多也就是眼神冷一些。
　　路立轩蹭到小叔的办公桌前，谨慎地喊了一声：“小叔。”
　　路意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资料，随意嗯了一声。
　　“小叔，我想跟你一起做嘉年华那个项目。”
　　路立轩说完后，就紧张地看着路意致，昨天连夜准备好的借口已经堆在了嘴边。
　　路意致缓慢抬起头，散漫道：“你手里项目做完了？”
　　路立轩开始滔滔不绝。
　　“小叔，爷爷一直说让我跟在你身边好好学习，前几天我回家他又叮嘱我了，”搬出老爷子之后，路立轩又换了个央求的口吻，“嘉年华的项目我很感兴趣，小叔你就带着我吧，你放心，手里那个我也会加班做的。”
　　路意致站起身，走到路立轩面前，站定。
　　他比路立轩高一个头，低垂着眉眼看过来时，压迫感十足逼人。
　　就在他以为小叔要骂他时，路意致却淡淡道：“我这边不缺人。”
　　这就是明确的驳回了。
　　小叔一向说一不二，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破例，路立轩知道多说无益，只能灰溜溜地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