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渡夜皱着眉思索半晌，揪着他一起站起身，问道:“那你有什么条件？”
　　“这……”矿工眼神在柳渡夜的脸上扫过，支支吾吾说:“前辈只要把我从这个矿洞带出去就可以。”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柳渡夜上下打量他一番，“怎么才能把你带出去？”
　　“我们手上都有一个环，只有元婴以上修士能打开，前辈是化神，这件小事……”他嘿嘿一笑，觍着脸将手腕伸了过来。
　　柳渡夜观察了一番手环，没在上面发现什么问题，就推了矿工一把让他站直。
　　矿工原本还笑着，在看见柳渡夜提起剑，准备什么保护也不做就砍下来的时候，脸色一白，两条腿抖若筛糠，浑身几乎要软下去。
　　“前辈……”矿工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喊了一声。
　　柳渡夜却唇角一钩，剑锋一下落了下来。
　　矿工栽倒在地上，抖得停不下来。
　　“不是吧！”柳渡夜走过去将他提起来，“胆子这么小。”他拎着手里的人抖了两下，“没死吧！”
　　矿工哆哆嗦嗦带着哭腔道:“没死。”手上的环是去了，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但矿工感受着心脏疯狂的跳动，感觉自己命也没了一半。
　　“走，带我去找剑。”
　　矿工眼前一黑，就不是很想跟着去。
　　两个人走了大约五日，就看到一座隐藏在山崖间的宫殿，宫殿凸出的墙壁与山壁颜色相同，都黑漆漆的。
　　“前辈，就是……就是那里。”矿工指着一个黑洞洞的大坑。


第52章
　　“师父。”戚陌起身, 看着丹阳子带着人走进来。
　　那四人手上抬着一个木桶，里面充满了黑色的液体，随着他们的走动, 在桶壁上擦过, 散发出一阵阵呛人的味道。
　　“这是洗经伐髓的灵液, 从今日起，每三日我会着人送来, 你记得在里面泡上两个时辰。”丹阳子让他们把浴桶放好, 神识又在戚陌身上扫了一遍, 发现他修为如今已到达元婴巅峰, 差一步就要化神, 心下一喜。
　　原以为这次的弟子资质比不上凌秋，没想到是他看走了眼。
　　“墨羽啊，你且安心修炼, 早日晋级化神。”
　　戚陌应下，在他离开后, 脸色沉了下来。
　　这送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灵液，而是用来强行拓宽他经脉, 溶解他灵根的毒药。
　　戚陌看着漆黑的水面，片刻后, 手指伸进药液里，他催动体内的灵力, 用来吸收其中几味珍贵灵草的灵力。
　　幸好他是通玄之体，百毒不侵。
　　戚陌这样骗了一阵时日, 丹阳子就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也不派人来检查了，只是让他早日晋级。
　　戚陌整整一月未露面。
　　但众人议论他的兴致一点也没减, 三天两头就有消息，说他又从掌门那里得到了什么天材地宝。
　　宗门里原本就因为戚陌被掌门收为弟子的事闹哄哄的，许多人心里酸的很，如今更是恨不得取而代之，但是他们见不到戚陌的面，就只能嘴上诋毁诋毁，说三两句酸话。
　　最在意戚陌的铁亮，近来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他自视甚高，总觉得宗门中只有他资质最好，且他是长老的孙儿，资源自然也比其他人多，但自从戚陌被掌门收为弟子后，他的爷爷就开始催促着他早日晋级。
　　铁亮升上元婴已有些时日，但距离化神总是差点什么，他原本是打算出去历练一番，但戚陌的到来，彻底将他的这个念头打消。
　　空气中一阵震荡，一股灵力像漩涡一样汇聚在一处，又在顷刻间散去。滚滚灰尘飞溅，天塌地崩的响声之后，地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坑。
　　铁亮灰头土脸躺在坑中央，脸上有几道裂痕，血正从中渗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拳头砸在地上溅起周围的碎石。
　　他又一次晋级失败了。
　　“少宗主，快起来。”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来，扶起了躺在地上的铁亮，给他喂了一颗复灵丹。
　　铁亮将口中的丹药咽下去，恶狠狠问道:“墨羽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中年男人看着他紧绷的身体，攥紧的拳头，有些无奈道:“还在闭关，并没传出消息。”
　　铁亮深呼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那就好，扶我回去。”
　　常年活在别人阴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铁亮早些时候被凌秋处处压制，如今又来了个墨羽，他几乎要被压抑出病来，好在他们二人的差距此时并不明显。
　　铁亮回到宗门时，只感觉今日这里尤其的吵闹，许多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他随意拽住一个人，问道:“发生了何事？”
　　“墨羽师弟晋级化神了！”这人颇有些不可置信道。
　　铁亮顿时感觉脑中轰隆一下，他整个人怔在原地，目光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感觉他们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眼中透着鄙夷的光。
　　他要被这些人逼疯了。
　　_
　　感受着自己体内充盈的灵力，戚陌应付完了前来道贺的师兄弟，就前往丹阳子所在的内殿。
　　但戚陌还未走几步，就听到一道凉凉的声音，“他在大殿周围布了阵，你一进去他就能察觉。”
　　戚陌停下脚步，觉出逆光镜话里有话，“屋里有魔修？”
　　“不是魔修，是外域的修士。”逆光镜化作手掌大小出现在戚陌手中，“我护着你，凑近些听。”
　　里面什么光景戚陌不清楚，但是丹阳子的声音清晰无必。
　　“大人，那气运之子还在魔界，近日又在那里寻摸到一块碎片，约莫再有两年，就能成事。”
　　丹阳子看着水镜中斜倚在榻上的男子，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人此时找我何事？”
　　男子看了他半晌，才似是无意地问:“听说你们那界有一只上古神鸟的血脉？”
　　“这……”丹阳子一怔，上古神鸟早就在万年前灭绝，“我并不知道此事。”
　　“我猜你也不知道。”男子语气略带嘲讽，“三日后我会亲自前往，你给我找个身份，切记不能暴露。”
　　丹阳子心下思绪万千，但还是恭敬应下，等到碎了水镜，神色才凝重下来。
　　他原本是千绝大陆商家的家主，大约四十年前，商家因拍卖行拍卖的一件宝物引来杀身之祸，当时只有他活下来，被龙族的太子龙洋救了。
　　之后这人将他送来了衡垣大陆，替龙族做事，每年上供给他们灵石。但三年前，龙洋不知怎么对这方世界起了兴趣，想要炼化这世界。
　　所以他派了不少人来和这一界的修士沟通，打算慢慢下手。
　　三十多年来，丹阳子当惯了掌门，早就忍受不了低人一等的感觉，但他体内有先前龙洋留下的魂印，让他不得不听，只好阳奉阴违。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魔族不知怎么找来了许多真魔气，真魔气对于仙修当然有害无利，但是只要被炼化过，吸收起来就会事半功倍。
　　他早已渡劫，距离大乘也只有一步之遥，等他成为大乘，自然不必再屈居人下。
　　想到这里，他捏碎了一颗石头，一只傀儡出现在他眼前:“去将墨羽给我找来。”
　　而后丹阳子起身往内室走去，前些日子送过来的真魔气因为凌秋已死，他还未炼化，索性趁着墨羽晋级，就一并炼化了吧。
　　戚陌神色复杂站在原地片刻，而后循着傀儡的踪迹走了过去，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_
　　柳渡夜此刻只想和给他指路的魔修谈谈人生，明明只是一个深坑，但自从他踏入，里面的一切都像是活过来一样。
　　冷气从他脚踝一直吹到脊骨，四周像是被一块阴冷潮湿的布裹住，潮气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柳渡夜看着空荡荡的地方，暗自骂了一句，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魔剑。
　　他迎着黑暗走过去，手忍不住捏紧了剑，越往里走，他的脚步就越沉重，甚至最后，柳渡夜能听到自己的脚重重落在地上，啥事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来啊！”
　　一道比周围更黑的身影，擦着柳渡夜的手臂飘过去。
　　地面开始慢慢震颤，柳渡夜拿出那朵雪焰，却照亮了眼前方寸之地，周围那种浓稠的黑色，仿佛要将雪焰发出的光吸收殆尽。
　　柳渡夜一边往前走，一边感觉周围的黑色越聚越浓，直到他再也走不动时，这些黑色已经浓的仿佛要化作液体。
　　一阵凉风扫过，再看时，柳渡夜周围的黑色汇聚成了一个个人影，他不防，被黑影直接在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嘶。”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擦去脸颊上的血，右手瞬间抽出剑向前挥砍去。
　　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像是被扼住喉咙的老鼠发出来的，让人后背忍不住一刺。
　　黑影仿佛是无止境一般，一股脑朝柳渡夜涌去。
　　他只是机械的动着手，一杀就杀了三天，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有的还渗着血，是新割出来的。
　　柳渡夜有些疲惫，他拿出一颗补灵丹吃下去，再次提起剑。
　　他浑身都疼，脑袋里已经有些发懵了，看见黑影就砍，如果不是想着戚陌，他可能现在就要倒下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让戚陌亲自给他上药，还要亲一下……不，两下还是三下好了。
　　想着想着，柳渡夜奇迹般感觉自己体内多了一股力量，于是他双手执着剑，狠狠向前劈了下去。
　　似乎是有很多黑影消失了，但一击之后，他也脱力倒了下去。
　　可能要走火入魔了，不知道戚陌有没有和魔修做道侣的经验。
　　柳渡夜感觉自己足足睡了有一年，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的身上多了些重量。
　　是一把黑漆漆的剑。
　　他傻笑了一声，移开剑坐了起来。
　　给他指路的魔修在不远处看他，脸色十分难看且苍白。
　　柳渡夜想到之前以为自己死定了的状况，对着他招了招手，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在魔修体内印下了魂印。
　　“做的不错。”柳渡夜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低下头看他。
　　如今的柳渡夜身量高，比常年挖矿的魔修足足高出一个头，所以被他这样看着，压迫力十足。
　　那个魔修战战兢兢，瞟了柳渡夜好几眼，突然哭了出来，“前辈我不是有意的。”哭得可冤枉。
　　柳渡夜:……
　　突然无助彷徨。
　　不过既然已经取得了剑，他也不是什么爱计较的人，况且他还急着去见戚陌，所以只是看着魔修哭唧唧跟了他一路，最后他打了只兔子烤肉时，无奈奉献出了一只兔腿。
　　“别哭了。”柳渡夜无奈，小声道:“我都没哄过自己的道侣。”第一次看别人哭，竟然还是个脏兮兮的魔修。


第53章
　　在柳渡夜踏上归程的时候, 戚陌被丹阳子灌入了真魔气。
　　原本这些魔气进入戚陌体内至少会损伤他的经脉，但戚陌除了通玄之体，还有另外一重身份。玄冰寒鸟的体质很特殊, 所以就算爆裂如真魔气, 在进入戚陌体内时, 也安安分分如他所想待在丹田内。
　　丹阳子看着戚陌苍白的脸色，无视他茫然的眼神, “这几日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等他走后, 戚陌将体内的魔气炼化, 感觉自己的修为顿时上升了不少, 原本刻印在灵台里的封印也有些松动。
　　原身父母留下的封印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丹阳子过几日就会来他这里吸收转化后的灵力，他只是一个化神，远远敌不过丹阳子, 所以戚陌决定先走。
　　不过走之前，要做的事不少。
　　戚陌先是解开了对自己体质的限制, 变作小鸟的样子，放肆吸收灵池里的灵气。
　　等他吸收完毕, 灵池周围的灵气变得非常浅淡，而站在岸边的戚陌头顶长出了两片浅蓝色的翎羽, 夹杂在雪白的羽毛间，煞是好看。
　　之后他又去宗门里的藏书阁一趟, 将藏书阁四层以上的书籍全部刻录了一份，有命源和逆光镜帮着他, 也整整干了四个时辰。
　　藏书阁里原本有防止刻录的小型阵纹，但逆光镜将戚陌收进镜子里，再让他刻录, 就完全没有被察觉。
　　等做好这些出去，戚陌莫名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他，他四处看看，最后和负责监管藏书阁的长老打了声招呼。但即使这样，那道视线也犹如毒虫一般死死附着在他身上。
　　“东面有个人注意到你了。”
　　戚陌余光撇去，就见到一黑衣男子，左右都要走了，戚陌并没有将这个人放在心上。
　　“随便，我们去后山。”
　　后山是绝壁断崖，寻常修者无法直接离开这里，但戚陌化作妖形飞下去没有问题。
　　他最后看了一眼矗立的山峰，隐约见到一个小黑点。
　　再留在无上心宗，就算丹阳子杀不了他，随后赶来的龙洋也一定会想办法捉住自己，所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这几个月来，他在无上心宗得到了不少的好处，还通过逆光镜知道了几个和外域的人勾结，或者与魔修勾结的人。
　　戚陌没有在北大陆停留，前往魔修地界，他和柳渡夜许久没有通信，所以他也不知道柳渡夜如今在什么地方。
　　大约走了有七八日，戚陌才到达魔界。
　　这里环境实在说不上好，而且戚陌一到边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股火焰的气息，他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戚陌带着心底那一丝浅浅的怀疑，循着气味传来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