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陌将人在旁边放好，走到被他钉在地下的那人身边。
这人一身黑衣此刻没有一块是好的，全都是被刀锋划出来的痕迹，他的脸上也被划了几道，嘴角有一条长长的血痕。
戚陌看着他的脸，半晌没动，这人的皮相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在业障林，他才见过。
“是你杀了我娘亲？”戚陌看着他，将他肩上的剑猛地拔出，这人原本瘫软在地上，这一下，直接吐出一大口血，然后转过脸，眯着眼睛打量他。
“你是……是那颗死蛋。”他突然笑出声，只是这声透着一股悲凉，血从他口腔里涌出来，他躺在地上，咳了许久，眼神黯淡，“你娘确实是我杀的，你要报仇便来吧。”
戚陌却没有动手，他俯下身，将手指固定在这人的下颚，“你是魅魔？”
“是。”
他说的话透着股无力的死气，整个人仿佛也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
“逆光镜在哪里？”戚陌接着问。
“不知道。”他说着，突然有了些细微的动作，看向戚陌的眼神有些可怕，“就是你那废物爹，抢走了我的心上人。”
“如今我也抢走他崽子的心上人，哈哈哈…咳…哈哈，一报还一报。”他一根手指指向不远处的柳渡夜，“他现在心脉恐怕要被业火烧干了。”
柳渡夜随手将剑扔在地下，走过去，正巧看到柳渡夜面色发红，心跳声巨大，就算两人并不贴近，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戚陌赶紧将灵力汇聚在掌心，将手掌贴在了柳渡夜心脉，而后凑上去，贴上柳渡夜的唇，将舌尖探了进去。
他们这里的景象被躺在一边的魅魔看到，不知因为什么，他竟然有力气挣扎着坐起来，“逆光镜好像被什么人拿去了，我也记不清，不过你娘亲死前，竟然愿意为了逆光镜委身于我，他爱妖族后代竟能至此。”
“可惜我那时已对她没了念想，所以毫不犹豫杀了她。你说世间的真情，究竟是人装出来欺骗彼此，还是真的有这回事。”
他看着戚陌仿若未闻，还在继续亲吻那人，于是捡起一块石子扔了过去，打到戚陌的后背。
“你对他可是真心？你想要逆光镜，也是要救世间众人，还是你想要复活某人。”
他继续说着，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听：“我对她那么好，结果到头来，她还是背叛了我。”
“你说她为何要背叛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就因为我是魅魔？”他说着又咳出一口血，戚陌回头时，正好看到他一掌聚集起体内的魔气，往丹田拍去。
戚陌用灵力裹着一颗石头扔出去，将他手上的魔气打散，再次问道：“逆光镜在何处？”
“我不知道，或许你剖开我的心脏，它在里面呢。”魅魔再次躺在地上，他的伤口已经流了许多血，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戚陌看他似乎也不想说逆光镜的下落，索性不问了，转而问他：“千年前，魔修曾是三界最强的修士？”
“是吧，记不得了。”魅魔说：“渡幽那家伙还活着吗？活着人修就打不过他了，你们妖修，也不过是一堆玩物而已。”
“逆光镜在渡幽那里？”戚陌说着，目光一直注意着魅魔的神情，“你当初是不是也想用逆光镜复活我娘亲，你根本放不下她。”
“闭嘴！”原本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突然坐起，目眦欲裂，眼睛里缠着不少血丝，一双手猛地朝戚陌袭过来。
戚陌一手挡住，顺便将他手心的魔气净化，而后将剑抵在他喉咙上，“你杀死我娘后，又动用逆光镜欲将她复活，但你魔力不够，所以你动用了魔族禁地的真魔气，魔尊渡幽出关发现你的所作所为，以你触犯魔宫禁条为由，将你关在这里，关了有一千年。”
原本精神紧绷的人听到他的这些话，突然低下头，半晌，发出嘶哑短促的几声笑，“是又如何。”
“不如何。”戚陌最后看了他一眼，将一张读魂符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在魅魔的记忆里，戚陌看到了原主的娘亲，女人温柔大方，只是被魅魔囚禁在家里许久，日日穿着喜服，只能待在那方寸之地。
戚陌突然感觉有些熟悉，但他急着寻找逆光镜的踪迹，所以将那一丝怪异压下去，等全部看完魅魔的记忆，戚陌的神色有些难看。
他松开抓着魅魔的那只手，任由人倒在地上。
在业障林里，他踢到的那块人骨，应当不是原主娘亲的，但是那段记忆应当是她的。
而他方才从魅魔说的话和记忆中，推测出原主的娘亲并没有被魔尊渡幽带走，所以魅魔肯定将人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逆光镜应当也在那处。
戚陌静静站了片刻，突然道：“我娘亲或许并没有死。”
他说完这句话，就见原本瘫在地上，几乎要气绝的人眼中迸射出一道光，他坐起身，抓住戚陌的衣襟，手止不住颤抖。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戚陌踢开他的手，“但是她或许还在你给她安置的地方。”
魅魔终于像是活过来一样，他朝戚陌伸出手，“给我一颗治伤的丹药。”
戚陌看着他片刻，没有给他丹药的打算。
魅魔等了半晌，没等到，啧了一声，看向躺在一边的柳渡夜：“我的伤全是他打的。”然后又说：“我知道一处灵泉，可以压制业火，或许有可能将他体内业火洗净。”
戚陌思忖了几息，他顶多只能压制业火，但灵泉却可以将业火洗涤，所以他最终还是掏出一颗丹药递给魅魔。
选择与魅魔合作，戚陌也有自己的考量，这人对人族妖族恨得紧，又对魔族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只要有好处吊着他，戚陌就有八成把握得到逆光镜。
至于得到之后……
戚陌走到柳渡夜身边坐下，等着魅魔调息。
他想着方才的事，猛地从记忆力蹦出一段，他当时穿着喜服坐在房内，而柳渡夜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和魅魔记忆里两人最后撕破脸的场景一模一样。
所以……
戚陌猛地看向他来时的那条道，他将柳渡夜背好，带着人一起去了漆黑的甬道。
雪焰发觉戚陌的神色严肃，所以被叫出来做苦力也没有丝毫怨言，安安静静在一边照明，戚陌一张张画面看过，确定就是自己方才在幻境里经历的一切。
他和柳渡夜的经历不同，但又能重合，说明柳渡夜经历的正是这画面中另外一人的记忆。
魅魔应当不知道，他的记忆影响了两人经历的幻境，所以戚陌方才从他记忆里查看到的画面，与这墙壁上有细微不同。
只是石头刻的终究不清楚，戚陌还是打算等柳渡夜醒来，再看一看他的记忆。
戚陌收回雪焰，背着柳渡夜转身，一眼就望见站在洞口的魅魔，那人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
“你在干什么？”他突然问，“还把他也带着。”
戚陌背着柳渡夜越过他，斜觑了他一眼，“亲热，若不带着他，怎么和他亲热。”
魅魔似是没想到，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走过来。
戚陌此刻已经收拾好自己，他的发色又变作黑色，脸上的那块疤倒是一直在，魅魔看见他的发色有些难以理解，“你怎么将头发染了？”
戚陌淡淡道：“他喜欢。”
魅魔于是不问了，脸上出现一丝怀念的神色，还有些黯淡。
但戚陌注意到他眼底深处的无动于衷，他收回视线，将自己的头发束好，又给柳渡夜输入一股灵力，随即将人拉到自己的肩上，而后席地坐下开始看书。
戚陌这回看的是与傀儡术有关的书，他的傀儡术如今才五级，要制作他想要的傀儡，还不够。
最近他总是从储物戒中取书，又慢慢搜寻，所以临时兴起，想要分门别类制作几只傀儡，让他们将所有书卷中的知识背住，往后他再查看就方便了。
他们在这里坐下，魅魔看了片刻，也觉得没有意思，在一旁睡了，睡前问戚陌：“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要等他醒了才走吗？”
戚陌还看着书，淡淡道：“戚陌，是。”
魅魔撇撇嘴，闭上眼躺好。
戚陌眼神往他的方向瞟了一下，而后侧过头看着柳渡夜，手指在他眉梢擦过。
感觉手下的眉骨动了动，柳渡夜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戚陌，我的手臂疼。”
第40章
戚陌看到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 有些心软，给他喂了颗丹药。
“你伤的有些重，好好休息。”
柳渡夜却不太想休息, 他想和戚陌说说话, 他们才表明心意, 结果就遇上这件事，两个人一下子就分开了四五天。
他看着戚陌如今线条分明的下颚线, 伸手上去摸了摸, 然后趁着戚陌转过脸, 在他嘴角偷吻了一下。
看戚陌愣了一瞬, 他赶紧转移话题, “他死了没有？”
戚陌眼神移到不远处的一个石床上，看到魅魔装模作样转身，“我打算与他合作。”
“嗯。”柳渡夜答应之后, 才察觉戚陌说了什么话，他猛地朝戚陌眼神的方向看去, 注意到躺在那里的人，手习惯性去拿剑。
“我留着他还有些用。”戚陌在他肩上按了一下, 压低声音对他道：“他知道一处灵泉，对你体内的业火有用。”
“若他是骗人。”柳渡夜脸色严肃了许多, 看着戚陌，却无法对他说出硬话。
戚陌摇摇头, 将手中的书合上，“总要试一试。”
柳渡夜却不想让戚陌冒险, 如今戚陌算是他的人，戚陌性格又好，恐怕是魅魔说了什么话, 引起戚陌的同情心，饶了他一命。
柳渡夜想着，戚陌也是在数月前，因为心软收留了一只小猫妖，即使是现在，他也有些耿耿于怀。
戚陌不知道他想到什么，脸上神色几经变化，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了变化，一副想要保护他的模样。
所以等第二日几人离开这里的时候，柳渡夜就看似不经意般插在两人中间，只要魅魔有靠近戚陌的动作，立刻被他隔开。
原本只需要两日就能离开的秘境，硬生生被他们走了三日，期间魅魔总是逗柳渡夜，故意和戚陌说话。
柳渡夜也不知怎么回事，次次被他气得面红耳赤，他以为他和戚陌在一起后，他应当宽宏大量，让戚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现在魅魔这样故意插在他们之间，他就恨不得再和魅魔打一架。
“戚陌，你变成妖形。”柳渡夜和戚陌商量道，他看魅魔总是往戚陌眼前凑，不太舒服。
戚陌看着他，半晌无奈地化作妖形，然后就被柳渡夜稳稳抱在怀里，这人还嫌不够，挑衅地望了一眼魅魔。
在怀里寻了个姿势躺好，戚陌看柳渡夜脸上的喜色，心里倒是没有多少不耐烦。
他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动的人，现在被人抱着，他浑身的懒骨就彻底被激活，瘫在柳渡夜身上，不动了。
秘境里的雪焰和世界树碎片都被他们收入囊中，戚陌就没了再留在这里的想法，倒是柳渡夜，在秘境中找了许多灵果树，甚至还专门移植了几棵进系统空间。
戚陌都没有机会变回人形，三人就离开了秘境，这次好像也是随机投放，他们落在了一座城外。
海外也有几座小城镇，因为是散修建造，所以这里规模不大，但欢迎所有修士，人妖两族在这里都畅行无阻。
戚陌于是也就没有变回人形，被柳渡夜抱着进了城门。
一进去，戚陌就看到街上许多妖修，他们头顶各种各样耳朵，泰然自若在街道穿行，完全没有在北大陆那样战战兢兢。
魅魔被旁边散发着香味的小吃吸引过去，柳渡夜也凑过去，想要给戚陌买一些，是油炸的酥饼，油灿灿的肉馅，一掰就有汁水流下来。
柳渡夜接过摊贩递来的小食，刚要给戚陌，就被身后撞来的人弄得一个趔趄，险些将手里的酥饼丢出去。
他回头，就见到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挥着大刀砍下来，而撞他的，是一个干瘦的青年，这人眼窝凹陷，面黄肌瘦，虽说在这样微急的情况下，但他没有丝毫退却，眼神带着恨意盯着那个大汉。
眼看刀就要砍到这人身上，旁边也没有人说话，都冷眼看着，于是柳渡夜抽剑挡了一下。
那青年显然也没想到柳渡夜会挡，惊诧地看过来，一瞬后又对柳渡夜说：“前辈不必帮我，这是城主的长子，恐怕会惹上麻烦。”
“识相就给我躲开。”那满脸横肉的男子也插话道，一挥手让身后几个侍卫围住了三人。
“等我剁了他，再收拾你们。”他啐了口唾沫，重新抬起刀，“肖宁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砍了他们。”
肖宁脸色僵了一瞬，往前挪了一步，就被柳渡夜一手挡住。
“前辈。”
那什么城主之子不分青红皂白一通胡说，柳渡夜原本还觉得自己救错了人，现在却也起了几分气，将戚陌塞进衣襟，酥饼丢给身旁的魅魔。
“我看看你要如何收拾？”柳渡夜剑往前一递，就将那个大汉击退几步，而后他飞身上去，剑从几个方向攻去，动作迅疾如风，往往众人还没看清他人在何处，就见他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城主之子有一些修为，但与柳渡夜相比还远远不够，所以不过十招，这人就被柳渡夜踩着肩趴在地上。
他看了眼一旁的干瘦青年：“你说，他为何要砍你？”
肖宁看到柳渡夜实力不俗，心中将他卷进来的愧疚少了几分，恭恭敬敬道：“我是一名炼器师，三个月前与家妹来到这里，摆了一个小摊赚些灵石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