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白面无表情的去取，指尖刚碰到剑柄，明乐微微躬身，恭谦道：“奴才提前祝大人流芳百世，名传千古。”
　　唰。
　　剑光雪白，嗡鸣声爆响，剑气扫荡，明乐的发冠伴随着几缕黑发应声而断，他滞了下，无所谓的拢的了下散落的长发，唇角笑意阴冷：“请。”
　　柳生白有瞬间是想斩了明乐的，但他忍住了。
　　柳氏三子的确擅剑舞，银光，白衣，公子持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剑花乱舞，意气飘荡。
　　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剑柄，一舞毕，呼吸还未平稳，柳生白手腕一转，将剑尖朝下，把剑递给明乐。
　　明乐低着头去接，两人的手一触即离，他刚握稳剑柄，长剑碎裂，银白的碎片跌落了一地。
　　他惊的倒退一步，猛然抬头望向柳生白。
　　柳生白面色平淡：“告辞。”
　　他说罢扬长而去。
　　齐承鸿眉梢微扬，倒是没拦，见明乐怔怔的：“小九？”
　　明乐回神，随手丢了剑柄，笑意盈盈的靠过去：“爷。”
　　齐承鸿扶住明乐的腰，没让明乐贴上去：“你还伤着，小心些。”他怜惜的摸了下明乐的脸颊，“高兴了吗？”
　　明乐抿唇羞涩道：“高兴。”
　　他望着齐承鸿，琥珀色的眼眸满是虔诚，“爷真好。”
　　齐承鸿嗯了声，放开明乐：“好了，去养伤吧。”
　　明乐乖巧退开。
　　少年身材瘦削，步速不紧不慢，年纪小却很稳重，至少他交代的事都办得很好。常春跟他汇报过了，陈小九做事尽心尽力，一力抗下了所有的罪责。
　　齐承鸿忽然喊了一声：“小九。”
　　明乐回头，他状态不好，很是疲累。但他弯起眼睛里还是很好看，那双眼睛无声的望着你，好像全世界只有你一人。
　　少年温声软语：“爷。”
　　齐承鸿开始觉得明乐是真的爱他了。
　　他态度放软，头一次想起了解释：“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明乐沉默了下，显然是想起了陈锦玉。
　　他知道自己是个赝品，他就是再讨齐承鸿喜欢，齐承鸿不会让他杀了陈锦玉。
　　可他还是要讨齐承鸿喜欢，不然他可能碰都碰不到陈锦玉。
　　明乐笑了，眼眶发红，有些脆弱：“没有。”
　　他知道了。
　　齐承鸿脑子空了一瞬，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慌乱，失控的情绪令人厌恶。
　　男人的表情仍旧沉稳，威严冷漠，仍是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知道就好。”他看向明乐，许诺道，“本王这里永远会有你一席之地。”
　　陈小九是他的奴才，他不会跑的。
　　也跑不掉。
　　齐承鸿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看上明乐就要了明乐，不关心也不在乎明乐愿不愿意。
　　他是武王，权掌天下，不过是个太监，身如浮萍的太监。
　　他一日不垮，陈小九一日不会背叛。
　　齐承鸿理清思绪，又温和起来：“想要什么？”
　　我想要陈锦玉死。
　　明乐把嘴里的话咽下去：“禁军好威风。”他小声道，“想要支京武卫。”
　　京武卫，护卫皇城安危，地位权柄都是重中之重。
　　常安听见了，觉得明乐心野了，是在想屁吃，正要开口劝说时听到了他主子淡淡的声音。
　　“可。”
　　疯了。
　　常安看向齐承鸿，欲言又止：“……”诶，算了算了。
　　爷决定的事就不会变。
　　明乐跪谢离开后，常安才提这事：“爷，陈小九不是个安分的。”
　　齐承鸿半磕着眼：“知道。”
　　常安看着在养神的齐承鸿，提醒道：“爷是不是太纵着陈小九了。”
　　齐承鸿拧眉，抬眼看向常春。
　　常安轻声细语道：“爷对探花郎也没有这般有求必应。”
　　在他看来，是陈小九越界了……主子好像也越界了。
　　齐承鸿不以为意：“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陈小九是他人。
　　常安犹豫了下：“假若陈小九要杀陈锦玉呢？”他不太愿意武王对陈小九感情太深，陈小九为人……
　　齐承鸿不假思索：“杀陈小九。”
　　常安沉默了。
　　这次陈小九不就要杀陈锦玉，您是怎么处理的？
　　就轻飘飘的一句没有下次？
　　常安还要在劝，齐承鸿有些不耐烦了：“到此为止。”
　　“……”常安心下叹息，“老奴知道了。”
　　*
　　明乐把玩着齐承鸿命人送来的令牌：“京武卫啊。”
　　系统以为明乐在盘算暗算陈锦玉，它和明乐同时开口。
　　“的确很有用。”
　　“听说都是身高八尺，相貌端正，有八块腹肌的小哥。”
　　系统：“？”
　　明乐：“？”
　　系统：“……”
　　明乐：“……”
　　系统怒了：“你是个什么品种的狗逼！你要京武卫……你无耻！”
　　明乐咳嗽两声，心有向往：“听说他们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系统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气的直哆嗦：“武王一定会砍了你！”这不是绿帽，这是大草原！
　　明乐撇嘴：“我就想想。”
　　系统冷笑：“呵，呵呵。”
　　明乐这段时间要养伤，素很久了，有点怀念那些喘不上气的日子：“你别不信。”他感慨道，“他们哪里比得上英俊潇洒，威武雄伟的武王。”
　　系统已经脏了，它咬牙切齿：“这也能开车？”
　　“开车？”明乐一脸疑惑，不解道，“我哪里开车了？”
　　没，没吗？
　　系统突然羞耻：“我、我听错了。”
　　明乐不太信道：“听错了？你真的听错了？”
　　“听错了！”系统恼怒，“就是听错了！”
　　明乐哦了声：“柳生白回去后一定会调查我。”
　　系统见明乐换了个话题稍稍安心：“没事，陈小九已经处理过自己的身份了。”陈小九当权的时候把自己的信息处理的很干净，不废大功夫查是查不到他真正身份的。
　　“不是这个。”明乐正经起来，“是小林子他们，柳生白一定会查到他们的。”
　　系统满不在乎：“查就查呗。你之前只是为难过陈锦玉，又没真的动杀手。”就这次宴会上的事，明乐也只是下药而已，是陈锦玉自己撞刀口上的。
　　都是小事，反正系统不觉得齐承鸿会为了这些事干掉明乐。
　　想到这里它又幽怨了起来，“齐承鸿怎么能这么瞎。”男主又又又和明乐搞上了！
　　“不。”明乐正色道，“他一定能查到我要杀陈锦玉的证据。”
　　见明乐说的笃定，系统懂了：“你的意思是柳生白会伪造假证据污蔑你？”
　　明乐：“证据肯定是假的……污蔑算不上。”
　　他是真的要杀陈锦玉嘛。
　　系统也很无语：“那你怎么办……常春？让常春顶锅？”
　　明乐沉默了下，仰头看窗帘：“到他下线了……”他压低声音，嗤道，“他怎么能不死？”
　　系统不懂人类的感情，见明乐嘲讽：“要照剧情来啊。就像我，我也是按照程序来的。”
　　明乐突然起身朝外走。
　　系统机警：“干嘛，你要干嘛？”
　　明乐恢复了嬉皮笑脸：“要吃晚饭了，我去吃饭。”
　　系统：“……”
　　明乐真的干饭去了，吃得撑的半夜睡不着。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和寂静中。
　　“系统？系统？”
　　“在吗在吗？”
　　“有屁快放！”
　　“威武雄伟。”
　　“？”
　　“什么鬼？”
　　“我就是说武王那里威武雄伟。”
　　“？”
　　“！”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咆哮惊天而起，“去死啊！你为什么不去死！”


第30章 摄政王的小探花
　　柳生白为陈小九舞剑的消息不胫而走，群情激愤，年轻一代的领袖沦为士林之耻。
　　昔日车马繁荣的柳府门可罗雀，柳父气急攻心，病重。
　　陈锦玉是偷偷来的。
　　他戴着兜帽，黑色的披风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凉亭里着月白色锦衣的青年眉眼淡泊，唇角笑意温柔，怡然自得的在煮茶。
　　本以为柳生白就算不会一蹶不振也会憔悴些。
　　陈锦玉神色复杂：“柳兄。”
　　文人应有风骨，怎能谄媚偷生？要是其他人他一定绝交。
　　可柳生白是因为他得罪了陈小九。
　　柳生白读懂了陈锦玉的眼神，他倒茶的动作顿了下，长睫掩去了有些悲伤眼神。
　　其他人无所谓，小乐也觉得他该死么。
　　小乐变了，变了好多。明明很熟悉，却又这么陌生。
　　可他抬眼的时候仍旧带着笑，递过去了一杯茶：“你不该来的。”私下里，青年的眼神总是温柔宠溺，“喝完茶就回去吧。”
　　陈锦玉伸手接茶时对上了柳生白的视线，这么久了他还是不太习惯，微微避开后道了声：“谢谢。”
　　小乐回答的生疏又客气。
　　柳生白想难过的，可他心静如水：“客气了。”
　　茶水入口，先苦后涩，回味却是甘甜。
　　陈锦玉被惊艳道了：“点翠？”说是千金一两，实际上却是万金难求，只有这些世家大族才拿的出来。
　　柳生白捧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痉挛了下，他望向陈锦玉，声音却依旧温柔：“锦玉什么时候学会了品茶的？”
　　小乐不喜欢喝茶，嫌苦，嫌涩。
　　陈锦玉享受的表情凝滞了下，他垂下眼，有些不自然道：“许久了……我忘了。”
　　“许久了……”柳生白喃喃，“是许久了。”久到他要不认识小乐了。
　　他突然起身，在陈锦玉怔然的视线里揉了下他的脑袋，“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陈锦玉没来得及避开，他皱了下眉：“那你……你还好吗？”
　　柳生白笑了笑：“好。我很好。”他温声嘱咐道，“这些天京城动荡，在外活动小心些，”
　　只要你还是小乐，我就会保护好你的。
　　他会亲手除掉陈小九。
　　*
　　齐承鸿发现明乐这些天有点心不在焉。
　　他抚摸着明乐顺滑的长发，一寸寸往下捋，趁人舒服的瘫软了身体时，冷不丁道：“在想谁？”
　　在和系统争吵的明乐还真没防着齐承鸿，一不小心嘴飘了：“柳生白！”
　　齐承鸿垂眼，毫不客气的掐住了明乐的腰，缓缓用力。
　　明乐瞬间清醒，察觉到腰上的力道：“……”
　　你不对劲！
　　系统也很惊讶：“他干嘛问你这个？”还趁明乐不太清醒的时候问。
　　这他妈谁防得住。
　　齐承鸿面色平静，俊美的脸庞上瞳孔漆黑：“柳生白怎么了？”
　　他知道明乐狠辣恶毒阴险，攀权附势，唯利是图，是个十成十是小人物。
　　接近常春、接近……他都抱着强烈的目的性。
　　齐承鸿不介意明乐利用他，靠着他往上爬。
　　只有柳生白。
　　他改掐明乐下巴，看着少年慢慢变红的眼角，又放缓了语气：“状元郎如何？”
　　齐承鸿看见明乐在宴会上帮柳生白了，他要明乐杀柳生白一半是真的动了杀心，一半是试探。
　　对试探结果他不是很满意，但明乐开心了也好。
　　不是很想说的明乐：“……”完犊子了。
　　他就感觉齐承鸿要他动手不太对劲。
　　系统很不解：“不就是提了下柳生白？”
　　明乐觉得他苟不下去了：“我问你，陈小九在乎名声还是命？”
　　“这还用说？”系统感觉自己智商上了高地，“肯定是命啊。陈小九什么时候要过脸了。”
　　明乐幽幽道：“是啊。陈小九既然觉得命重要为什么不杀了柳生白，反而选择毁了他的名声？”
　　系统噎了一下：“这、可你已经够狠了……柳生白快成过街老鼠了。”“齐承鸿不觉得。”明乐叹息，“齐承鸿和陈小九是一类人，他们都觉得命重要。”武王没有起家的时候，被打骂被侮辱，给自己的兄弟当马骑，不也是活的好好的。
　　他本来想糊弄过去，至少糊弄一段时间。
　　可齐承鸿太了解陈小九了。
　　陈小九脏的就没有干净的地方。
　　一旦干净了，就异常显眼、刺目……让人嫉妒。
　　见明乐一直沉默，齐承鸿眼角逐渐生红，神色冷漠冰冷：“小九怎么不说话？”他勾唇，少见的阴翳，“是本王不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愤怒。
　　明乐抿唇，轻轻摇摇头：“奴才不敢。”
　　他还躺在齐承鸿膝上，眼角微红的模样可怜楚楚，声音仍旧柔和，“是爷魔怔了。”
　　齐承鸿掐着明乐的手松开了。
　　他望着明乐，少年虎牙尖尖，琥珀色眼眸清澈如故，清楚的映着他似疯似魔的倒影。
　　齐承鸿突然感觉了彻骨的寒，他猛的攥紧拳头：“滚，快滚。”
　　他闭上眼，不肯再看明乐。
　　明乐温顺的爬起来，临走前还给齐承鸿磕了个头：“奴才告退。”
　　英俊威武的男人脸色铁青，略显狰狞的神色还残留着未散的疯狂执拗，闻言蓦然望去，眸色猩红似鬼。
　　少年的背影一颤，好似察觉到了这渗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