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把小朋友给惹生气了，井遇有点无措。
　　想向平时一样摸摸少年的头发，又怕林落不喜，手抬起来又收回去。
　　“诺诺。”井遇低声唤他。
　　嗓音是成年男人特有的低沉温柔，磁性好听。
　　林落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喜欢他摸自己头发时掌心的温度。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羞恼。
　　“别这么叫我。”
　　林落心想，我是林落，不是林诺。
　　如果井遇知道他是林落，是不是就不会拒绝他了？
　　此时此刻，林落甚至有种冲动，想告诉井遇自己的身份。
　　但这种话听起来也太扯淡了，井遇会信吗？会不会觉得只是小孩儿讨他喜欢的谎言？
　　什么小孩儿，林落恼怒地想，按出生年龄，我今年都41了，是我老牛吃嫩草差不多。
　　“对不起。”井遇道，“你别生气。”
　　“刚才我只是……一时冲动，那不是我的本意。你也别放在心上。”
　　林落听得更火大了，反唇相讥：
　　“一时冲动？你也会一时冲动这样把别人按在床上吗？”
　　“也会一时冲动对着别人……”林落的视线飞快地扫了眼井遇的身下，“……这样吗？”
　　本以为光线昏暗林落看不清，不想竟被少年发现了。
　　井遇一张老脸都挂不住了，窘迫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道歉：
　　“对不起。”
　　“我可能是太久没……”
　　“我还是走吧，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
　　井遇说着便起身打算离开。
　　“站住！”林落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恼道，“你跑什么？”
　　“不许走。”
　　“话还没说清楚呢。”
　　井遇低头看了眼林落的手，发觉这小崽子刚才被他按着时倒是乖，本性上却还是个狼崽子。
　　刚才只是为了讨糖吃罢了。
　　“你想说什么？”井遇尽可能平静地问。
　　林落道：“你要是觉得刚才那样还算小孩儿，我也可以做别的，来告诉你我不是小孩儿，我是个成年人。”
　　“你别以为比我大几岁就老把自己当长辈了，总是老气横秋的。”
　　“再老气横秋不也是对我、对我……”林落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那啥了吗？”
　　“你信不信我强了你？”
　　井遇：“……”
　　说完这句，林落似乎也觉得太过，脸颊通红，轻咳一声：
　　“我、我只是想说……你能不能，把我当成和你平等的男人看待，给我一个可以和你交流的机会好吗？别总是搪塞我。”
　　林落语气有些低落。
　　总是被搪塞的他难免沮丧。
　　“你到底是因为不喜欢年龄差，还是不喜欢我，还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林落抬起眼眸，直直地注视着井遇，手把被子攥得死紧。
　　他忐忑得不行，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如果是第一个，那林落就有点头疼了。
　　如果是第二个，林落才不信。
　　如果是第三个就好说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井遇回避了。
　　他必须做出回答。
　　井遇凝视着林落的眼神深沉而柔和。
　　他是喜欢这个小朋友的，他怎么不知道呢？
　　“诺诺，”井遇掰开林落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抚着少年的侧脸，轻声道，“我怕你会后悔。”
　　林落连眼睛都是红的，嘴唇动了动：“……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
　　“你或许只是错把感激、崇拜和依赖当成了爱，”井遇说，“我想，等你在国美再多待一段时间，多认识一些人，多见一些事，或许就能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林落：“那如果证明不是你以为的这样呢？”
　　“不是的话……再说吧。”井遇并不想给这个小孩儿期待。
　　“不行，”林落很执拗，“什么再说，现在就说清楚。”
　　“如果证明我确实喜欢你，不是依赖或者崇拜，你怎么样？”
　　林落步步紧逼，井遇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如果、如果真是那样……”井遇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作出一个承诺，“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不再拿你当小孩儿看待。”
　　虽然没有达到林落想象中的效果，但这样也行。
　　林落勉强满意，松了手。
　　他看着井遇俊朗的面孔，内心还是有点蠢蠢欲动。
　　刚才偷袭亲的那一下感觉很不错。
　　但现在再偷亲就感觉不太合适了。
　　既然两人已经达成“协议”，林落便不再臭着一张脸，别过头淡淡道：
　　“行了，你去洗澡吧，我睡了。”
　　说完，他蒙头便睡。
　　井遇在床边坐了两秒，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坨，无声叹口气。
　　良久，他为林落熄了床头灯，黑暗中传来男人柔和的嗓音：
　　“晚安。”
　　井遇离开了。
　　井遇出去以后，关上门，靠在林落的卧室门上，微微仰起头，望着走廊上的灯，有些出神。
　　他摸摸自己的嘴唇，刚才林落亲他时的感受还异常鲜明。
　　如果他的自制力再稍微差那么一丢丢，井遇刚才都得把人办了。
　　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办了，井遇就必须负责，而他现在还没有做好为少年负责的准备。
　　他担心少年以后会后悔跟他在一起。
　　年轻人的热情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可井遇这个年纪的人，早就失去了追求新鲜感的心思。
　　再加上他父母之间不幸的婚姻，让井遇对亲密关系有某种近乎偏执的坚持。
　　洗澡时，林落嫣红的脸颊，略带羞怯又大胆的眼神，光滑的皮肤……刚才在卧室里所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
　　被惹起的欲念控制不住地滋长。
　　于是井遇冲了个冷水澡。
　　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感冒了。
　　林落早起以后，看到井遇，没事儿人一样对他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还亲自下厨做了顿早饭。
　　吃早饭时，林落咬着煎蛋问：“井遇，你等会儿送我去学校吗？”
　　他自然得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而后井遇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一个。
　　连打好几个之后，林落皱眉：“你感冒了？”
　　井遇清清嗓子，昨晚那么磁性性感的声音现在变得有些沙哑。
　　“嗯，有点。”
　　“现在天气也没那么冷啊。”林落有点奇怪，伸手摸摸井遇额头，又跟自己对比了一下。
　　“好像不怎么烧。”
　　“只是有点咳嗽。”井遇道，“没事的。”
　　“我给你煮碗姜茶？”林落说，“驱寒。”
　　“不用，你还是快去上学吧，要不然就要迟到了。”井遇说。
　　“我早上第一节 没课。”林落说。
　　“没课？”井遇有些疑惑，“不是外国美术史吗？”
　　“老师有事，取消了，”林落一顿，发现不对，“你怎么知道？”
　　井遇：“……”
　　当然是问辅导员要过林落的课表。
　　暴露了。
　　但井遇是谁，当即面不改色道：“以前看过素君的课表。”
　　林落脸黑了。
　　“不给你煮姜茶了，你自己咳着吧。”
　　井遇低下头喝着豆浆，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林落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饭，站起身：“我吃饱了，走了，去上学。”
　　“拜拜。”
　　“等会儿。”井遇跟着站起身，“别急，我送你。”
　　“不用你送，我自己去吧，反正昨天也是自己来的。”
　　“诺诺。”井遇跟上林落的脚步，走到门边，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抬手按了下少年的发顶，低头道，“别耍脾气，嗯？”
　　林落受不了井遇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他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些，男人随口一哄气就消了。
　　林落后退了一步，别过脸道：“那就快点。”
　　“你还得去上班呢。”
　　“我是老板，”井遇笑道，“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迟到一下不要紧的。”
　　“……”林落无言以对，“我要迟到了。”
　　“你不是说第一节 课取消了吗？”井遇说话间又咳嗽几声。
　　林落：“……”
　　他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傻了。
　　昨晚因为井遇的事，林落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直到凌晨才模模糊糊睡去。
　　“……那我去给你煮个姜茶。”
　　到底还是舍不得看井遇一直咳。
　　林落绕过井遇，穿过客厅，钻进厨房。
　　煮姜茶并不复杂，不多时林落就给煮好了，他给井遇端了一碗，让井遇现在喝。剩下的用保温杯装着，让井遇带去公司喝。
　　把林落送到学校以后，井遇看着他走进学院，才掉头去公司。
　　迟到了，但问题不大。
　　井遇拿着保温杯坐电梯上楼时，员工们看到他，纷纷向他问好，目光不时在井遇手里的保温杯上转。
　　等到一出电梯，员工们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总裁今天迟到了！”
　　“是不是因为昨晚把总裁夫人带回家的缘故？”
　　“我觉得是。”
　　“他还带了个保温杯。”
　　“该不会是因为昨晚那啥……咳，感觉自己跟年轻人比力不从心，所以……泡点枸杞喝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总裁办公室里，井遇对众人的猜测一无所知，他看着手机，手机里有一条来自林落的消息：
　　“到公司了告诉我。”


第六十九章
　　“嗯，到了。”井遇回复。
　　林落大概已经在上课了，没有回复。
　　井遇放下手机，看了看手边的保温杯。
　　……为什么突然之间有种有家室了的感觉？
　　早上有人给做饭，生病了有人照顾你，来上班还要你报平安。
　　井遇的母亲说得难听点，就是个花瓶美人。
　　当年和井遇的父亲算是门当户对，所以结了婚。
　　但婚后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幸福。
　　井父的工作非常忙，长期不着家，而且还有很多应酬，很少关心家里的妻儿。在井遇的成长中，他是全然缺席的。
　　井母是全职太太，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和闺蜜一起喝下午茶，做spa，买奢侈品，炫耀孩子。
　　她总是怀疑井父有外遇，井父每次回家两个人都要吵架。
　　或许是因为寻求不到自己的价值感和存在感，井母将所有精力都投注在了井遇的身上，大到工作和成家，小到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她都要一一过问。
　　如果你不听她的安排，她不一定会责备你辱骂你，但一定会自怨自艾，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说你不爱她，不尊重她，不在乎她。
　　所以井遇上大学时，为了逃避母亲的控制，便离开了家庭，住在学校宿舍，并且开始创业。
　　在经济独立后，他便更少回家了。
　　一回家，如果父亲不在，就是他独自面对母亲。
　　如果父亲在，就是他旁观他们两个吵架，有时候还要殃及井遇这条池鱼。
　　所以一直以来，井遇对婚姻和成家都没有什么期待感。
　　他不想做他父亲那样的丈夫，也不想娶一个他母亲那样的妻子。
　　与之相比，他宁可单身一辈子。
　　林落回到学校以后，便面临着来自毛俊、夏文秋和别一格八卦的眼神。
　　当天中午，四个人在食堂吃饭，逼问他昨夜发生了什么。
　　林落摸摸嘴唇，有点不好意思：“亲了一下。”
　　毛俊问：“接吻什么感觉？”
　　林落轻咳一声：“没伸舌头，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别一格道：“你这不行啊落落，到人家家里留宿，竟然只蜻蜓点水地碰了下嘴唇，那叫什么接吻？”
　　“你应该努力一把把人睡到啊。”
　　林落呛了一声：“第一次去他家就……这样不太合适吧？会不会太快了？”
　　“那有什么快的。”别一格道，“不快。”
　　夏文秋持反对意见：“我觉得还是得一步步慢慢来。”
　　“是你亲他，还是他亲你？”毛俊又问。
　　“我亲他。”林落想到昨晚的情形，脸上有点发热，佯作镇定道，“他老是说我是小孩子，说什么都不肯回应我。”
　　“但我觉得他就是喜欢我的。”
　　“你不是都十九岁了？哪里小孩子了。”别一格掐着林落的脸蛋，“就是长得太嫩了，看着像还没成年似的。”
　　林落瞪他一眼：“我哪里嫩了？”
　　他现在最讨厌别人说他嫩，年纪小。
　　要不是因为这样，早就泡到井遇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夏文秋问，“他要是觉得你年纪太小，你也不可能一下子长到他那么大啊。”
　　“而且，年龄差距是无法缩小的。”
　　“那岂不是……”
　　“不会，”别一格一揽林落的肩，“我们诺诺魅力四射，井遇肯定会被他迷倒的。”
　　“才九岁年龄差而已，不算什么大问题。”
　　“就是，就是。”毛俊道。
　　夏文秋蹙着眉，还是有些担心。
　　“你就没跟他好好谈谈吗？”
　　“谈了。”林落说，“他说我年纪小，跟他不适合，觉得我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崇拜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