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滚下车吧。”不等林落做出反应，井遇打开车门，“我还有工作，不跟你闹了。”
　　林落就这样下了车。
　　看井遇在车窗内冲他挥挥手，而后驱车远去，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林落呆呆站在原地，摸摸自己头发，好像也没啥感觉。
　　刚才那感觉是什么？
　　“林诺！”
　　身后，一个女生跳了过来，一拍他肩膀。
　　“你怎么才下车啊，刚刚在跟井先生说什么？”这女生自然就是焦娜。
　　“看你们在车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她一问，林落就想到井遇刚才摸自己脸和头发，莫名就有点心虚。
　　“怎么了？”他没回答，反问道。
　　“没什么，就是好奇呀。”焦娜道，“你跟井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人吃过一顿饭，这小丫头就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自来熟地叽叽喳喳起来。
　　“偶然认识的。”林落转身进学校，见焦娜的老爸早已经离开了，问道，“你在这儿站着干嘛，为什么不进去？”
　　“等你呀。”焦娜理所当然地跟着林落。
　　“我们不在一栋教学楼。”林落说。
　　高三生是单独的一栋教学楼，和高一高二是分开的。
　　“那有什么关系，”焦娜笑嘻嘻道，“我们上课比你们晚十五分钟，我想去看看你班上是什么样的。”
　　林落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但道路这么宽，他也管不到人家走什么路。
　　他不说话，焦娜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天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老师都说林落上课也画画，你上课会画画吗？”
　　“上课就上课。”林落道。
　　“哦，也对。”焦娜道，“你是文化生，成绩还那么好。”
　　“那你也太厉害了！”焦娜惊叹，“你都什么时候画画啊？”
　　“晚上。”林落。
　　“放学回家以后吗？”
　　“嗯。”
　　“自己画，不需要老师？”
　　林落道：“不需要。”
　　如果是画室徐老板等其他人听到这番话，肯定觉得林落说大话。
　　但焦娜不这么认为，反而还中二地觉得：牛逼。
　　说不定那些平庸的老师反而会限制林落的风格呢！
　　跟着林落一路到了高三教学楼，又一路跟到林落所在的高三一班，观察了下林落的班级，记住位置和林落的座位，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临走前还冲他挥挥手：“晚上见！”
　　焦娜长得乖巧可爱，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非人惹人喜欢。
　　林诺以往很少和女孩子来往，是那种女生和他说话都会脸红的类型。
　　因此，突然有个漂亮学妹跟他到班上，引起了同班同学们的广泛关注。
　　“林诺！”同桌第一个问他，“刚刚那女生是谁啊？”
　　同桌问的时候，其他人都竖着耳朵听。
　　爱听八卦，是人之本性。
　　尤其是学霸和漂亮女生的八卦。
　　“学妹。”林落道。
　　“我当然知道是学妹！”同桌道。
　　这么漂亮的女生，如果是同年级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同桌一连串地发问，满脸都写着“快告诉我！”
　　“她为什么跟着你来高三这边，该不会是……”
　　林落扫他一眼。
　　同桌一撇嘴：“林诺，你不可爱了。”
　　要是以前的林诺被这样打趣，肯定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可是从前几个月的某一天起，同桌就发现林诺的性格变化了很多。
　　他还以为是因为林诺家里的事，自然也不可能脑洞大开到认为这里面换了个芯子。
　　“跟她不熟。”林落言简意赅，堵住了同桌所有提问。
　　其他想听八卦的同学，也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但班上也不是没人知道焦娜的身份，小声道：“那个好像是蓝天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吧，千金小姐呢。”
　　“不会吧？那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跟林诺在一块儿？”
　　“这就不知道了。”
　　“你认错了吧？”
　　无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林落心无旁骛地学习。
　　自从继承了林诺的记忆，从前那些对他而言面目可憎的数学公式、英文字母，都变得那样亲切可爱。
　　他觉得他都变成好学生了。
　　晚上十点，林落放学回家。
　　没想到才走出校门不远，就遇到了一伙不怀好意的人。
　　打头一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一身油腻腻的加绒夹克，嘴里叼着一根烟，把林落拦下。
　　“林诺是吧？”他说话时，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
　　林落背着书包，掀起眼皮看他们。
　　四下里又围上来四五个人，把林落围在中间。
　　“怎么？”林落问，“有事？”
　　正常来说，一个高中生被他们这样的人围住，本应该吓得尿裤子。
　　但林落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让这群人自尊心受挫。
　　打头那个夹克男把嘴里的烟头一扔，踩在地上，笑着说：
　　“你爸欠了我们的钱，听说你傍上了个大老板，现在有钱了，出入的都是高级私人餐厅，坐几百万的豪车。”
　　“既然这样，不如把你爸欠我们的账结一下？”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拿钱来吧。”
　　夹克男对林落伸出手，搓了搓手指。


第二十七章
　　林落勾起唇，笑了下，很是嘲讽的样子：
　　“劝你多读点书，现在是法治社会，早就不兴父债子偿那套了。他的债是他的债，跟我没有关系，找我找错人了。”
　　林落说完就要走。
　　“站住！”
　　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拦住他，眼神凶狠道：“不给钱，你今天休想走。”
　　林落瞥了他们一眼：“怎么，不给钱，要我的命？”
　　“那倒不至于，”夹克男扯着嘴角冷笑，觉得这小孩儿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好拿捏，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孩子，“听说你喜欢画画是吧？好像考试还考了第一？”
　　“那就好说了。”
　　夹克男看着林落捏着书包带子的手：“不给钱，我们就一根一根剁了你的手指，让你再也画不了画。”
　　对于他们这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剁掉一个人的手指，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落冷淡的眼睛环顾四周。
　　自从自行车被偷后，林落晚上都是坐夜班公交回家。
　　他为了抄近路去站牌处，走的是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子，此刻放学回家的十三中高三走读生正从校门口涌出来，但基本没人走到他这边来。
　　如果他能发出声音吸引那边的人的注意，倒也好说。
　　可现在校门口嘈杂得很，又有很多汽车鸣笛的声音，他就算喊出一嗓子，也不一定有用。
　　而凭借他这小身板儿，想抗衡三五个大男人，还是有点困难。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林落不紧不慢地问：“他欠你们多少钱？”
　　“不多，”夹克男轻描淡写道，“也就三百多万吧，对于你傍上的那个大老板来说，三百万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说得轻巧。”林落冷笑，“就算这样，我也不可能随身带三百万在身上不是？”
　　“那你想怎么办？”夹克男道。
　　“是你们想怎么办。”林落把锅甩出去，“我一个中学生，怎么可能随身带三百万在身上。就算我傍上了大老板，那不也得去跟他撒个娇卖个乖，才能拿到钱么？”
　　“别说你现在剁了我的手指，就算是把我人整个给剁了，我也拿不出三百万来。”
　　林落说得有道理。
　　夹克男陷入沉思，与同伙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少顷，夹克男道：“既然这样，我们也是讲道理的人，你去找老板要钱，我们明天晚上再来这里等你。如果到时候你还拿不出钱，就别怪我们……”
　　“他们在这里！”
　　夹克男话未说完，巷子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旋即，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保安提着警棍冲过来。
　　那几个赌徒本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的东西，一看保安们打着明晃晃的灯，拎着警棍，一时间也没看清楚有多少人，自己先吓了个好歹，抛下林落扭头就跑。
　　跟在保安中间的，还有个小姑娘，焦娜。
　　看赌徒们跑了，焦娜冲过来，着急道：“林诺，你没事吧？”
　　林落看她一眼，又看看保安们，问道：“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我这不是等你么？”焦娜道，“结果没等到，就去找你，你同桌说你已经走了，我追过来，刚好看到一群坏人把你拦住，就赶紧去找保安了。”
　　“你受伤没，他们为什么拦你啊？”
　　“我没事。”林落对保安们道了个谢，请他们回去，又问焦娜，“你等我干嘛？”
　　焦娜道：“我想去你家看看你画画！”
　　“……”林落无语道，“不方便。”
　　“我又不在你那儿住，我就是看一会儿就走，我家司机就在校门口。刚好能把你一起捎回家。”
　　焦娜满眼期待，竖起一根食指：“就看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我想看看你画画是什么样的。”
　　“不方便。”林落坚持，“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去男同学家，你爸知道吗？”
　　“他哪有空管我去哪儿？”焦娜咕哝道。
　　“总之不方便。”林落看了眼时间，随口道，“我得去赶公交了，再不去夜班公交都没了，拜拜，明天见。”
　　说完赶紧跑路了。
　　且不说被一个小姑娘在旁边盯着会不会影响他画画，大半夜带个小女生回家，总归是不合适的。
　　何况人家老爸都说了，让她离自己远点儿，这小姑娘怎么还往上凑呢？
　　林落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因为被堵，他比平时回来得稍晚一些。
　　冯娟因为担心，一直在等他，没有休息。
　　看到他进屋，才放下心，问道：“你今天怎么比平时晚？”
　　“下晚自习后有道题没做完，就多做了一会儿。”林落笑了笑道，“也就晚了这么一小会儿，能有什么事？你自己早点休息。”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冯娟道，“你饿了没，我给你摊个煎饼果子，吃了再画画？”
　　“不用，妈。”林落看着母亲截肢的腿，“你怪不方便的，我扶你回屋休息，你就别忙活了。”
　　“没什么不方便，习惯了也一样。”冯娟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画画，妈虽然没本事，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
　　林落心里一动，暖融融的，忍不住笑道：“妈妈可有本事了，培养出我这么一个好儿子。”
　　“妈，我跟你说，你儿子现在出息了。”
　　“怎么？”冯娟道。
　　林落神神秘秘地笑着说：“我不是考了美术联考第一么，最近都在努力画画。前两天，我画了一幅画，拿去卖了，卖了好多钱呢！”
　　冯娟不以为意，笑着问：“多少？”
　　林落眨眨眼：“你猜？”
　　冯娟白天摆摊很疲惫，只有晚上能有时间跟孩子聊聊天，虽然累，精神头却好。
　　配合地猜测道：“卖了几百？”
　　林落摇头：“再猜。”
　　冯娟迟疑道：“几千？”
　　林落再摇头。
　　“是猜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少了，”林落说，“差得太远了！”
　　冯娟无奈笑道：“猜不着，总不能卖了几万吧？”
　　林落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卖了两个亿，那太夸张了。
　　他忍着笑：“怎么不能？别说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也行的。美术这一行，就看别人能不能看上你的画，要是看得上，多少钱他都愿意出。”
　　大多数收藏家买艺术品，除了自己喜欢，更重要的自然还是收藏价值。
　　这是谎话，但冯娟不懂。
　　林落拉着冯娟的手，认真说：“妈妈，以后我可以挣钱养你了，我现在一幅画就能卖好几万呢。以后还可以卖几十万、几百万，你不用再去摆摊儿卖煎饼果子了。”


第二十八章
　　冯娟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摆摊儿卖煎饼果子，得好长时间才能赚到几万块钱，而林落画了一幅画就卖了几万？！
　　冯娟第一反应是：“诺诺，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妈，”林落笑道，“别人骗我，还给我钱干嘛？人家吃饱了撑的啊？我是真的卖了几万块钱！”
　　林落拿出一张银行卡，对冯娟摇了摇：“喏，就在卡里。”
　　冯娟一把握住那张卡，塞进林落的手里，严肃道：
　　“这既然是你自己赚的钱，你就好好收着，以后上大学用，千万别让你爸知道了。”
　　“我知道。”林落点头，笑道，“他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他又不知道我银行卡密码，拿去也没用。”
　　冯娟欣慰地笑了：“对，诺诺说得对，诺诺出息了。”
　　“这算什么，”林落不以为意，“以后我还可以赚更多钱，给妈买大大的房子，漂亮的衣服，请几个佣人做家务，这样妈妈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嗯嗯，”冯娟附和道，“诺诺真棒。”
　　说话间，她眼里都有些湿润。
　　她当然绝对相信诺诺的话，诺诺是个好孩子，从不会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