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身,沉默不语。
李景焕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一切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微微一笑,“自朕登基以来,一直政务繁忙,兄弟间也鲜少见面,倒觉疏远了。正好趁此机会,咱们兄弟能聚在一处说说话也好。”
李景煊垂首:“皇上重情重义,臣弟不胜感激。”
好标准的回答……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李景焕选择求救于李景煜,和颜悦色地对他道:“朝中事务朕一人料理不过来,所以命你总理事务,事务繁杂,想必十分辛苦。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为皇上分忧,是臣之幸事,不敢言累。”
更加标准了……
怎么连四弟都不给自己面子了?
唉,算了!李景焕一脸严肃,开始说正事了:“你们都是朕的亲兄弟,朕如今初登大宝,朝中难免有人不服,父皇驾崩,后续还有不少问题,需要有人帮助……”
说着,他抬眸扫过众人,“你们可愿做朕的肱骨之臣?”
李景煜深深看了李景焕一眼,往日的二哥,终于要变成高高在上的王者了吗?
见他们不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李景焕上前拉着李景煜的手,“四弟,咱们一向交好,难道因为二哥如今当了皇帝,你我兄弟之情便生分了吗?”
李景煜被他紧紧拉着手,表情有些尴尬,“当然不是,皇上……不,二哥,您先松开。”
“那你便是答应了?”
“当……当然。”
李景焕又环顾了一下周围,“你们呢?”
“臣弟愿为二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李景焕眉眼柔柔地绽开,笑若春风。
第72章
登基大典刚举行没几天,湛崇那边便传来了战胜而归的消息,李景焕没有让他在外多做停留,直接一道旨意把人招进了京。
湛崇刚进京,还没来得及卸下盔甲,就被一道旨意招进了皇宫。
……
“将军?”传旨的太监走了几步发现湛崇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
湛崇站在最后一重门前,望着头顶巍峨的宫门,面色看不出情绪来,良久才跨出了一步。
日头已快到中天,日光懒洋洋的,照身上有种淡淡的暖意。
这便改天换地了吗?湛崇又缓缓走了几步,转身望去,许久未归,身后的高墙深院倒显得有些陌生了。
“走吧。”
湛崇一路行的极慢,目光在沿路的宫殿、亭台细细扫过。太监也不敢催促,只能陪着慢慢往前走。
宫里头都知道,这位当年是新皇的伴读,之后又被先皇委以重任,手握兵权,现新皇登基,这位爷自然得好好伺候着。
二人走走停停,快半个时辰了才到了养心殿。党萧已经在外头站着了,领路的太监给他弯腰行了个礼,便默默退下去了。
党萧笑容满面:“奴才见过大将军。”
党萧伺候先皇多年,在宫中也是老资格了,湛崇自然不至于对他太过傲慢,对他也算是客气有理,“公公请起。”
党萧躬身把往里让,“将军,外头寒,快请进吧。”
湛崇整理了一下衣襟,加快了脚步走进殿内,却不料进殿一看,里面竟空无一人。
湛崇皱眉道:“怎么回事?”
党萧被他盯得发毛,干笑道:“将军,近日来朝里头的事儿太多,皇上实在顾及不过来。今日本来召见将军是安排好了的,结果又临时有事耽搁了,所以……还请将军委屈一下,先坐下等会儿,皇上随后就到。”
朝里头的事儿太多?湛崇冷冷看了党萧一眼。
托词而已!
李景焕这是忌惮他手中的兵权,特意冷着他,给他下马威看呢!不过……
湛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微臣有要事面奏皇上,还望党公公回禀。”
党萧苦着脸,“哎呦,大将军,不是奴才不愿意帮您,实在是皇上真是无暇……”
湛崇没有再给他继续找借口的机会,直接面向书案跪倒,加重了语气,“微臣罪无可恕,欲面圣请皇上降罪,麻烦公公转达。”
“这……”
党萧无法,只得去禀告李景焕。
其实李景焕就在偏殿之中,拿着奏折胡乱翻看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湛崇没有猜错,他确实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所以才选择避而不见的。当然,这也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湛崇手握兵权,虽然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但多少是个隐患,再加上原书中的描述,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对方。
正纠结着,党萧走了进来,“皇上。”
李景焕瞬间敛了面上的神色,问道:“何事?”
党萧心里叫苦,皇上明摆着是要冷着湛崇将军,可将军却执意求见,只苦了他夹中间,里外不是。
“回皇上,湛崇将军命奴才回禀,要面圣请罪……”
请罪?
李景焕揉了揉太阳穴,“他可曾说过是何罪?”
“将军只说罪无可恕,至于是何罪……这个奴才不知。”
请罪大约只是个托词,这句话党萧没敢说出口。他只知道这二位自幼相识,关系甚笃,将军的妹妹又是当今皇后,就算是真有什么罪皇上也不会太责怪,能有什么可请罪的?难不成……
党萧脑内小剧场:
湛崇将军去太子府看望妹妹,结果偶遇一女子,惊为天人,念念不忘,自此时常借口去寻那女子。
有一天,太子殿下回来的早,刚推门进去,就见湛崇将军慌乱地把什么东西塞到了袖子里。
湛崇将军见到太子殿下连忙跪下,“臣参见太子殿下。”
却不想刚才塞入绣中的一张丝帕掉了出来。
太子殿下俯身拾起,香气隐隐,竟是女子之物,“将军可是思念佳人?”
湛崇将军脸色大变,还不及阻止,太子殿下就已打开了帕子,帕子下方还绣着一个女子的闺名,竟是太子殿下后院的女人!
太子殿下万分震惊:“你们……”
湛崇将军连忙流泪叩首:“是臣对不起殿下,但是臣与她是真爱啊!”
太子殿下倒退两步,脸色苍白如纸,“你们竟然……”
自此,湛崇将军自请上战场,避免与太子殿下相见尴尬,回来之后,已经成为皇上的太子殿下顾及多年情分,还是召见了湛崇将军,但为了避免尴尬,不愿来见。
湛崇将军羞愧万分,自来请罪。
党萧再看向李景焕的眼神就带了隐隐的同情,皇上您受委屈了!
怎么忽然有点冷?
李景焕无奈起身,“且出去吧,守着门,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此事终究还是要处理的。
“是。”党萧暗暗叹息,皇上真是重情重义啊!
李景焕回到养心殿的时候,湛崇还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李景焕整理了一下表情,摆出一副怜惜的表情,快步走过去,“大将军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湛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丝毫未动,“请皇上治臣之罪。”
“将军何罪之有?”
李景焕被他这番操作打的有点懵,所谓请罪直说不是用来逼他现身的手段吗?他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湛崇抬头,盯着李景焕的眼神,一字一顿地道:“皇上召见臣,却不愿现身,想来是对臣有所疑心。既然如此,那必是臣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这才引得皇上误会,故而请皇上治臣之罪。”
李景焕的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向湛崇,“将军何出此言啊?朕只是因为政务一时耽搁了,何来疑心之说呢?”
湛崇抬眸,眼神微眯,“真是因为政务耽搁了?”
“这个,嗯……当然了,”湛崇压迫性的眼神让李景焕有些不自在,“咳咳,将军先起来说话。”
咦?不对啊,他现在可是皇帝,还怕湛崇作甚?
湛崇施施然站起来,双瞳灼灼地盯着李景焕,“既然皇上对微臣并无疑心,那看来是微臣多虑了,那么请问皇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啊?”
所为何事?
李景焕脑子一懵,对啊,自己找他是干什么来着?
艹!都是被这家伙打乱了!
“呃……那个那个,朕找你是为了……为了……啊!对,朕找你是因为你这不是打了胜仗回来了嘛,所以朕想问问你想要点什么奖赏,对,奖赏。”
总算糊弄过去了!
湛崇扯了扯唇角,“微臣食君俸禄,自然要为君分忧,这些都收微臣应该做的,不敢妄言奖赏……”
“湛崇将军客气了,朕是赏罚分明的人,这该赏的还是要赏的。”
湛崇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李景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真的?”
啊啊啊!这个狗逼要干什么?终于要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吗?李景焕一个箭步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该赏什么还是朕来决定吧,就不用湛崇将军费心了,嘿嘿。”
湛崇轻舔了一下李景焕的掌心,李景焕一哆嗦,刷的把手收了回去。
死变态!
湛崇看到他的动作和脸上愤愤的表情,笑了笑,“全凭皇上做主。”
李景焕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朕做主?朕做主赏你一丈红好不好?
缓了一会儿,李景焕终于找回了做皇帝的尊严,一脚踹在了湛崇的腹部,湛崇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
李景焕调动着五官,努力想摆出一个狂霸炫酷吊炸天的邪魅一笑,“湛崇将军,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他的那一脚踹的极重,湛崇似乎还没有缓过来,一手捂着腹部,气息有些不稳。
不过作为一名有经验的老司机,湛崇自然不会就这么被吓到,只是抬头语气平和地问道:“皇上想治臣何罪?”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此时他难道不应该被朕的王霸之气所吓到,立刻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地求饶,声泪俱下地向朕历数自己的错漏吗?怎么反问起朕来了?
李景焕有些恼怒,“湛崇!”
他蹲下身,凑到湛崇眼前,“湛崇将军与朕也算是一起长大了,朕看的很清楚,将军之志可不仅仅在今天的地位。依朕的想法,本该将你……”说到这里,他以手为刀,做出一个咔嚓的手势。
“不过嘛,朕看在你我两家姻亲的份儿上,不愿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所以,今日朕要将军做一个选择。”
李景焕伸出两根手指在湛崇眼前晃了晃,“这第一嘛,朕将你秘密处死,然后对外宣称将军是暴病身亡的,将军放心,到时候朕一定会把你风光大葬了的。”
第一步,威胁恐吓,先给你个下马威,让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湛崇喘息了一下,低声问道:“另一条路呢?”
李景焕站起身,负手而立,“看来将军对朕给的第一条路不太满意啊。不过这第二条路嘛,就要看将军的表现了。”
“皇上请讲。”
“这第二条路,你还是做你的将军,你的妹妹依然好好地做皇后,不过这需要将军老老实实地给朕办事,不要私下里搞出一些什么朕不喜欢的勾当来。”
李景焕回头瞟了他一眼,“若是叫朕发现了,到时候要死的可就不止将军一个人了,还望将军好好掂量。”
湛崇艰难地站起身,嘴角绽出一抹微笑:“……好。”
第73章
“五哥。”
李景煊回头一望,是李景熠和李景焓,便笑道:“还以为皇上召我商讨京中事务,没成想你们也来了。”
三人刚到养心殿前,李景焓眼尖,指着远处快步走来的人:“那不是四哥嘛?”
李景煜远远也看着了三人,诧异地唤了一声:“五弟,六弟,七弟。”
外头站着的太监见几位来了,急忙进去通禀,不过片刻便出来了,弓着腰笑道:“皇上有命,请四位爷进殿议事。
四人按着次序进了养心殿,一齐跪下行礼,“臣弟参见皇上。”
李景焕坐在案后,眼下一片青黑,捏了捏眉心,“不必多礼,你们来的倒快。”
李景煜笑道:“臣弟刚巧到了门口,马都已备好,皇上的旨意便到了,召臣弟入宫,所以臣弟就直接上马赶过来,可不是比平日快些。”
李景焕半开玩笑地道:“朕这旨下的不是时候,倒误了你的事。”
李景煜摇头,“哪里是什么要紧事,就算是要紧事,那也远比不上皇命。”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将军来了,奴才给您请安。您快进去吧,皇上和几位爷都在里头呢。”
殿中几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都集中到了门口。
湛崇一直被李景焕放在边境,李景煜这些年也是头一回见他,面上笑容丝毫不变,却不着痕迹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在边境这么些年,湛崇的变化倒是不太大,边境风吹日晒的,这一张脸倒是一如既往的模样,眉宇间隐隐的浮躁之气全消,不像是边关回来的,倒像是整日闭门不出、修身养性的书生。
对于李景煜来说,和湛崇为数不多的相处实在算不上美好的回忆,许是天生八字不合,即便是历史改写,湛崇在他心中还是始终不讨喜。
李景熠的目光淡淡扫过湛崇,却如同未见一般,看向别处。
李景焓倒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警惕地看向湛崇,见他丝毫不在意,又觉自己这般警惕落了下风,对方只不过是个臣属,自己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子龙孙,何必对对方如此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