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哭？”
　　颜伊仰头望着厉枔，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凌厉好看，每一眼都让他沦陷。
　　但刚才的脸红心跳已经立刻被愧疚的情绪取代。
　　他眼眶一红, 瞬间沾湿了厉枔的手指。
　　“对不起……枔哥……今天……录制现场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涔涔这个大嘴巴……
　　厉枔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事早晚肯定是瞒不住的，但还是想着起码瞒过今晚。
　　自己跟颜伊几个礼拜不见了，他想起下午时颜伊发来的那张照片, 笑得那么甜，大眼睛里全是对今晚这场“久别重逢”的期待, 就想着哪怕是瞒过今晚呢？
　　起码他们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呆上十几个小时。
　　等颜伊回去工作了再听说，到时候事情说不定已经解决了, 就算没有，颜伊档期那么满，忙起来大概也顾不上难受。
　　“傻子。”厉枔松开拦住颜伊的手，轻轻搂了搂对方的肩膀安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是说过了——”
　　“不用总是道歉的。”
　　颜伊本来已经要顺势靠进厉枔怀里, 闻言突然梗着脖子，仰脸望着厉枔，强忍着眼泪。
　　“不是的……枔哥……这次可能……真的是因为我……”
　　下午他买完豆腐花就被保姆车接回了公司，说是谈接下来电影的事情。
　　但传说中的那个肯定能带着他拍戏的对手戏演员没有出现，连导演也因为时间关系没能到场，会议室里张东平给他介绍了一堆所谓的业内大佬，然后展望未来宏伟蓝图，基本就是画大饼的那一套。
　　因为张东平没有拿出什么东西给自己签字，颜伊本身也一个都不认识那些在场的所谓业内大佬，他对张东平说的一切都毫无兴趣，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外卖盒，一颗心早就飞回了厉枔身边。
　　大概也是看出了颜伊兴趣缺缺，后来张东平掏出了剧本。
　　颜伊根本不会演戏，也不懂得看剧本的好坏，他心不在焉地接过剧本，本来只打算做样子随便翻翻，却立刻被导演栏内的名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位导演之前所有的作品都是由DM旗下的影业公司制作、出品的，在这里拿到这位导演的剧本并不稀奇，但导演姓“何”，是之前《导演看看我》节目里的四位导师之一。
　　颜伊之前复活后如果没有选择退赛，就该跟唐穆一起呆在这位“何导”的战队。
　　如果这都还不算太巧合，那打在剧本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总算了。
　　这个剧本，正是何导带进《导演》节目组挑演员的剧本，颜伊之前还呆在厉枔身边当助理的时候就听说过。
　　怪不得一开始张东平本来极力反对他重回《导演》的舞台，后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坚持让对方妥协了，现在看来……
　　只怕是张东平答应他回《导演》时就想好了要安排他进这个剧本，所以他才不偏不倚刚好复活在了何导的战队。
　　虽然说不出具体有哪里不好，但颜伊警惕地觉得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总是不太对劲。
　　“我哪里会演戏啊，要不之前也不会退赛了。”他小心翼翼地找着借口敷衍道：“到时候网上骂我一个人就算了，公司这么大的投资……太冒险了。”
　　“不如……”他试探道：“找几个成熟的演员？”
　　“当然已经找好了。”张东平舔着他那张肥肉横生的脸笑道：“你之前和厉枔拍的那个短片我看过了，演得很好——”
　　“你退赛都是因为那个下三流的表演老师，我知道的，这是小概率事件。”
　　他拍了拍颜伊的肩膀，“对自己有点儿信心！”
　　颜伊强忍着心里的嫌恶，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躲开张东平的“油手”。
　　“不是的。”
　　“上次退赛，是因为我不想耽误唐穆。”他谦虚道：“我根本不会演戏。”
　　“不想耽误唐穆？”张东平反问道：“你和他很熟吗？我听说好像是演情侣——”
　　“就是因为‘不熟’——”
　　“才会演不了的吧？”
　　边向文经常一副儒雅随和的成功人士的模样，虽然油腻至极，但起码还知道装一下；但张东平似乎连做样子都不会，就差没把“老子这双眼看穿一切”写在脸上。
　　“你到底是不会演戏，还是不会跟厉枔以外的人演戏？”
　　张东平只差没直说会请厉枔来做颜伊的对手戏演员。
　　之后颜伊大概翻看了剧本，这是一部青春爱情电影，双男主耽美剧；他看不懂一个剧本的好坏，但能看出里面充斥着大量的亲密镜头，甚至是激情戏。
　　怪不得之前公司一直信誓旦旦，对这部戏能赚钱的事深信不疑。
　　因为之前拍摄后台厉枔抱着他离开的照片引爆热搜，带来了cp粉的一阵狂欢。
　　这个时候上马这样一部电影，只要不断的放出他和厉枔的亲密路透照，还有一些传言虚虚实实的剧透，就能牢牢抓住cp粉和大众的眼球。
　　等到电影上映时，不需要多么荡气回肠或是一波三折的剧情，也不需要多么精湛的演技，只需要他跟厉枔合体宣传造势，哪怕剧本身粗制滥造，只要给到cp粉们想看的东西，就有人愿意买单。
　　还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些东西颜伊都不难看穿，他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他是已经退赛了，公司可以让他接剧本，但厉枔还在《导演》的节目组，而且在陈应生的战队，怎么接隔壁导演的戏？
　　带着疑问，他匆匆离开公司，赶到酒店，打开房门找不到厉枔，电话也没有人接。
　　后来他还是联系陈彬要来了涔涔的电话，可涔涔也找不到厉枔。
　　他知道厉枔不喜欢别人随便进自己的房间，就只好假装开不了门，跟涔涔在外面等人。
　　颜伊满脑子都是剧本的事情，本来没太搭理涔涔，但奈何涔涔有自言自语也能说下去的本事，没两句话就说漏了嘴，说厉枔今天心情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去哪里散心了，也不知道今晚还回不回来。
　　涔涔心直口快，颜伊没费什么功夫，她自己就把厉枔差点被淘汰，现在进入待定状态，可能会加入何导战队的事情抖搂了出来。
　　至此，颜伊心里所有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他自责于自己是不是有可能毁了厉枔之后的电影。
　　厉枔这个人他太了解了，对方把自己喜欢的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
　　本来只是不想辜负了好不容易一个独处的晚上，厉枔希望两个人可以开心一点，才想瞒着颜伊，但他大概不会猜到，颜伊起先也想瞒着他。
　　本来在拿到剧本时，颜伊就已经拒绝了，一来他知道厉枔很不喜欢拿感情生活去炒作的事情，二来他也知道，自己谈不上会演戏，在厉枔心里演戏比什么都重要，他不想耽误了厉枔。
　　当时张东平不置可否，反正也还没有到签合同的时候，颜伊以为只要自己坚定地拒绝，张东平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要他辞演，cp也就炒不起来，张东平也自然不会去打扰厉枔。
　　他本想着事情这样也就瞒了下来，不用让厉枔操心，谁知道涔涔三言两语就把节目录制的事情抖了个干净，原来张东平他们早就对厉枔这边有动作了。
　　“对不起……枔哥……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如果在张东平一开始告诉他，想要帮他接一部电影时，他就有所警觉，早点问个清楚，提醒厉枔，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难以挽回的局面。
　　“我只是……”他后悔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边向文能把手伸那么长，连圈子里出了名难搞的陈应生也能操纵。
　　终于搞清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厉枔非但没有责怪，反倒放开了颜伊。
　　从进门开始，他就是怕颜伊又跟以前一样，想要跟自己莫混过关，才把人堵在门边，打了颜伊一个措手不及，让颜伊没办法想招瞒自己。
　　现在颜伊既然说了实话，他也算是目的得成，带着颜伊走到沙发边坐下。
　　“不准哭了。”他扯出一张面巾纸递给颜伊，佯装严肃地威胁道：“明天没工作了吗？哭肿了明天等着张东平再来找你麻烦。”
　　颜伊低着头，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就算跟身边不太熟悉的工作人员，厉枔也很少这么严肃，对他就更是一直温柔包容；现在厉枔这个样子，一定是很生气……
　　他越想越难受，又不敢哭，憋得上不来气，连脖子都涨红了。
　　看着颜伊紧张地绞着衣角，倔强地咬着下唇，憋得小脸通红，也不敢抬头，厉枔也是心疼的。
　　该罚的也罚得差不多了，他攥着颜伊的双肩，躬下身子看着颜伊。
　　“颜伊，这事儿根本就不怪你，我会被淘汰，不是边向文那边有本事做到的，这对我也不是坏事。”
　　“剧本你已经看过了，如果喜欢你就接下来，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干涉你的工作；如果不喜欢就拒绝，不要委屈自己，也不需要考虑我。”
　　“枔哥……”颜伊的眼泪一下子就缩回了眼眶里，大眼睛水汪汪的，吃惊地看着厉枔，“你刚才……不是……生我气了吗……我……”
　　“我好像连累了你之后的电影……”
　　“我没有气这个。”厉枔笑着摇摇头，“你也没有连累我。”
　　“那你……刚才……”
　　刚才的厉枔可“凶”了。
　　颜伊说着委屈巴巴地埋下脑袋。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总是说对不起，谁让你怎么都记不住呢？”厉枔捏着颜伊的下巴，让颜伊抬头看着自己，“总要想办法让你‘长长记性’。”
　　“不是的，枔哥——”颜伊拽开厉枔的手攥在手心里，一脸认真地看着厉枔，“这次我但凡能早点发现，早点提醒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而且……”
　　“如果没有我……边向文也不会想着拉你拍这种剧赚钱……”
　　“边向文亲眼看见过我跟你的事情，包括上次他来找我，你也都听到了。”厉枔摇摇头，“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如果就想拿这个赚钱，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或者——”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错了？”
　　“没有！”颜伊连忙否认道。
　　“所以，你道什么歉呢？”厉枔挑了挑眉毛，“就算没有你，边向文如果真想赚这份钱，也会找别人跟我炒作，与其真的跟一个毫无瓜葛的人捆绑，那起码——”
　　厉枔没有接着说下去，颜伊的脸就红了。
　　起码他跟厉枔是真的。
　　“可是……”他小声问道：“我还是耽误了你的比赛……”
　　“这个也没有。”厉枔肯定道，“知道我刚才去哪儿了吗？”
　　颜伊疑惑地看着厉枔，有些心虚道：“不、不是散心么……”
　　“散什么心啊，涔涔的话你也信？笨——”厉枔宠溺一笑，揉了揉颜伊的小脸，“是陈应生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吧~这一晚肯定甜甜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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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纽扣
　　虽然之前一起拍过戏, 但因为时间不长，加上陈应生本人又是个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性格，算不上好相处, 厉枔和他也不太熟。
　　酒店咖啡厅的小包间里，厉枔还是表现出了最基本的礼貌, 没有把之前的疑惑都写在脸上, 但因为本身的形象和不太熟悉的缘故, 两个人之间的那种距离感还是很明显。
　　“怎么？还是介意我下午的选择？”陈应生开门见山道：“那我就直说了——”
　　“带进节目组的那个剧本，我就是不想给你演。”
　　陈应生在圈里出了名的毒舌, 要么不说话, 要么一开口就很直接，厉枔也大概有所耳闻, 只是没想到对方能直白成这样，一时有些梗住了。
　　“这次带进组的剧本，男演员的位置只有两个, 男三和男五号——”陈应生接着问道：“你能看得上吗？”
　　“在一个剧本中，每一个角色都关系着一部电影成功与否，不应该以戏份的多少区别一个角色的轻重；每个角色都值得深挖，演员只要用心, 即使戏份偏少的角色也可以塑造得出彩，给观众留下深刻的映像。”
　　厉枔的对答冷静, 虽然有点官方，但也算是实话。
　　他自己就不是什么天生的男主, 靠的是一个个出色的配角塑造让人记住，才会有之后所谓的“一炮而红”，从寂寂无名，到国际A类电影节的影帝。
　　不过陈应生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不用跟我打官腔, 这里又没摄影机。”他轻飘飘地说道：“我相信，只要是演员，就没有人不想做主演的。”
　　厉枔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演好每一个小角色是他作为演员的工作态度，想要演男一这是他作为演员并不丢人，也不需要隐藏的野心。
　　对厉枔这个诚实的动作，陈应生倒是很满意，他难得得露出了点笑脸。
　　“这个节目里，我给不了你男一，投资方已经定好了；就算能给，我也不愿意——”
　　“这是你转型以后的第一部 戏，但我能看出来，你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也不是个才上路的菜鸟。”
　　“你过去的事儿，还有身边的人，我都不想管；同理，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知道我带进组的这个剧本基本就是烂片一部，不值得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