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就是个怪物
　　如果说在最开始，苏琰抱着的想法是讨好段水泽的话，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只是单纯的同情了。
　　苏琰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所以他确实是不明白，被这样对待是什么感觉。可是他终究也是知道，这么大的霉味意味着什么，还有这床铺上潮湿的感觉，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构成的。
　　重新看向段水泽的时候，苏琰清楚的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讶。
　　这次段水泽并没有隐瞒，甚至主动将脸对着苏琰的方向过了很久，他终于开了口，缓缓问道：“叫我去你屋里，你还睡得着吗？”
　　毕竟段水泽有多恨他，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苏琰张了张嘴。
　　他承认，他刚刚确实是下意识发出的邀请。以至于段水泽现在的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
　　别说能不能睡着，如果真的把人带回去了，怕是在人离开之前，他要一直活在对自己生命安全的担忧中才对吧？
　　苏琰突然就后悔了。
　　段水泽似乎也从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什么，又是一声冷笑，他走了几步。绕过了苏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微微瞌了双眼，他说：“我如何生活，与您无关。您想做什么，直接做就是了。我不会反抗，您也无需再装这慈悲样子，令人作呕。”
　　说完，段水泽伸出了自己那只还绑着纱布的手。
　　按照正常的套路，苏琰会拿着辣椒油过来声称是药物，抹在他的伤口上，欣赏他疼到极致的痛苦反应。
　　而这一次，段水泽也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
　　在他心里，苏琰现在的所有好意，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而当他彻底相信对方的善意后，再对他施以背叛，效果才会更加让人痛彻心扉。
　　段水泽都帮他想好了全部的剧情。
　　可是当灵药抹在手上，那种冰凉又让人舒服的感觉从指间一路传到心底的时候，段水泽反而愣住了。
　　这是真的灵药。
　　而且就指间传来的感觉告诉他，这还是千年难遇的上品。
　　如果是为了让他放松紧惕，苏琰不可能拿出来这么好的东西。而且这种别人轻轻摸一点儿都心疼至极的东西，苏琰居然拿出了平时抹那种最廉价的金疮药的气势，给他厚厚的涂了一层。
　　这人是疯了吗？
　　心中的防线被击垮了一刹那，饶是段水泽觉得自己有多强的接受能力，此时此刻他还是动容了。
　　看不透。
　　他真的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了。
　　然而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苏琰作为一个刚刚穿越过来的新人，他根本就不懂手中的药物到底有多少价值。反正在他看来，这就是个普通的膏药，可能确实是比较珍贵，不过苏少爷从小到大珍贵的东西见的多了去了，以至于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不管多珍贵的东西，本质都是拿来用的。所以只要有需求，那用了也没有任何问题。
　　将段水泽那只伤手涂抹了完全之后，苏琰非常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将剩下的半罐药膏盖好，他想了想，干脆直接把东西放在了段水泽手里。
　　“这个还剩一半，给你吧。”苏琰说的非常大方，他说：“手上抹药一次应该不够劲儿，你拿着，到时候我如果忘了，你可以给自己再抹一次。虽说眼睛不太好，但是只是抹个药而已，你能做到吧？”
　　段水泽没有回答。
　　苏琰习惯了他的沉默，以为这是默认的意思，就低头给他重新包纱布了。
　　拿着手中的药膏，段水泽恍惚有种自己在做梦的不真实感。他现在特别想扯着苏琰的衣服朝他怒吼，他手中的药物只要薄薄一层，深可见骨的伤痕都能立刻痊愈。什么叫涂抹一次不够劲儿？他还打算怎么暴殄天物吗？
　　不过再多的话，段水泽都憋在嘴里，一个字都没有往外吐出。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算是这时候不太正常，可本质都是个畜生没错。所以不能因为这一点恩惠就对他放松紧惕，那样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想到这里，苏琰也已经给他包扎好了手上的纱布。
　　低头看了看，确定所有的伤痕都被遮挡住了，苏琰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拍了拍段水泽的肩膀，他说：“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段水泽一愣，下意识问他：“去哪儿？”
　　“回我的院子啊。”苏琰说的理所当然，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说的没错，你刚过去住的时候，我肯定会睡不着。毕竟我以前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儿，你不报复我都不正常。不过我又想了一下，我修为这么高，你修为那么低。就算你报复我，对我也造成不了多少伤害，那我为什么要怕你？”
　　顿了顿，苏琰又拍了拍段水泽，他说：“你快收拾东西。”
　　这一次段水泽并没有拒绝。
　　他的行李不多，总共也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裹。
　　在他跟着苏琰离开的时候，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又全部落在了段水泽的身上。
　　苏琰看在眼里，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段水泽，他发现对方表情如旧。
　　有那么一瞬间，苏琰觉得，好像看不到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周围人对他充满了恶意的目光，他也看不到了。
　　当天晚上，段水泽再也没有跟苏琰说一句话。
　　而或许是因为一整天压力太大，苏琰当天晚上不但没有失眠，还陷入了深度的沉睡。
　　第二天一早。
　　叫醒苏琰的并不是阳光，也不是梦想。是一个女人尖锐又刺耳的怒吼。
　　“你这个脏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师兄院子里！你是不是想偷师兄的东西！？”
　　苏琰听到这声音，再多的困乏也在瞬间一扫而空。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房间，苏琰就看到一个少女扬起手，打算对着段水泽扇一巴掌。
　　苏琰想冲过去拦下。
　　可是还没等他动作，那少女就自己停了下来。她看向段水泽的目光就像是见了鬼，身体不停的哆嗦，最后干脆直接崩溃的哭了起来。一边绝望的叫道：“你、你……你就是个怪物！你别过来！”


第4章 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个少女在苏琰之前接受过的记忆中也出现过，她的名字叫做楚婧婧，是苏琰的师妹。
　　如果说苏琰作为归元宗的首席大弟子，是极尽宠爱，嚣张跋扈到了极致的话，那楚婧婧就是受尽了苏琰的宠爱，学到了苏琰所有的精髓，也是个对别人施加恶意都毫无自知之明的人。
　　而正是因为这样，楚婧婧最后的下场也和苏琰一样，死状极为凄惨。
　　可是这都不是苏琰现在关心的问题。
　　他只是看着前方已经开始大声啼哭的楚婧婧，面色非常不解。
　　这小丫头现在在整个归元宗里，应该是没有任何人敢惹了才对。她也习惯了欺负段水泽，对对方拳脚相加更是常有的事情。可现在这副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苏琰不明白。
　　而现在两个人都在他的小院子里，所以作为院子的主人，苏琰也不觉得发生事情之后他需要回避。
　　于是快走几步，直接到了两人旁边。他本来是想去问一下楚婧婧的情况，可想到确实是楚婧婧先过来找茬，就算她现在哭了，也并不是真正的受害者，所以话锋一转，苏琰干脆利落地选择了回头看向仍然站在原地的段水泽，他开口问道：“师弟，这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他的声音，段水泽似乎也有些惊讶。
　　然而像是往常一样，他也并没有回头，只是脸上几乎没有什么波澜的表情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变化。
　　微微皱眉，段水泽说：“不知道。”
　　他也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楚婧婧看他不顺眼，欺负他，从来都不需要任何的理由。或者说在对方眼里，他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罪孽。
　　可是段水泽不可能这样说出来。
　　因此他的回答也就只可能是这三个字了。
　　苏琰在心里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翻译了一遍，然后更加确定了是楚婧婧主动找茬。心里的烦躁又多了几分，苏琰这时候才总算是回头，看向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少女。
　　少女浑身颤抖不停，眉眼中写满了惊恐。
　　发现苏琰在看自己，她就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赶忙对向苏琰的眼睛，慌乱的开口说道：“师兄，你一定要救救我！这个人、这个人他好危险啊！”
　　如果放在以前，听到了楚婧婧这么说，不管段水泽到底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苏琰绝对都会对他做出一定的惩罚。
　　轻则一顿毒打，重则断手断脚。
　　反正归元宗的医术水平还是相当的好，一点儿都不用担心留下什么后遗症。
　　可是此时此刻，楚婧婧期待的剧情却并没有发生。苏琰只是认真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有些冷漠的声音开口问道：“楚婧婧，为什么一大早，你会在我的院子里，吼我的客人？”
　　“我……”
　　楚婧婧一时哑然。
　　就像是她欺负段水泽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样，之前的苏琰也是完全默认了她随时过来玩儿的行为。楚婧婧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院子一样，进出自如，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所以此时此刻，当这个问题被苏琰提出来的时候，楚婧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而苏琰却没有给她太多考虑的时间，又拧了拧眉毛，他继续说道：“段水泽是我带回来的，带他回来不是为了换个地方欺辱他，是为了让周围的人不要再对他做那样的事情了。如果你理解不了的话，我再跟你说一遍。从今天起，段水泽和我情同手足。你若再敢做出任何伤害他事情，我保证让你后悔。”
　　说到这里，楚婧婧已经震惊的忘了哭了。
　　可苏琰却仍然是冷着脸，啐了一声：“现在，离开我的住所。”
　　他穿越前是个富家少爷，就算是平时看起来平易近人，可是该端腔的时候，苏琰从来都不会落败。
　　身上那种凌冽的气势足够把楚婧婧吓得双腿发软，加上苏琰下意识开启的灵压，在等级的差距上，更是压的楚婧婧喘不过气。她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路逃出了苏琰的院子。
　　到了门口，她似乎是觉得自己安全了。
　　于是回头过去，重新看向院子里的两个人，楚婧婧带着哭腔，却坚定的喊道：“段水泽！我知道师兄肯定是被你下咒蛊惑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禀报师尊，我一定要让他老人家制裁你！”
　　说完，她站起身，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段水泽眼睛不好，只能靠声音分辨。听着脚步声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他们，他终于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不屑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苏琰有些惊讶，回头过去看了看段水泽，他有些无奈的笑道：“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除了冷着脸之外，就没有别的表情了。”
　　他话音落下，就好像接收到了他的提示一般，段水泽的脸色又重新冷了下去，好不容易勾出来的那一抹弧度，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琰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心下无奈，倒是也没说什么。
　　只是又往段水泽身边凑了凑，他说：“昨天的伤口，给我再看看。若是没好的话，我这里还有其他的药，都能试试。”
　　他说的很认真。
　　但是有那么一瞬间，段水泽也开始怀疑，这大师兄是不是被人迷了心智，脑子变得不正常了。
　　昨天抹了那么多的灵药，怎么可能会还有事儿？
　　或者说……
　　其实这只是个由头，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其他方法，来让自己受苦了？
　　多年的受辱，让段水泽早就养成了被害妄想症。他不接受任何人对他的善意，尤其是来自苏琰的善意，他更是持续着抱有强烈的怀疑。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走神，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直闭着的眼睛上突然传来了一抹温热。
　　“你……”
　　段水泽没来得及说什么，苏琰已经主动开口。
　　叹了口气，他说：“你眼睛长得很好看，我今天去问问师尊，要是能帮你疗好，就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第5章 他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苏琰话音落下的时候，段水泽已经猛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动作。那双时常闭着的眼睛此时此刻也总算是睁开，他有些急躁的拒绝说：“用不着你做什么，我的眼睛如何，我自己有数。”
　　说完以后，他也不给苏琰反驳什么的机会，直接转身大步回去了那间客房里面，然后门板一拍，大有一副再也不想和苏琰交流的架势。
　　然而反观苏琰，刚刚的举动他真的就是下意识为之。他没去思考太多，所以此时此刻，段水泽的反应其实是把他弄得愣在了原地。
　　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苏琰终究是挠了挠头，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段水泽现在会发脾气了，总归是比刚见面时候的那个不哭不闹、只会冷冷看着你的木头人要强太多了，不是吗？
　　安慰有没有起到作用，苏琰也不想去思考了。
　　他将自己全部的思绪都归到了段水泽那双眼睛的问题上面，然后在心里默默盘算，会不会他师尊，也就是归元宗的掌门，真的有办法帮他治疗一下？
　　该说是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念头还没转完，门外就又响起了楚婧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