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琰怎么也没想到，展青云会说出来这么一句。
　　而且不只是他，就连本来都没有把展青云放在眼里的段水泽，此时此刻都对向了展青云所在的方向。脸上的诧异，不是需要能形容的了的。
　　就这样静默良久，还是苏琰先开了口。
　　声音中难掩的都是激动。他说：“展兄，你的意思是，你能给阿泽做出来替代的眼珠。那那对眼珠，也可以看清周围万物吗？”
　　“当然可以啊，”展青云说：“这可是做傀儡师最基本的素养，你看当归的这双眼睛多漂亮，这也是我做出来的。”
　　展青云特别喜欢给别人炫耀他的当归，好像当归是完美的，比他自己是完美的，都更让他觉得开心。
　　苏琰抬头过去看了看当归，又回头看了看段水泽。
　　然后他慢慢的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阿泽，展兄可以帮你做眼睛，实在是太好了呢！”
　　然而和苏琰的激动并不一样，这么多年习惯了怀疑和拒绝的段水泽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微微皱眉，然后朝苏琰问道：“师兄，眼睛的事情咱们先不提了。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会跟这个人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啊！”
　　苏琰用力点头。
　　随即他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给段水泽好好的解释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他被展青云叫醒，到他跟着对方来到这里。几乎是把他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倒豆子似的给段水泽说了个完完全全。
　　段水泽从一开始是震惊，到了后来是面色复杂。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抬手制止了苏琰的话，然后开口确定的问道：“你是说，这位叫……展青云的小兄弟。如果你离开了他，你就会死？”
　　“如果他发生意外的话，我也会死。虽说我本来就是死的。”
　　苏琰点点头，实话实说：“我现在能睁开眼睛，那绝对是展兄的功劳。只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我得保护好展兄，还不能跟他分开。”
　　说完，苏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段水泽立刻表态：“没关系，那我也跟你们一起。”
　　苏琰皱眉，有些纠结：“可是你不需要回门派吗？说起来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我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师父他肯定难过死了吧？”
　　“确实，他非常难过。但是他毕竟是一宗之主，他不能倒下。”
　　提起上清道长，段水泽脸上也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说：“师父他身体很好，上一次人界和魔界开战，最后就是他老人家出面，才平息了战火。”
　　苏琰立刻露出了些“原来如此”的神色。
　　然后没等段水泽开口，他又继续道：“对了，这件事之前展兄也给我讲过，我还担心过，你会不会就是那个疯子魔尊。”
　　段水泽心里一紧，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装作平静道：“然后？”
　　“然后我就想啊，如果你是魔尊的话，为了我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人，造了那么多孽，那多可怕啊。”苏琰唏嘘道：“不过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还是那么温柔，也没有任何要发疯的意思。这样就挺好的，你可别学着那个魔尊，做什么不该做的傻事啊？”
　　他说的很认真。
　　段水泽嘴唇颤抖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想要承认的情绪全都收了回去，只剩下干瘪瘪的一个字回应。他说：“好。”


第36章 魔尊有些不雅的癖好
　　做眼珠的材料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按照展青云的说法，他们还是去他姑姑家里看看，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姑姑那里，还有些剩余下来的材料可以借用。
　　苏琰既然已经跟别人说好了，段水泽也就不再拒绝。
　　而当苏琰又一次问段水泽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界的时候，早就已经考虑好措辞的段水泽才终于开口，笑的有些无奈道：“师兄，百年的时间太长，只是让我守着你的身体，等那些医师想出办法，我实在是做不到了。”
　　苏琰眨眨眼，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问题的重点。略带了几分惊讶，他说：“所以是你把我带来魔界的？”
　　“没错，我入魔了。人界留不下我，我也不想再在那里浪费时间。我就想啊，带着你一起到这里来，说不定能想到些法子。”段水泽说完，有些紧张的补充问道：“师兄，这事情确实是我自作主张了，你不会怪我吧？”
　　苏琰立刻摇头：“当然不会啊，因为你做得对。如果不是你把我送过来这里，我还遇不到展兄，那我就一直都是具尸体了，你说对吧？”
　　段水泽没有直接回答。
　　他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的对话，确定苏琰真的没有任何要怪罪他的意思，他才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他说：“对了，我想问问。现在是因为展兄的灵线做了你的筋骨，所以你可以正常行动。那如果用我的灵线来做，是不是你就可以离开展兄，只是离不开我而已了？”
　　毕竟是自家媳妇儿，跟别的男人绑定算什么事儿？
　　段水泽即使是没说出来，可表现得也很明显了。
　　苏琰赶忙摆手，他想告诉段水泽，这种术法概不外传，让段水泽不要踩雷。
　　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展青云摸了摸下巴，居然认真的点头道：“如果段兄你可以学会傀儡术的话，确实是可以达到你说的那种状况的。”
　　苏琰震惊：“傀儡术不是不可以交给别人吗？”
　　“只是不可以交给那些人罢了，”展青云笑着摆了摆手，他说：“因为傀儡术是造人造心，傀儡师自己的情感性格，也会影响到做出来的傀儡。所以我爹经常跟我说，做人要豁达一点，干净一点。这样做出来的傀儡，才影响最小。那些人的心太脏了，他们做出来的傀儡，也会跟他们一样脏，这是对傀儡术的侮辱。苏兄你虽说是人，可是现在本质而言，也是傀儡的一种。如果是心念杂乱漆黑的人接了你的线，你就也会被他影响，慢慢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不过我觉着你道侣既然是你看上的，就说明他一定心灵干净。所以让他给你执线，我觉得没有问题。”
　　说完之后，展青云还回头看向一旁的段水泽，非常热情的问道：“段兄，你想好了要学吗？”
　　段水泽可以感觉得出来，展青云对他说这些并没有任何恶意。可是即使如此，他也觉得展青云这一番话就像是一根根针，用力戳进了他的心脏。
　　只有心思纯净的人可以做傀儡师，如果心思不纯，就会影响傀儡。
　　那像他这种黑到了骨子里的，如果接了苏琰的线，是不是会把苏琰害得，跟以前记忆中的那个苏琰完全不一样了呢？
　　想到这里，段水泽果断摇头，朝着展青云拱了拱手，他说：“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我师兄的线，还希望先生您能一直替他牵着。我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人，会比您更合适了。”
　　他改口这么迅速，让展青云也有点儿措手不及。
　　他愣了愣，又去看苏琰。
　　苏琰想了想，最后还是笑着说：“那既然他这么说了，就依着他好了。”
　　至于其中的理由，虽说段水泽没说明白，可苏琰觉得，他自己多多少少，也是猜到了些了。
　　说白了，段水泽觉得自己不够干净，他怕影响到苏琰。
　　苏琰明白，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就这样让展青云这个干净纯粹的人替他执线，也没什么不好。
　　事情差不多说清楚了，苏琰又给段水泽说了一下他们接下来的行程。段水泽立刻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同行，然后老老实实的压下了自己毁天灭地的魔气，装出来一个人畜无害的样子，在苏琰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的魔气太强，根本不是展青云和苏琰可以考虑的程度。所以他想要在他们面前隐藏实力，也实在是太容易了。
　　而就是因为他的这种隐藏，还激发出了苏琰的保护欲。一路过来，苏琰处处关心他爱护他，知道他眼睛彻底坏了，还一直牵着他的手，生怕他磕着摔着，那种温柔至极的感觉，让段水泽觉得，自己冰封了百年的心，似乎在瞬间就融化了。
　　真是太让人开心了。
　　如果这种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实在是太好了……
　　转眼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三人走过了两个树林，终于到了一座看起来比较大的城里。
　　按照展青云和苏琰的规矩，两人进城之后，就直奔城里最大的那家餐馆去了。
　　段水泽想到当初在归元宗里，苏琰顿顿不落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当年。
　　这一次段水泽跟在身边，吃饭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展青云来掏钱了。
　　段水泽恨不得把店里的所有东西都点一遍，就生怕苏琰吃不开心。
　　等到饭菜上桌，段水泽干脆直接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探知能力。可怜巴巴的朝向苏琰，他说：“师兄，我这段时间魔气消耗的有点多，还有就是眼睛变成了这种样子，实在是……”
　　话不用他说完，苏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他说：“没关系，跟以前一样，我给你喂啊。”
　　段水泽一秒放心，乖宝宝的张开嘴，等着投喂。
　　只是让他们谁也没想到，苏琰的菜还没有夹起来，周围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店家用最快的速度关了店门，然后朝着店里面一阵赔礼道歉，意思是今天打烊了，所有的饭菜都不收费，希望众人可以赶快从后门离开。
　　苏琰有些不解，展青云作为一个有话直说的愣头青，更是站起来就问为什么。
　　店家的表情也很难看。
　　见他们三个人不走，没办法，就只能走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几位客官，不瞒你们说，是魔尊大人来了。那人嗜血成性，还有些不可言说的癖好。我看您几位长得这么漂亮，还是别触这霉头，赶快走吧！”


第37章 你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属于我
　　听到这句话，展青云和苏琰脸上的表情立刻都变得凝重了起来，毕竟从之前流传的那些消息来看，魔尊好像也确实是一个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才对。
　　于是展青云站起身，苏琰也有点着急。
　　然而他们两个都打算往外走了，却发现段水泽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甚至自己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淡淡说道：“这菜味道不错，你们真的不打算吃吗？”
　　那店老板看到他这幅样子，简直是快被他吓死了。几步走到他身边，他好说歹说着劝道：“这位爷，您要是觉得好吃，改天再过来吃，我给您免费行吗？今天若是在我店里待着，让魔尊大人发现，我这小店也不好保住了啊！”
　　他说完，一旁苏琰也点点头，跟着劝道：“阿泽，咱们走吧。咱们的安全是个问题，店家的安全也有问题啊。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段水泽摇了摇头，稳如泰山，坚定不动。甚至直接换了个话题，朝那店家问道：“魔尊经常过来你们这个城镇吗？”
　　店家叹了口气。
　　劝不动人，他也打不过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希望问题结束之后，段水泽能想通离开：“是啊，魔尊大人他好像非常喜欢我们这座城市。虽说一个月过来不了几次，但是两三次肯定是有的。”
　　段水泽嗤笑一声：“一界至尊，他这么闲，你们不觉得稍有点问题吗？”
　　这样一说，展青云眨眨眼，也跟着应道：“说的也是，这座城相比之下确实是有些偏僻。魔尊大人他掌管着整个魔界，为什么没事儿干，偏偏要往这座城里跑呢？”
　　店家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我们这里常出美人？魔尊大人他每次过来，都会带一两个走。那些被他带走的人，就没有一个回来过的。说实话，现在是生是死，都没有人知道。”
　　段水泽微微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奇怪了。”
　　苏琰不解：“什么意思？”
　　段水泽笑说：“你不是也听说过那个传闻吗？魔尊为了他的心上人，曾经血洗了人类世界的两个修真门派。他对他的心上人这么忠贞，你们觉得，他可能做出掳走美人的事情吗？”
　　这一下，不只是展青云和苏琰，就连刚刚还说的头头是道的老板，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啊，如果他这么喜欢自己的心上人，又怎么可能对别人出手？
　　莫不是那个传说是假的？
　　或者说……
　　“所谓的魔尊，怕只是个修为还算不错的混混罢了。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一会儿我可以会会他。如果打不过，所有的后果我自己承担。”
　　段水泽说完，又拍了拍身边的苏琰。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他说：“师兄，你老老实实的吃饭就好。这家店做的饭菜非常好吃，是你喜欢的口味。”
　　苏琰惊讶于段水泽的冷静，可想了想又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就跟着在他旁边坐下。不过没有急着去吃东西，他先非常认真的对段水泽说：“一会儿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对付那个魔尊。”
　　段水泽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你一起，”苏琰说：“虽然我知道，你比我厉害，但是我还是要跟你一起。因为我是师兄，师父不在的时候，我有保护师弟的义务。”
　　段水泽被他这种说法给逗笑了，勾着嘴角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