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么能乱成这样?
马科姆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可既然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赶快想办法解决了。
于是,他带着反抗军的成员们,随手将那个亨利公爵给塞到了一个袋子里扛着,就匆匆地跑去找杰米了。
杰米也不知道前头居然还发生了谋反这样的大事。
之前因为担心人多口杂,那些被德莱塞尔大人费劲儿召来的人手,直接就被他给原地解散了。
并且,由于他特意派了一个仆人去前头散布‘德莱塞尔大人的死讯’。
所以,为了能再撒一个“当时惊惧之下,觉得父亲死了,便派人去通知大家。可随后,却发现父亲福大命大,竟然没死!于是,大喜过望,一心只顾专心照料父亲,完全忘记再去通知大家了”的谎话……
他特意带着德莱塞尔大人一起,待在了一间临时的客房中,接着,便摆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便宜爹’的孝子姿态了。
可谁知,这出戏已然有了自己的思想,全不按剧本来演了。
他压根没等到表演孝子的机会,只等来了马科姆一行人。
看到这一行人,杰米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站起来就想问怎么回事。
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直到确定四周没什么人后,才快步走过去,略微埋怨地低声说:“你们怎么还在呀?交易完成了?完成了,就赶紧离开吧!万一被人抓住可怎么办?”
马科姆一脸的苦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也想离开啊……”
这时候,站在他身旁的一名反抗军成员,直接将肩膀上扛着的袋子给放了下来。
杰米还颇为稀奇地看着袋子:“唔,一袋子钱吗?这么多?”
下一刻,那名反抗军成员便默默地将袋子打开,又往下拉了拉,露出了一个属于亨利公爵的大脑袋。
杰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语言,一脸困惑不解地说:“呃,这,看起来挺让人惊讶的,但为什么……我不明白……我是说钱呢?你们不是去交易钱了吗?怎么变成一个人了?”
“没有钱。”马科姆无奈地叹着气。
然后,他抓紧时间、快速地将经过说了一遍,顺便还说了前院发生的大事,也就是关于亨利公爵谋反的大事。
不得不说,杰米被这事态发展给搞懵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目前正处于昏迷中的亨利公爵,属实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还好马科姆及时地唤回了他的思绪。
这位一向镇定从容的男人,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快想想法子吧,现在钱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得先安全地从这儿离开。”
“离开?”
“外头被包围了,有国王的军队,有这个公爵的军队,不过,两边倒是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那就让他们打起来了好了!”
“趁乱冲出去?”
“是啊,事到如今,还能有别的法子吗?”
“可以是可以,但有些危险。”
“现在这形势,怎么还能不危险啊?”
“你说得对,但具体……”
两人便低头商量了好一会儿,又做了个大致的计划。
等商量完,马科姆无意间看到地上的亨利公爵,不禁又问:“对了,这个公爵……该怎么处理?”
杰米看了看亨利公爵,突然想了一个馊主意:“要不留着吧,一会儿随便找个屋子,咱们临时先把他往里一塞。等到事情平静下来,你们找个机会,再把他带走,看看日后能不能用他换个赏金,或者赎金什么的?”
然后,他还一派精打细算的口吻说:“这次交易没能成功,你们本来就很亏了。如今,抓了个公爵,要是能换点儿钱,也算弥补下损失了。”
这话说得在场的大家全笑了。
马科姆还是一脸苦笑,心想:“这王城不该来,先是被迫做杀手,如今又要客串绑架犯。”
但他毕竟不是那种迂腐又一板一眼的人。
况且,杰米随口一说,事后什么样还不一定呢。
再来,同安全撤离相比,将公爵找间屋子随手一塞的事情,压根就不值得拿来讨论。
至于说以后拿公爵换钱……
能换自然好,换不到也无所谓了。
这么一来,也没什么抗拒的必要。
当然最重要的是……
在经历了这么一场混乱到了极点的计划后,马科姆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凡事简单点儿,都简单点儿!
于是,大家商议完毕。
杰米暂时抛下还没清醒的便宜爹德莱塞尔大人,特意去寻了一间屋子,将亨利公爵扔了进去。
为了怕他被人不小心看到,又特意将人捆了捆,还堵上嘴后,才塞进一个衣柜中。
马科姆随口问一句:“这屋子安全吗?”
杰米回答:“称不上安全,但一般人不会过来。因为这里原本是德莱塞尔家的育儿室,苏珊娜……就是我那个便宜妹妹,小时候据说常在这边玩耍,可等到她长大了,便再不过来了。目前,家里也没什么小孩,所以,一般人想不到来这里的。”
马科姆本也是随口问的。
听他这么一说,便点点头,没再关注了。
接着,杰米又让这一行人乔装成德莱塞尔府中下人们的模样。
然后,他还酝酿了一下情绪,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这些人前去救驾了!
当然……
名为救驾,实则是让反抗军趁乱逃出去。
他们出来的这个时间,正是理查德国王同亨利公爵的那位心腹手下对峙的时候……
前者纯粹是多疑,见不到亨利公爵便不安心,总担心对方还有什么暗藏的阴谋算计;
后者则是有苦难言,因为压根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去了哪,而自己又不敢代替公爵随便下令,只能搁那装模作样。
因此,场面很是僵持。
本来这样的情况可能是会持续很久,直到一方按捺不住了,才会打破。
可杰米却带着马科姆一行人莽莽撞撞地冲了出来。
而且,他跑在最前头,还举着一把刀,摆着古代雕塑常刻画的那种冲锋姿势,一脸马上要慷慨就义的狂热悲壮表情,语气也无比戏剧化地喊着:“誓死保护陛下!为了国王!为了国家!”
马科姆等一众反抗军备受感染。
别看他们这些人颇有反抗精神,在受压迫后,还知道反抗政府。
但事实上,在这个世界,谁早年没接受过一些忠君的思想教育呢?
在大众的普遍认知中——如能为一位英明君主冲锋陷阵,显然是一件令人死而无憾且极荣耀的事情。
当然了。
理查德国王其实谈不上什么英明君主的。
只是这一刻的气氛,很容易令人产生这样的幻想。
因此,反抗军的好些人一时竟也入了戏。
他们跟着杰米就很激动地冲了上去。
只是没想到的是……
杰米在距离亨利公爵那位心腹手下还有好几米的距离处时,果断地停住了。
然后,他一个急转身,开始在理查德国王面前刷起了好感,满脸激动、热泪盈眶地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幸亏我赶上了,陛下您没事吧?”
……谁知道他会这么突然停住啊!
在杰米身后的马科姆等人,便猝不及防地齐齐冲过了头。
这其实也是杰米的本意。
因为他又不是反抗军,也不需要逃跑,带个头也就得了,还真上去战斗啊?那岂不是很傻?
马科姆事前是知道杰米不会跟着他们一起的。
但他想的是大家好好分开后,各自行动,谁想到会来这么一下,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
他就继续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带着反抗军一行人朝着亨利公爵那头冲了过去。
此时,亨利公爵不在。
但亨利公爵的手下也不全是傻子,深知大家正在干着谋反的勾当。
若是国王一直不动手,亨利公爵也一直没出现,大家还是能搁那装傻的。
可一动手。
都别说了,打吧!
亨利公爵这边一动手。
国王陛下这边自然也不能愣着了。
于是,本来僵持的局面被彻底打破。
伴随着一阵纷乱的呐喊“为了公爵大人!”“为了陛下!”“杀啊!”,大混战终于拉开序幕!
国王护卫团们一部分参与了战斗,一部分紧跟在国王身旁,护着理查德国王向后退去。
此处,值得一提的是……
刚才冲挺快的杰米,这时却已经非常自然地脱离了战场。
他由于紧紧跟着国王的缘故,便也陪着国王退到了安全的大后方,顺带还能成功蹭到一波国王护卫队们的保护,但嘴上却还在诚诚恳恳地表忠心:“陛下,别怕,我一直在,我来保护你。”
理查德国王心情就很微妙了。
但他一贯乐意的话,还是很给人面子的,当即脸上就显出非常认真的样子,含着笑,轻轻地说:“唔,多谢你了,路易斯。不瞒你说,今日能看到你这般忠诚、勇武的表现,我的内心深处,实在是感动得很啊。”
杰米立刻坚定地回答:“您无需向我道谢,保护陛下,本就是每一个国民应该做的。”
接下来,他就严肃着一张俊脸,以守护的姿态站在国王旁边,寸步不离。
萨菲尔伯爵对此叹为观止。
他还默默地学习总结了一番:“只要脸皮厚到自己都信了自己的鬼,那别人便也不得不跟着一起信下去了。”
只是除此以外……
他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唔,适才冲出去的那些人,怎么看着有些……像叛军呢?见鬼,这些人怎么现在就都跑出来了?还和那个厚脸皮的小子一起……唉,我还没准备好杀死他们的法子呢!还有那个该死的德莱塞尔,真死了吗?”
与此同时,朱迪安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儿。
他前一阵子监视马科姆好久,虽然在这么一片兵荒马乱中,有些看不太清晰,可总觉得,似乎就是那么一个人。
但同萨菲尔伯爵的疑惑不同。
由于这些叛军是跟着杰米出来的。
朱迪安当即对‘德莱塞尔大人勾结叛军’一事更加深信不疑,只是心中费解:“这些叛军怎么回事?居然还帮着国王镇压谋反?”。
他有心冲进混战之中,抓上一两个叛军,回头也好审问一番,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如今,场内真刀真枪地对打,稍不留神,就要受伤、丧命。
因此,他又迟疑了……
(二)
此时现场,还有一层混乱。
只因在双方对峙的时候,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生怕一动就被人误当成靶子给打死,所以,全坐在那里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
可等战斗正式开始打起来后,宾客们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刀光剑影的可怕场面,便再也坐不住,具都发狂一样地四处逃窜起来。
假如德莱塞尔大人还清醒的话,肯定会站出来主持大局。
但如今,德莱塞尔大人昏死中;
德莱塞尔夫人则是六神无主,伤心欲绝,只顾着落泪;
苏珊娜年纪还小,别说现在还没能力,有能力也没办法压服众人;
杰米更忙。
他一方面关注反抗军们有没有成功趁乱跑掉,一方面又要紧跟理查德国王,蹭安全的同时,顺便还要积极地刷个好感。因此,压根顾不上关注别的事情了。
于是,场面变得极为可怕。
众所周知,恐惧是会传染的。
如今,人人奔跑呼喊、狂奔乱窜,便生生营造出了一种充满灾难和恐怖氛围,竟仿佛是有什么天灾降临、怪兽出现、大军压境,总之极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其实不过两队人马厮杀,还并不曾波及四周。
但人在恐惧害怕的时候,又哪里还能冷静思考呢?
因此,那种种喧哗纷扰的声音就有些骇人了。
又有口口相传的一些耸人听闻的谣言出现……
因此,劳瑞斯夫人的一名侍女就急急忙忙地奔进休息室,上来就大喊:“我的天啊!不好了,夫人,亨利公爵率军谋反!他带着一队人马生生杀进城里来了!据说有几千人呢,见了男人就杀,见了女人就奸!”
显见,这谣言已经传得没边了。
可偏偏劳瑞斯夫人深信不疑,还为此担忧、焦虑起来:“啊!竟这么严重了吗?那我该怎么办呀!亨利那人同我也不过点头的交情,我肚子里还有陛下的孩子,若是不幸落到他手中……”
侍女便从旁焦急地说:“夫人,先别想了。咱们快点儿避一避吧!哪怕最后逃不过去,但起码不能轻易被那些当兵的抓住!他们都不讲究,万一对您做了什么不规矩的行为……”
“若是那样,我宁可死了!”
劳瑞斯夫人不禁被吓得哭了出来。
但不管怎么哭,也是得先逃跑的。
主仆两人战战兢兢地往出走,可才出门,便看到一群人疯了一般,全不顾往日形象,互相推搡着往前跑,时髦的假发被扔到地上随意践踏,有几个女孩因为裙子长,跑得慢了,便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摔得鼻青脸肿,却只能哭着、喊着、踉跄着爬起来继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