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小起，真不用你季叔送？”
　　“不要。”
　　季叔是家里请的司机，平日他都由季叔送去的学校，但今天他想试着自己走，为此还特意早起了些。
　　这时的云起才初二，个子挺矮，身体素质不算好，走在路上都忍不住冒汗。
　　不知是因为累的热的还是怎么。
　　他总觉得眼前场景有些许违和感。大概是……人不该在地上走，公路上的车子也突兀，还是路边的建筑，也不该这样……
　　怎么回事？
　　云起甩了两下头，抬手看了下手表，心知按自己这速度走估计得迟到，也就放下心里的不适感，专心加快了些步子。
　　索性没有迟到。
　　学校的生活按部就班的过去，下午回家还是由季叔来接的。
　　晚上，餐桌上的人难得齐全，云父出差回来，脸上带着些喜色。
　　“这次事情办好了，剩下的就交给董事会收尾，我也就有了一阵子休整的时间。”
　　“真的？那太好了。”云母脸上的欣喜要明显的多。
　　“到时候可以一起出去旅游！”
　　云父温和又带着宠溺的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订了机票。”
　　“去哪？”云母脸上带着好奇期待。云起是他第一个孩子，她如今也才三十几，在云父的宠爱下行事仍留有少女的青春感。
　　“暂时不说。”云父笑了笑，温和又俊雅。
　　云母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下云父的脸。
　　“……”
　　云起埋头，挡脸，实在没眼看。
　　随后云父偏转目光，定在云起身上，“你还得好好学习，下次得空再一家子一起出去。”
　　“……”云起理解，毕竟今天才周二，先不说没理由请假去玩，就是有那也得落下不少课业。但……
　　他就是觉得快乐都是父母的，而他只有作业。
　　云起继续扒拉饭，鬼使神差的突然问了句，“你们坐飞机？”
　　“对，刚不说了嘛，机票都订好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云起皱起眉，心里有些异样，但还是没说什么。
　　扒完最后一口饭，他道：“我回屋了。明天玩得开心。”
　　“早点休息。”云母叮嘱了一句。
　　“嗯。”
　　第二日。
　　云起没再家里看到父母的身影，想着他俩是赶飞机去了。收拾一下也去了学校。
　　一天的时间里，又是按部就班和满满的违和感。
　　回了家，保姆正在准备晚饭。
　　云起将包往沙发上一扔，看着摆在桌上的电视，不知在什么驱使下，他按动了启动键。
　　他不喜欢看电视，他妈喜欢，但要是他爸回来，妈就陪爸看他喜欢的。
　　要么是财经要么是新闻。
　　——这次点开的频道是新闻。
　　云起慢慢的坐在沙发上，也没想换台，就看着晚间新闻。
　　播报的女主持人字正腔圆，语速适中。
　　“今日上午北京时间九点五十三分，九点一十分飞往A国的国际航班飞机突遇强对流天气，此次强对流使飞机坠毁，共造成32名乘客和飞机工作人员死亡……”
　　云起皱起眉，心脏没来由的跳个不停，他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往前倾。
　　“下面公布死亡名单……”
　　云起不由顺着死亡名单上的人像看过去。
　　第一页，第二页……
　　第四页，云起看到了他父母的脸。
　　照片上云父脸上笑容温和，云母笑的巧丽。就像在看着他。
　　“……”
　　“啪嗒。”手中的遥控器落在的地上。
　　云起也顺着沙发趴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呼吸不畅。
　　“哈……哈……”
　　他的心泛起一阵阵的绞痛，眼睛死死盯着电视上的几张失真人脸一动不动，名单翻到第四页就没有了。
　　云起额间冒出汗来，心脏更痛，连带着指尖都僵的弯不了，他颤着手。
　　心里的痛意和悲意，不像是震惊和绝望。而像是已好的陈年伤疤被掀开，就着原本伤口的位置，不留情的再次被刨的血淋淋。然后……带来的是透骨的更深痛意。
　　云起整个人失力的倒在沙发和茶几间，痛苦的蜷成一团。
　　“唔……”呜咽声从他的嘴边溢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放大。
　　“怎么了？”做饭的保姆终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询问着走近……
　　“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声音不停，脚步声在响，但这些声音都在被拉远变得越发空灵而在耳边回荡。
　　保姆怎么都没有走到他的身边。
　　就连沙发桌子都像是被撤去，只有电视上的死亡名单保持了原样。
　　整个世界都黑了，又静又冷。
　　云柒的呜咽声一下放大，捂着自己的心口呼吸不到任何空气了，窒息的绝望感包围着他。
　　这时候……
　　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来。
　　还伴着微凉的声音——
　　“醒来。”
　　这次声音很近，就像在耳边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嗯……想不出骚话。


第77章 记忆（5）
　　云起感觉像是被一只手拖拽着,轻易被拽进一个能顺畅呼吸的地方。
　　“咳！哈…哈……”
　　他急促的喘上两口气，入肺的空气总算不再是带着让人窒息的死气。
　　——是他最为讨厌的潮湿黏糊，还有灰土的呛人。
　　但现在一时闻起,都让人心旷神怡。
　　云起还没脱离方才的状态,稍滞片刻，才反应了过来。
　　身上黏黏糊糊，大概是冒了不少冷汗。
　　云起顺着被拉起的手抬头往上看，就见那个阴魂不散的神主扯着自己的手，正垂眼看着自己，神色淡然无波。
　　见云起清醒,陆尤之便松开了手。云起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身体无力，被陆尤之放开的手就这么直接垂在了地上。
　　云起身心俱疲,也不管有外人在一旁，整个人就顺从本心的躺在了地上。颇有自暴自弃的意味。
　　他突然有些累了……
　　等身体的知觉恢复了些，他这才感觉自己的脸上泛着死死的凉意，伸手摸了下，都是湿的，大概猜到是什么，云起又两手并用胡乱的擦了几下。
　　陆尤之一言不发,但也没别的动作,甚至垂下的目光都丝毫未变。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吗？”云起气不打一处来,呛道。
　　而陆尤之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云起在哭。哭,他知道,是人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不过，“你为什么哭？”
　　“……”云起一滞。
　　当然是因为不太美好的记忆,那种喘不上气，又冷又怕的感觉，像是被丢进了深水，然后又被一股压力按着，难以喘息。这样的感受，云起以为凭自己没心没肺的本事这辈子都不会再体验第二回 ，但真正再次体验，他才发现自己仍是丝毫的抵抗力都没有，反而更加痛彻心扉。
　　渐远的记忆这时变得清晰，他好像知道了，原来自己从来没忘记过。
　　好没意思……
　　云起道：“关你屁事。”
　　他有些想回家。
　　陆尤之神色如常，并没有自己被怼的自觉。
　　云起觉得没意思，勉强站了起来，拍拍手，问道：“你自己会出现在这？”
　　“看到了，看你有危险。”
　　“谢谢你啊，”云起真心道谢，他虽然喜欢怼人，但也不是拎不清，何况要真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一个鼎给弄死，他就是死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的。
　　“差点就死了。”
　　陆尤之想了想，说道：“你不能死。”
　　他或许还不知道死的具体含义，但他知道死了的人他就看不见了，就不在神界了，没了。所以云起不能死。
　　“……”云起愣了愣，突然想起这神主不太聪明，也就懂了这人就是随口说的。
　　但不得不说，就是清楚了这点，听着还是觉得怪煽情。
　　“啧，还死不了。”云起挠挠头。就凭一句算不上关心的话，他都觉得这人看着顺眼了许多。
　　“妈的，都怪那个怪鼎，吃这么大亏……”云起转移了视线到原本悬着鼎的位置，一顿。
　　“鼎呢？！”他叫出声来。
　　刚醒来心不在焉，然后又是和这人唠嗑，他都没发现那个暗算他的鼎莫名其妙不见了！
　　“你是指那个吗？”陆尤之指了指天上。
　　云起顺着看去，就见这个大山上竟是出现了个洞，此时天色昏暗了些，加上这个秘境环境本就阴暗，这么大个洞竟是没投下什么光亮，轻易就让人忽视了。
　　他眯了眯眼，看清了顶上那小点。
　　——那尊鼎！
　　云起气的呼吸一滞，不甘心自己被摆了一道就这么放它走，正要顺着这洞飞上去。
　　“你想要十府鼎？”陆尤之问。
　　云起准确抓住了重点，“你知道这鼎？”
　　“神界十大神器之一，已开神智。”“好家伙！”果然是宝贝！
　　云起这会儿贫穷的要死，此时见宝眼开就要冲了。
　　“你想和他们争吗？”陆尤之复问道。
　　“他们？”
　　“就是外面的人。”
　　“……”
　　云起让自己缓了缓，这时正好一阵地动山摇，尤其是山体晃的厉害。
　　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鼎，”云起组织语言，“飞上去多久了？”
　　“我来时已经在了。”
　　云起顿时呼吸困难。这处秘境未发育完全，并没有与这方世界脱离，如今这鼎大大方方的悬这么高，不掩踪迹，总会被神界其他人给看见。
　　像是不死心，他问了陆尤之，“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好多人。”
　　“……”
　　“修为如何……”
　　陆尤之这次思索了一下，说不上来，只能道：“比你强，比我弱。”
　　云起心生绝望，懂了自己这次拼死拼活，差点把命搭上去就只能给人做了嫁衣裳。
　　不然怎么样，还能跟那帮人强不成？抢得过吗？
　　云起怪不甘心的，这时山体的动静越来越大，估摸着外面的人正争的厉害。到底不敢冒险，他狠狠心，一咬牙还是打算趁外面的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十府鼎上，自己先溜。
　　“你想要鼎吗？”陆尤之再次问道，觉得云起走的步子不太乐意。
　　“当然想啊！”云起没好气，“但也得有这个本事不是？我怕我没命抢。”
　　说着，倒是又坚定了些，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几步。
　　身后安静，云起想着得提醒那傻孩子跟他一起走，一回头，就见身后早没了陆尤之的身影。
　　？
　　陆尤之凭空出现在了十府鼎的旁边。
　　威压不讲理的一放，原本悬在半空争的火热的人群顿时受到压力降到了地上。
　　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抬头看去就见是陆尤之。
　　敢来这争上一争的都是神界的老古董，修为高年龄大，没一个不认识陆尤之的，见着陆尤之突然出现，就算是刚才争红了眼，这会儿也像是被泼下了冷水，没一个敢再出手，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一人犹豫一番，小心翼翼问道：“敢问神主来此，所谓何事？”
　　“……”陆尤之没说话。
　　“神主？”
　　陆尤之皱了眉，以为自己的意思很明确了，他道：“这个，我要了。”
　　“……”一群人皆是呼吸一滞，想不明白从未张口要过什么宝贝的神主怎么会突然看上了十府鼎。
　　但他们甚至没胆子问，只道：“既是神主所愿，我等自然不敢不从。”
　　陆尤之满意的点头，“你们，可以走了。”
　　山下齐刷刷跪着的人没犹豫，纷纷起身作别，又陆尤之在，连御空都不敢用，只能走在地面上，用着灵力提速，生怕走慢了会引起陆尤之的不满。
　　陆尤之看向十府鼎，鼎似乎也是察觉到不对劲，正欲逃走——
　　然后被陆尤之一手按着，怎么都动不了了。
　　“你不能走。”陆尤之道。
　　随后原本有一人高的十府鼎缩小，最后缩小到还不及陆尤之手掌大。
　　陆尤之也没打量，消失在原地，又瞬间出现在云起面前。
　　云起还待在山里，一回神，就见陆尤之又忽然出现，他只能说被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陆尤之将手中的小鼎放到云起手上，他道：“龙傲天…”
　　“给你。”
　　云起看了眼，是缩小版的十府鼎。
　　“可以变大，你喊他。”陆尤之提醒。
　　云起依言喊了“变大”两字。
　　然而没有动静，心里也一下明了这开了神智的鼎是看不起自己，不肯依。
　　陆尤之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是鼎不听话，沉声道：“龙傲天让你变大。”
　　十府鼎抖了抖，变大了，落在地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云起感叹：现在连鼎都知道挑软柿子欺负。
　　顿起辛酸泪。
　　“你真给我？”
　　“你不要？”陆尤之困惑。
　　“要要要！”云起连声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此时再看着这神主，就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傻孩子说起来也不错，又是救他一命，又是帮他拿宝贝。
　　虽说……不太聪明，但人不坏，自己多担待着就行。
　　或许……这人是天赐的小弟吧。
　　云起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