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的时候,他家小孩儿正站在门口等他,还是站在他之前站的位置,看起来像是没有动过的样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小孩儿向他这边看了过来,澄澈的黑色眼眸里面隐隐显露出一些粘稠的依赖,像是某些小动物的眼睛。
好乖啊,又乖又软。
陆野心都要化了,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垂眸看着他,再一次轻声问:“真的要跟老公一起出去?”
小孩儿微微仰着头看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问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耐心地回:“嗯。”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想和你一起。”
这他妈的谁抵得住。
陆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眉眼间这才挂上了点儿笑意:“这么离不开老公啊?”
沈延不想理他,只看向了门,示意他开门出去了。
陆野失笑,“急什么?”
既然他家小孩儿要跟着一起去,自然不能就这么随便,什么都不带就算了。
他又进了房间,装了壶稍微放了点儿糖的甜开水放在了书包里,把沈延平时做题的时候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走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又返回去带了一幅耳塞。
他磨蹭了大半天,出门的时候学校都已经上课了,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
陆野一边注意着沈延的状态,一边装作随意地跟他闲聊:“延延,中午想吃什么?”
沈延看起来也并没有很轻松,他虽然在慢慢地往学校里面走,但是一路上他的背脊都是僵直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抓着陆野的手指,甚至骨节都泛了白。
听到他的声音,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回他:“糖……糖醋排骨。”
他自己没发现,他的声音里都带了些许颤音。
陆野无声地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握的更紧。
他心疼得不得了,表面上还尽力地配合着这小孩儿掩饰太平:“糖醋排骨啊……行吧。”
这一会儿的功夫倒是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沈延和沈初画是一个班的,就沈延现在这个状态,要是……
陆野的眸色沉了些:“延延,一会儿到了学校,老公给你转个班行不行?”
“你来老公班上,跟老公做同桌,给老公讲题?”
实在是陆野这人主动提出要学习这事儿真的太令人惊悚了,沈延抬头看他,眼睛里面带着很明显的疑惑。
陆野:“……”
他轻轻咳了一声,假装没有懂这小孩儿眼睛里面的意思,单方面的“就这么定了”。
他们到学校之后,没有直接去班上,而是先去了责罚高的办公室。
到的时候责罚高正拿着他那个外面都掉漆了的茶杯接水泡茶,从窗口看见他们来,没等他们敲门就直接招呼他们进来。
他看到沈延的时候还惊讶地挑了挑眉:“沈延?你不是请假了吗?”
沈延受不了和别人同处于一个较为密闭的空间里,没回答他的话脸色先苍白了几分,条件反射地往陆野的身后躲。
陆野拉住了他,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安抚他,然后才抬头跟责罚高说转班的事。
“这个啊…转是能转,就是沈延,13班是重点班,老师们讲课的节奏可能会更适合你,你真的要转啊?”
小孩儿还是躲在他身后的,见责罚高一直盯着他,他才绷紧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嗯。”
责罚高这就想不明白了:“你转到2班去干什么啊?那个班有什么好的?”他话音一顿,“……你不会是因为跟陆野这狗东西关系好吧?”
他被自己吓到了,语速都快了些:“沈延你想清楚啊,我虽然不反对你们交朋友。但是,为了陆野这狗东西转班显然就不不是个理智的做法,你想想,这狗东西一星期两星期都不来学校一次的……”
陆.狗东西.野:“……”
他干脆地把媳妇儿拉着就出了办公室,“主任,这事儿就麻烦你跟沈延他们班主任说一声啊。”
责罚高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半晌后,瞪着眼睛啐了一口:“嘿!这小兔崽子。”
沈延的状态自从见了责罚高之后就是绷紧的,而他又像是怕陆野烦他一样,闷着又不吭声。
等着到了楼梯口,四周的墙壁隔绝了别人的视线,他才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
他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陆野看得心疼,叹了口气,把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延延。难受吗?”
小孩儿摇了摇头,两秒钟后,又轻轻点了点头。
陆野心尖尖都在疼得颤抖,他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背心,感觉他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些,皱了皱眉,低声哄:“乖,受不了老公带你回家。”
小孩儿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
陆野又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只好抬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耳垂:“受不了跟老公说,可以吗?”
这次沈延很快地点了点头。
陆野的唇角微微勾了勾,让他好好地站着,自己弯了点儿腰垂着眸给他解外套的扣子。
都出汗了,还是先把外套给脱了。
小孩儿也不说话,乖乖地配合着他的动作,等他弄完了站直了身体,这小孩儿才抬着头,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
陆野心都要化了,揉了一把他的头,才拉着他的手往2班教室走。
他们到2班教室的时候里面还在上课,这节课是英语课,他们英语老师是个才出大学的年轻女老师,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但无奈,这节课是上午第二节 课,下面大多数学生都是一幅前一天晚上去偷了别人家的米的样子,甚至有些眼睛都开始控制不住地要闭上了,上面老师软绵绵地读一句,下面将睡未睡的学生跟着读一句,声音被拉得老长,活像是在吊丧。
他们的声音听着好笑,但是沈延的注意力却半点都不在上面,他紧紧地抿着唇,下意识地跟陆野更靠近了一分。
陆野配合着他把他揽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现在在上课,他们也不好直接进去打扰老师上课,于是就站在了靠着后门的阳台那边,等着他们下课。
但是怎么说他们俩也都是学校里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在后门口站着站着就有不少学生都注意到了他们。
于是,教室里的学生们偷偷地扭着脖子往后门口看,甚至还有人跟打瞌睡的同时,抽空跟陆野打了个招呼,跟着老师认真读的人越来越少,慢慢地,老师都注意到了他俩。
要是换了别的老师,就得对着他们咆哮了,但他们英语老师像是没脾气一样,对着他们笑了笑:“陆野?你们进来吗?”
这下,整个班的学生都向他们看过来了。
沈延抓着他的手一下子收紧,陆野心里担心,向老师摆了摆手:“老师你上课吧,我们等会儿。”
“行。”英语老师又向他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陆野:当时可真是吓死我了
第33章 延延,申半梦
下课了之后陆野才带着脸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的沈延进了教室。
或许是他们俩的组合太过于稀奇,班上不少同学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甚至跟他熟一点的人还围了过来。
人一多,沈延瞬间进入了应激状态,整个人都绷紧得像一根拉开的弦。
陆野察觉到了他的状态,带了点儿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背,眼眸里露出了无声的询问。
隔了好一会儿沈延才恍惚对上了他的视线,微微地向他点了点头。
呼……
陆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个熟一点的男生笑着开玩笑:“野哥,您这么多天都没临幸学校了,这几天去哪儿玩儿了呀?”
陆野握紧了小孩儿的手,半开玩笑呵斥他:“滚滚滚,关你什么事儿啊?”
“都回自己位置上啊,一会儿上课了。”
男生笑着往后面退:“行行行,走了走了。”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陆野护在怀里的沈延身上:“诶,我就说我没看错啊,这不是沈学神吗?怎么到我们班上来了?”
沈延被他看得毛都要炸了,像极了一只被人惊起了应激反应的毛。下意识地就力起了耳朵。
陆野一边安抚着他,一边直接抬脚踹向了男生:“滚,话怎么这么多?”
围着的人见他话里少了几分玩笑的意味,也不敢再跟他贫,慢慢地都散开了。
这时候座位靠着后门的江觉他们才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笑着跟沈延问好:“哟,嫂子怎么来了?”
沈延完全没闲功夫去理他,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一双柔软的柳叶眼里满是空洞恍惚,看着就让人觉得脆弱。
陆野心疼的要死,他现在只觉得之前答应沈延让他跟着一起的那个自己就是个傻逼!
沈延这状态他自己不清楚,难道他都不知道吗?
怎么就这么就让他跟着来了?!
但是来都来了,在纠结这个也没意思。
陆野叹了口气,手指在怀里小孩儿的手背上轻轻地蹭了蹭,没好气地看向了陈佑:“你起来。”
“……?”
陈佑不明所以,但还是站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发小把兄弟媳妇儿好好安置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成了他的同桌。
……也不能说是“他的同桌”,因为他发小下一秒就直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一边把他抽屉里的书都搬了出来,一边跟他说:“兄弟麻烦你了,你换个位置。”
“……”
您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但是他也很明显地看得出来他兄弟媳妇儿不太舒服,顿了两秒之后,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搬起书走向了江觉后面的那一张空桌子。
坐到了角落里,沈延的状态似乎好了那么一点儿,身体还是跟之前一样是绷紧的,但是似乎是回神了,能对陆野的话做出一些反应了。
他的手指苍白冰凉得像是冬天的雪,陆野心疼的不行,把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递到嘴边轻轻地在上面哈了一口暖气,然后又把他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陆野收拾了一下书包,翻出了水壶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沈延的唇边,轻声地哄着他:“延延乖,我们喝口水。”
现在的沈延真的像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兔子一样,漂亮的柳叶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低下了头,喝了一小口杯子里的水。
他苍白的唇上沾了点儿水倒像是多了几分血色,看着稍微正常了一点儿了。
陆野继续轻声哄着他:“乖延延,宝贝儿,再喝一口?”
小孩儿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又乖乖地垂头喝了一小口。
陆野顿了顿,尝试道:“宝贝儿,媳妇儿,乖延延,再喝一口?”
小孩儿又继续乖乖地照做,然后不等他说话,像是在包容他这种“毫无道理”的要求一样,垂头再次喝了一口。
陆野:“……”
他沈哥真的在宠他啊。
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怎么就这么乖,这么听话呢?
也不能一直给他灌水,陆野放好了水壶之后,又拿出了塞在书包里的物理竞赛题,好好地翻来放在了桌子上,“延延,要做题吗?”
小孩儿顿一会儿,慢吞吞道:“不。”
他一下栽进了陆野的怀里:“抱。”
陆野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哄了又哄。
倒是后桌的顾寒川江觉:“……”
妈的,好撑。
这会儿已经上课了,虽然是普通班,但除了陆野这种纯天然无添加的学渣,大部分学生还是要听课的,所以陆野把这位沈姓祖宗抱在怀里抱了一节课都没什么学生看到。
倒是他们上课的老师,还看了他们好几眼。
但是怎么说陆野这人能来上个课就差不多了,对他太有要求那简直是和自己的寿命过不去,所以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也没管他。
可能是慢慢地习惯了这个环境,沈延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下课了之后,他还戳了戳陆野,主动问他要了题。
对于学神这种丝毫不讲道理的生物来说,做题就是放松,陆野看着自家小孩儿慢慢地沉静下来,默了。
他就想问自己,为什么那几年沈延状态最差的时候,不早点儿给他准备几本超级难的竞赛题?
陆野看着自家小孩儿手速飞快地做完翻了一页,叹了口气,又找出了耳塞轻轻地给他戴上。
还好他今早收拾东西的时候忘了,没把这祖宗给他选的那两本题目带上,要不然。
现在带着耳塞认真刷题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未来陆总:“……”QAQ
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能被媳妇儿逼着做题?
可能是动脑子的时候消耗得多,也可能是今早沈延又是哭又是流汗的,陆野都没主意,等他看到的时候水杯里的水都被小孩儿喝完了。
陆野挑了挑眉,把没事儿干背着媳妇儿偷偷摸摸玩儿游戏的手机塞回了荷包里,伸手取下了沈延一边耳朵里的耳塞:“还想喝水吗?”
小孩儿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陆野略微勾了勾唇,低声跟他说:“延延乖,老公去给你接水,你……先在这儿坐着等老公?”
小孩儿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么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