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技不佳的裴离在前方哈哈大笑:“你看见没?有人对你比中指。”
祁玦坐在后方,黑色假面遮挡着他的脸,他穿了一身剪裁有致的西服,衬的身材高大修长。
单单往那一坐,气场就能堵人嘴。
他当然看到了。
脸虽是没看清,但中指上的银戒他是瞧了个清楚。
“开你的车。”祁玦合上腿上的电脑,“多年不见,车技还是这么烂。”
“你以为我这双手平时有多少时间摸车?我这双手是救人的,是神手术刀手。”裴离今天的心情格外好,他带着白色面具,也一起来了现场,他看着后视镜,“你刚刚的那个小眼神,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啊,怎么样,是不是好多年没人敢对你竖中指了。”
祁玦漠然的道:“开你的车。”
除了当年那个冷的跟冰似的小崽子,谁敢。
“今晚不要跟着我,就当不认识。”祁玦说。
“今晚都别跟着我,我有自己的安排。”余知白对唐和阿听说。
裴离问:“有计划?”
唐问:“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当不认识嘛?”
祁玦:“嗯。”
余知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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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知白与祁玦在今晚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林含。
这样的晚宴筹光交错,到处散发着时尚的气息。
各大品牌与名流随处可见,BS的logo与主题相辉映,做成了玫瑰的模样,三五成群的有人聚在一起聊着天。
反正带着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敞开了聊,敞开了喝,也敞开了撩。
这样的场所本就是为了社交而存在,众所周知。
今晚够格的明星也不过就是那几位影帝与影后,林含能在这里出现,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安排的。
人一旦出名,气就跟着上去了。
气养人,一点也错。
哪怕他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都不免得让人多看几眼。
至少现在比之前,不止上升了一个档次。
谈越养的好啊。
余知白靠在吧台,晃着手里的香槟,注视着林含。
他瘦了,头发更长了,已经到了肩下。
一年之后,怕是也能到腰。
林含活得越来越像上一世的余知白,而余知白自己,早就没了一头长发。
现在的模样,少了丝柔美,多了丝冷酷。
林含成了他,他成了另外一个人。
说来也是好笑。
这个人,幼时跟着他的小跟班,唯唯诺诺,胆小怕事。
从来都是出了什么事余知白替他担着。
觉着他瘦弱,有了好吃的会多想着给林含一份,在村子里因为余知白,没人敢欺负他。
林含为什么会找到谈越,为什么会替代余知白,当记忆回想起的那一刻,余知白已经心知肚明了。
就因为幼时的谈越临走前问了他的名字,他开了个玩笑,说自己叫林含。
从此谈越就记了这个名字一辈子。
说是痴情也是痴,说是痴傻也是傻。
若不是死过一回,余知白到了也不会知道自己没有败给任何人,只是败给了自己曾开过的一个玩笑而已。
好在,当一切回归正轨。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谈越。
为什么会在记忆失去的那时喜欢谈越呢,大概是因为,他当时的无微不至,宠爱,霸道像极了一个人吧。
谁到底是谁的替代者,谁是谁的玩物。
谁知道呢。
余知白多拿了一杯酒,朝着林含走去。
醇厚的酒香四溢,酒杯落下的那一刹那,另一双手也恰逢时机的落了下来。
在林含的面前,在这一处角落,在无人注意的地方。
余知白的视线落在对方手上,眉心微蹙,他一直盯着对方的手。
心里咯噔一下。
脑中蓦然冒出一双……他从小牵到大,时常把玩的手的样子,骨节分明,血管微微凸起,瘦而不弱,充满力感,指尖修长好看。
——属于祁玦。
余知白猛然抬头,看见一张漆黑的面具。
他一怔。
在场的人带着的面具大部分是半遮罩,精巧细致,几乎没有人会带全面。这么一遮,连下巴都看不见。
他身形高大,就是比曾经的祁玦……瘦了些。
余知白多看了两眼,祁玦敲了敲桌子:“我很好看吗?”
他的声音被面具禁锢其中,显得闷又低沉,余知白赶紧收回视线偏头看向另一边,单腿坐下,扫了眼林含,懒得搭理那人。
他带的是一张纯银半遮罩面具,但瞧这露出的下巴,就知道一定又是哪家的贵公子。
林含心里门清儿,见面前两人僵持不下,忙端起两杯酒,一口气全喝了。
他擦擦嘴,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对祁玦说:“要是因为我让二位不快了,我赔罪,先干为敬,别站着了,您坐。”
瞧这熟络劲,余知白透过林含盯着祁玦。
他今天就是奔着林含来的,倒是没想到林含这么快就能吸引上另一个男人。
余知白感知的到,这个人也是来找林含的。
就是那么大赖赖的坐在他身边——颇有些让他不爽。
余知白抿着唇,面容轮廓清晰可见,时不时扫来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并不是什么讨喜的角色。
林含最擅长讨这种人喜欢,他一副惊喜的样子,对二位说:“你们……都是来找我的吗”
余知白:“是。”
祁玦:“是。”
话一出口,二人同时抬眼对视。
一时间静谧无声,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闪电崩过。
余知白心想:这孙子什么时候走?
祁玦心道:出师不利,得想办法把他支开。
林含尬笑两声,从一旁拿了小食来吃。
余知白当先开口:“林先生今晚一人来的?”
林含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
“那今晚可否让……”
“若不嫌弃,去我那一桌坐一坐?”祁玦打断,兀自开口,他就算在邀请别人时,都是一副敢不听老子的话老子毙了你的模样。双手交叠,长腿翘着,透过面具而出的眼神略显锋利,林含瞧的瑟缩了一下。
他怕,余知白不怕。
余知白嗤笑一声,当下单手拦开林含,自己上前一步,坐到祁玦身边。
“这位兄弟,想抢人?”他低声问。
已经很久没有人和祁玦呛过了,他来了些精神,放下交叠的双腿,身体微微前倾,和余知白的距离很近:“是又如何。”
“先来后到知道么,不要不守规矩。”余知白不想多废话,好不容易能有一次机会和林含接触,他有许多问题需要解答。
但显然——这人并不想如他意。
祁玦也是意外自己的反应。
他是没想到这人清清楚楚就能激起性格当中顽劣的一面,非要跟他呛一呛。
谁也不愿意让谁,一步也不后退,余知白转过身,将祁玦丢在自己身后,将他隔绝在外,然后盯着林含。
林含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他似的。
他尴尬的笑了两声,时不时的看一眼祁玦,像是希望他来救自己一样。
余知白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往前挪了挪,开门见山的点题:“林先生,我长话短说,我很喜欢你,家里给了我十个亿,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打算投资一部电影,由你来当我的男主角。给你的片酬,一个亿,如何?”
纵使林含这段时间人气再高,也没有一部片酬可以拿到一个亿的程度,这已经是当红顶流的待遇了,他激动的立马就想应下。于此同时,身后悠悠的传来一句:“我投二十个亿,给你五个亿。”
他妈的这人有毒吧!
余知白回头死死瞪着他。
“你是有什么问题非要跟我抢人?你排队,我先来的。”余知白恼火。
“你这里的规矩是先来后到,我这里的规矩是价高者得。”祁玦说。
“你有钱了不起是吧?”余知白就讨厌这种拿钱压人的小人。
反观林含,这一会一个亿,一会五个亿的,他有些懵。
“我可以……都……”
祁玦与余知白同时回复:“不可以。”
余知白回头盯着他:“人我要定了,你敢涨,我就敢叫。”
祁玦:“叫什么?”
余知白:“叫价啊。”
祁玦:“好。二十五个亿。”
“你叫。”
余知白一噎。
祁玦微笑:“叫不出来?抱歉,那林先生得跟我走了。”
余知白咬着牙,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道:“你是电影出品人?”怎么没见过这号啊。
祁玦:“嗯。”
余知白:“打个商量,你的,我入股。”
祁玦:?
我的要求是:“我演男一。”
祁玦:……?
一个半遮着面的男人,瘦削高挑,一开口就说自己要演男一。
他凭什么啊。
祁玦无声的抿嘴笑了笑。
明明黑漆漆一片面罩,余知白像看得到一样,说:“你笑屁。”
他指着林含:“这个人,他还要你给钱,我自己带资进组,你就说这个买卖你做不做?!我男一,他男二,或者男三。”
林含:?
余知白想的通透,他不过是找理由接近林含而言,以老板或是同事的身份他都无所谓。
他要做的事,是调查所有真相。
上辈子死时套的那么多罪名都跟他无关,他上辈子为人温婉没有仇敌,按理说不该有人会对他下手。
直到这一世,纵观全局,他才找出了那位唯一的可疑点。
或许他上辈子太孬种以至于大多数人认为他好欺负,可是大家或许忘了,在他失忆之前,他本身就是难惹的野孩子。
祁玦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很有魄力,也很有想法,五个亿说砸就砸,眉头也不皱一下。
有些有趣。
但是——
目的何在?
祁玦不是个纯粹的商人,可他家族少不了资本家的基因,利益,本身就是合作的前提。
多来几个亿,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是送来的。
他端起酒杯:“成交。”
“切。”余知白在心里腹诽,“成你大爷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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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林含放松警惕,余知白今晚一直在他身边坐着。
他不走,没想到对面那人也没走。
几轮环节过去了,餐点换了一道又一道,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原则,余知白和祁玦两人谁也不让谁。
然而,让余知白没料到的是——谈越出现了。
在最后一个环节,谈越姗姗来迟。
他的到来,成了整场晚宴的中心,已经有人走了过来,朝着谈越和林含。
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里不光有谈越林含,还有两个大爷。
围着林含坐了一左一右,谁也不站起来,反而扬着下巴像是十分瞧不起谈越似的。
祁玦在那一刹那已经捏紧了拳头,余知白亦然。
他冷冷望着谈越,从面具中。
林含,谈越。
林含见着谈越就往上凑去,立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也不顾自己的身份,热情的像谈越介绍面前这两位金主爸爸。
谈越是特例,他没有带面具,这大概是金钱的力量,为所欲为。
余知白不免得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想买了他,不知道金库的钱够不够。
谈越从到这来的第一秒,就感觉一道视线含着杀气若有似无般的围绕着他。
然而不论他看向哪里,都捕捉不到。
余知白本能的嫌恶,从原座位离开,做到了祁玦身旁。
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当他坐到祁玦身边的那一刻……他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余知白一惊。
再嗅了嗅,又没了。
然而即使这样,他的心依旧扑通扑通,像疯了一样狂跳。
等耳边的声音不断传来——“这位先生……这位先生……”他的思绪猛然被打断,抬头忘回去。
谈越和林含握着杯子,想要跟他和祁玦喝酒。
祁玦没动,余知白握紧了杯子。
祁玦观察着眼前的三人,说来也怪,身边的这位年轻人,总是会吸引他的视线。
像是本能的吸引,不知从何而来。
大约……是因为这样的无惧无畏,像极了曾经的阿白吧。
祁玦的眉眼难得温柔。
但想到谈越……
他握住杯子,举起,慢条斯理的道:“谈先生,久仰大名。”
谈越回敬。
祁玦:“不着急。”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谈先生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知道现在,先生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谈越搂着林含:“请说。”
祁玦换了只脚翘着,他晃着杯中酒。
“我曾有一位爱人不幸离世。我爱他爱的无法自拔,他死去多年我依然久久无法走出。听说谈先生前任也已离世,可是谈先生怎么能做到此时怀中还抱着一个的呢?我为此困惑久已,若谈先生能解答,我将万分感激。”
祁玦一字一句,慢慢悠悠的说完了一整段。
余知白在一旁听的眉梢微挑,心道:还真是讽刺。
他前任可不就是倒了八辈子霉又失了忆的在下么。
果然,祁玦此话一出,林含的脸色立刻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