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霆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中竟浮现点点怒气,“普通人要入宫,要么去势当阉人,要么献身入后宫……小师父想选哪种?”
莲沁当然是哪种都不想选啊!
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徐安霆的说法,是只要住进皇宫的办法。也怪他说得不清不楚,让徐安霆产生了误会。
莲沁还是想进宫,想得每天苦着一张脸,徐安霆见他每天都不开心,叹息一声又开始琢磨着怎么哄哄他。
于是徐安霆继每天往外跑后,又开始往府里招厨子,还是做素菜,每次看见小和尚吃得眼睛发亮,徐安霆自己也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像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一般。
小和尚总算不再苦着张漂亮的脸,也不再提进宫的事儿……而他只要一提起相关的话题,徐安霆便变着花样的给他弄美食。
民间有俗语称,要栓牢一个人的心,首先便要征服他的胃……徐安霆深觉此话有理。
不过最近徐安霆的动作实在太引人瞩目,好几次还花了些代价从宫里带了御厨的素菜点心回去,这做派明星便是为了讨好佳人。
徐安霆的风流之名京中谁人不知,而他长相英俊又出手阔绰,少有让他这般费心,还持续受宠这么久的,一时间,多多少少惹得旁人好奇。
太子也注意到了他这新下属的异常,秉着‘关心’下属的心情,几次三番要徐安霆将人带出来瞧瞧。
徐安霆心知太子与他是同一类人,心中自然不愿,回回都找了借口推脱。
而莲沁这边,每日吃吃玩玩,丝毫不知自己已引起一些庞然大物的兴趣。
莲沁其实并不挑嘴,对于吃食,只要不沾荤腥,向来是来者不拒。徐安霆每次陪他时,吃得都不多,而是一边饮酒,一边看对面的人吃东西。
要说这吃东西能有什么好看的?
徐安霆以前也这样觉得,但遇到莲沁后却变了心态,他很少遇见在他对面真的就认真吃饭的家伙,于是他便有了逗趣的想法。
陈国这边的饭桌流行圆盘,就是能转的那种桌盘,方便富贵人家一顿饭菜太多时,位于其他方位的人也能夹菜。这样不喜欢有下人在旁边看着他们进食布菜,吃饭也更自由随性一些,话头是利于消化。
徐安霆给莲沁准备了许多菜,自己则拎着酒壶自饮自酌,同时观察对面那人小松鼠一般的吃法。
莲沁看上了位于徐安霆面前的一道凉菜,一边往嘴里刨着饭,一边不停的看那道凉菜。
过了一小会儿,莲沁见徐安霆只是喝酒,并不夹菜,便试探的伸出一只小爪子,打算把那盘凉菜转到自己眼前来。
徐安霆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心中好笑的同时,还是忍不住都弄他。
于是乎,每次莲沁刚伸出手放到桌盘上,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时,便见对面的男子停杯投箸,将筷子伸向莲沁觊觎已久的那道菜。
见到这种情况,出于礼貌和教养,莲沁都是不可能再去拨动桌盘的,只能收回爪子,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结果下一次又是同样的情形,反复三四次后,莲沁也明白了这不是巧合,但又要面子不愿开口质问,只能愤愤不平的咬着筷子,谁让吃人嘴短呢。
徐安霆看得心情大好,又因为喝了点酒的原因,一股冲动上头,大笑着起身,走到莲沁身边,把人捞起来,带着酒气的一个吻就要落在他唇上。
莲沁心中谨记不能沾酒,于是闻着那味儿就反射性的避开了,那湿乎乎的一个吻就落在他嘴角。
他还没弄懂这是一个什么发展呢,就察觉徐安霆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说:“小莲想吃那道菜吗?你叫我一声‘哥哥’就让你吃,好不好?”
徐安霆虚长他五岁,确实做的了他哥哥,莲沁之前只称他为施主,客气又疏远,还是近几日接受了他友人的身份,才改口唤他徐公子。
徐安霆徐徐图之,觉得自己终有一人能得他真心,只是今日此情此景,又有些等不急了。
第110章 番外·前尘3
‘哥哥’这个称呼很是平常,但莲沁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抿了抿嘴,就是不开口。
徐安霆把少年都搂在怀里了,自然有些忍耐不住,盯着那洁白如玉的耳垂,脑子里绮念丛生,可谓是一会儿一个想法,很快又把‘叫哥哥’这事儿给抛之脑后了,一心想着如何将那白玉坠儿含进嘴里舐咬咂玩。
莲沁耳垂刺痛了一下,眼里满是诧异的回过头。
徐安霆一方面借着酒气上涌,另一方面是好歹尝到了点儿甜头,一时间是更不愿撒手,满是酒气的大嘴毫无章法的在少年耳边侧脸的位置舔着吻着,那双手也不安分起来。
他原本是打算让少年心甘情愿与他好的,原本也做好了攻略个出家人,要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没想到……没想到随着日子的流逝,他心中越来越等不及,那种渴望来自骨子里,他迫切想舒缓那种感觉,却又没有去细想这是什么原因。
其实无非就是栽了罢了,毕竟真正的情动,是无法控制的,更别提让他再以猎人的心态去耐心等待。
徐安霆选错了方法而不自知,将小和尚给吓跑了……
莲沁发觉徐安霆动作越来越过分时,便知道他居心不良了。他是年少单纯了些,但又不等于傻,反而聪明得紧。当时便先放软了态度哄他换地方,等徐安霆稍一松懈,少年就挣脱了他的怀抱跑了出去。
尚书府的下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公子现在最‘宠爱’的人,平时出入也没有限制,于是这天也没人阻拦,就这么放人跑了。
莲沁又跑回了护国寺,后来徐安霆几次三番想来见他,都被他拒之门外了,护国寺这种地方也闹不起来,徐安霆算是拿他没别的办法。
于是徐安霆有开始给少年写信,希望少年能明白自己的情意,但少年却决绝非常,没给过半点回应。
徐安霆这里被落了面子,太子那边又催得紧,心生怨恨时,也想过让太子出手算了,他躲的了自己,还能躲得了天家不成?
不过当时这些黑暗的念头他只是想想,真正促使他下决定的,还是半个月后与莲沁的再一次碰面。
徐安霆冒险翻墙去了后院禅房,堵住了莲沁,可少年态度冷漠,不留丝毫情面不说,在坚定的拒绝他之后,临别之际,竟又问他真的没有其他能进宫的方法吗?
徐安霆一时哑然,回去的路上却越想越气愤难当……他拒绝自己,心里却想着入宫。这是他看错了人。
再次表白被拒,本就有些恼怒。求不得之后,因爱生恨,便答应了太子的相邀。
徐安霆再次去信,这次便说有个能进宫的机会。莲沁不愿同他一道儿,徐安霆便说是太子相邀。
太子私下是如何,莲沁并不知道,但想要继承大统的人,总归不会把自己的名声搞得太烂……莲沁想,这世上总归还是阴阳为正道,哪有那么多喜好奇怪的人。
可见还是挺天真的。
六月初八,一辆马车从护国寺后门接走了一名僧人。
太子陈东旭,将人扣在了宫里。
不过太子虽欣赏小和尚美貌,却又嫌弃他头上太光溜,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是佛祖那里骗来的人,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的,便把人扔在东宫一间偏殿里养着,只等他小和尚脑袋长出头发来。
这放养放养的,之后倒是有些忘了这茬,和那二皇子争斗不休去了。
不过下人们倒是不敢苛待那小师父,第一是因为太子只下了个’好生照料‘的吩咐,像养了盆花花草草的语气,谁知道太子那个时候兴致一起,就要看那花儿开了没有。这二嘛,自是这小师父长得好看,性格也讨喜,宫人再是趋炎附势,也难免被干净的灵魂吸引。
也是莲沁天生好命的感觉,不管在哪儿,他都能过得如鱼得水,或者说十分随遇而安。不过日子虽然过得惬意,但他还是忘不了他的鹤。这都已经来到宫里了,他觉得他离见到小鹤这个最终目的已经不远了。
找宫人打听之后,便知道宫里养鹤的那位宫妃是谁了,好巧不巧,正是那二皇子的母妃娴妃,而那仙鹤也被她赠给二皇子当宠物去了。
二皇子还留在宫里,和娴妃住在一起。好在莲沁听人说,那仙鹤被养在禽鸟舍,他到不用费心怎么进宫妃的宫殿了。
问了路后,莲沁便摸到了禽鸟舍,见识到了那一个个小笼子里,关上个好几只鸟类的场面。
有的笼子里,甚至是不分它们的体格,与天敌关系,胡乱关在一起,以至于某一方被欺凌得奄奄一息,看上去好不可怜。
莲沁心中一痛,紧忙催宫人带他找仙鹤。
仙鹤的处境稍微要好一些,被一个半人高的铁笼子关着,面前是一个浑浊的小水凼,但它精神看上去很不好,之前收到那些见骨的伤痕确实都痊愈了,但身上的羽毛掉了很多,翅膀的翎羽也被剪掉了。
“宫里的禽鸟都是要剪翎羽的,又不会痛,小师父别为难我们下人了。”面对莲沁的质问,饲养者不痛不痒的回答。
莲沁真的很喜欢那只仙鹤,将它从濒死状态救回来,付出了许多心血,这会儿一着急,便要上前打开笼子。但是他没有钥匙,最后和饲养的宫人闹了一通。
这事儿首先传到了二皇子耳中,陈君雅过来时,便瞧着一只眼眶鼻头气得通红的少年。
陈君雅看着好笑,问清楚缘由后,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将那仙鹤放出来,只是仙鹤精神头儿也不好,怏怏的看着莲沁,也无法站起来。
“抱歉,我不知道小师父这么重视仙鹤,而我带走仙鹤却没照料得当,实在不应该……小师父愿意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吗?”陈君雅倒是人如其名,十分有君子风范……至少表面上如此。
莲沁吸了吸鼻子,心想仙鹤确实也算他治好的,只是后来太忙忘记了,才让宫里的人误会把仙鹤当其他禽鸟一样养的。
对方现在都道歉了,他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便点了点头。
只是他不知道,他那副眼眶红红的样子,陪着他有些委屈的表情,惹人怜爱得紧。
仙鹤没了翎羽也飞不了,莲沁也担心它这样的状态心情不好会导致抑郁,执意要把仙鹤带走,自己养。
陈君雅无奈的笑了笑,最后答应让莲沁把仙鹤带走,但要允许他去探望,“我也是真的喜欢这小鹤,否则也不会从母妃那里求来……小师父就答应我吧,我还能给你们带点儿好吃的补补身体。”
莲沁并不知道皇家那些阴私事儿,不知道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龃龉,只他说什么,便信了什么。
二皇子找了正当理由出入东宫,没几日太子便在朝堂上被人弹劾了一道,讲他私养娈宠,荒淫无度……
太子一听,便知道是那陈君雅的手笔,也明白了他是从那里切入下的手。
太子原本都已经把那小和尚忘了,经此一事儿倒是又想了起来。
莲沁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太子被禁足在了东宫,他以为这事儿与他没什么干系,每日依旧过他的日子。
那日他还在给仙鹤梳洗羽毛,便听见隔着一堵院墙,对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他除了自己养的鹤和每天的斋食,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但那哭嚎声实在太大了,逼得他不想管也不得已听了个一清二楚。
似是天子派来的人,来抓什么‘狐媚子’,莲沁心想,原来他隔壁就住着妖精?
隔壁院儿很快就清空了,但嘈杂的声音还没停止,莲沁正想着难道还有别的妖精?就见一大群人闯进了他住的这个院落。
为首的官兵凶神恶煞,哪怕面对身边的太子都是一脸的严肃正经,“这个院子呢,住的是什么人?”
那太子禁足两日,穿得随随便便,一身大花袍子,露着大半个精装的胸膛,手里还端着一柄玉制烟杆,看上去随性放荡。
他吸了口烟,眼神迷离的抬了抬下巴,从那侍卫长道:“你自己进去搜呗,这门都被你开了,还问孤作甚。”
于是一群侍卫冲进来,围着莲沁打量了许久。
也犹豫了许久……
这少年实在精致,看上去确实是那位爷会喜欢的款。但少年脑袋光光,在他们突袭的今日也还是一身苍青色的僧衣,眉宇间一片茫然纯稚,怎么看也不像以色侍人之徒。
“这是个和尚?东宫里怎么会有个和尚?”
侍卫长招来宫人们询问,那群宫人又全都是有心护着莲沁,七嘴八舌的,倒是统一口径说这少年实实在在是个出家人。
“殿下借个出家人来宫里做什么?”侍卫长疑惑不解。
陈东旭就嘲讽一笑,“不如问问你那主子?还不是他们捉了人家的宠物,让小师父遍寻不获,只能求到孤的头上……孤就是做个善事,结个善缘,你们爱信不信,不信把这小师父也带走关押起来吧。”
陈东旭用烟杆头指了指莲沁,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那侍卫被点出自己投靠了二皇子也是面不改色,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莲沁,见他一副懵懂的模样,便朝他行了一礼,带着人走了。
太子殿下没有管那些人的去留,依然靠在门框上抽烟,莲沁念着他到底是帮了自己好几次,便抱着小鹤上前关心了一下,“殿下,您好像不高兴?”
陈东旭又吸了好几口烟,才垂眸看少年怀里抱着的仙鹤,迷离的眼里出现一抹阴狠,“果然是个惹祸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