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其实觉得陈风这人还不错,因此对于别人将自己妹妹跟陈风拉郎配这件事反应并不算很大,但他知道因为他那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爹的缘故,妹妹看不上穷小子,因此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安慰他妹妹说:“没事儿,妹妹你不用担心,等哥做了官,带你飞黄腾达的做千金大小姐,到时候多少名门贵公子跪着求娶你,你还怕嫁不出去吗?”
这个问题沈英刚才也有想,跟着说:“你下来注意一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在外面乱说一些有的没的,若是真有回来告诉爹,爹去帮你讨回公道。”
程沐雪这才破涕为笑。
她是舒心了,程逸心里却还泛着愁。
因为他想到了他买官的事情,他花出去的钱不少,之前明明都有了眉目,但这一个月也不知道怎么了?里面的人一直推脱说没有名额,让他再等等,可他要买的也不是什么大官,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秦州这么多大中小县就没有一个空缺名额吗?
不过程逸不想再让程沐雪他们跟着着急担心,倒也没说,想着再等等看说不定再过一两个月就有了。
另一边,李氏还在自己院里尖叫闹腾,弄得人仰马翻,沈威一回来就接到了消息,当即赶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沈月娇也被叫了回来,闻言忙上前去跟自家父亲将今天在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后来大夫来看过弟弟,说是喝了不干净的奶,吃坏了肚子,检查一看发现是奶囊里面不干净,娘发落了个丫头不说,还把我叫回来好一通骂,说都怪我乱出主意才害弟弟拉肚子,害她惹怒曾祖母。”
沈月娇说着就一脸委屈的红了眼:“那我不也遭殃了吗?主意是我出的没错,但那能怪我吗?那怎么程沐雪她弟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李氏闻言像是被点通了什么,对着沈威气急的告状说:“我知道了,他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沈英那个贱双儿故意的,故意害我们儿子吃坏肚子,他是想要我们儿子的命啊,老爷你看看他心肠多歹毒啊,你一定不能放过他。”
沈月娇一听觉得没准儿还真有可能,而且她现在还担心另外一件事,忙也跟着对沈威说:“对,父亲您一定不能放过他,万一经此一事曾祖母就不喜欢我跟弟弟,到时候换了程沐雪那个贱人跟他弟弟去参加王爷的宴会,做王妃就糟了!”
沈月娇到底是怕陈风那个光脚的不怕穿靴的出去乱说,坏了她的名声和好事,没敢出去乱说。
沈威闻言皱眉,以他对沈英的了解,自然知道沈英不可能干出故意谋害婴儿的事情,至于老太太因为恼怒换了他儿子跟女儿的事情,他也一点都不点都不担心,他沈威的儿子女儿能不能去参加宴会还轮不到别人说了算,他也相信老太太不会那么下他的面子,但却是很有可能带沈英母子三人一起去的。
沈威为官多年的直觉若是真让沈英去了这趟宴会,以后就再不是他能控制的,而且自家这个眼睛随了他丑八怪娘的女儿跟沈英的女儿那根本没法比,更别说那据说生下来就非常有灵气懂事的小儿子了。
总之到时候他一定不能让老太太将他们一家三口带去就是了。
沈威沉着脸说道:“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李氏和沈月娇这才放心了,对视一眼,眼中均是一脸得意之色。
一个是觉得自己丈夫这下肯定对那狐狸精心生厌恶了而高兴得意。
一个是想到程沐雪想抢跟她抢宁王就是在痴人做梦而得意。
程安对于隔壁沈家对他们一家的防备心思一无所知,他一觉睡醒之后就发现他们家的气氛彻底变了。
原来是哥哥姐姐进门就对着小程煜川趾高气昂的大呼小叫指挥小程煜川去干着干那,还总不给小程煜川吃饭,动辄就要对着小程煜川打骂。
自从小程煜川说清楚之后,哥哥姐姐都是看到小程煜川干活争着抢着去干,顿顿都会给小程煜川吃饭不说,还会特意将好东西放在小程煜川这边。
他哥还出钱给小程煜川买了好看的新布料回来,他姐姐亲手给小程煜川缝制了好几身漂亮新衣服。
事实证明了他家人会欺负小孩子真的只是一个误会,虽然依旧不对,但还没经历过那些东西,小程安觉得他也没资格说什么,而且事已至此,他们家能做的也只有补偿。
当然要不要原谅他们一家,取决于小龙傲天自己,没有人会强迫他,也没人能强迫他。
总之他原来的想做的,该做的,他家人已经在做了,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的事儿,程安也就不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
于是他就在小程煜川的陪伴下,家人的照料下安安心心的养起了伤。
于此同时宁王府历时两个多月终于全部修缮完了,宁太妃当即迫不及待的跟伺候自己的嬷嬷商量起了举办宴会的事情,若不是她去到外面举办宴会,他那顽固儿子肯定不配合,给她用公事推脱不会去,她早就举办了,哪儿还用等这么久。
“他刚来秦州公事那么忙,你就不要告诉他,咱们偷偷的搞晚宴,他晚上总是要回家来的吧。”
宁太妃坐在榻上歪头神秘兮兮的跟老嬷嬷说,自觉自己这办法非常妙。
老嬷嬷却是忍不住尴尬提醒他说:“可是太妃,您要在府里办宴会,王爷不可能察觉不到,而且外面也不可能没有风声啊,这瞒不住的。”
宁太妃轻哼一声,得意说:“这个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没有只邀请未婚少女么?一众贵妇也都邀请了,他不在家陪我,我老婆子邀请几个人来家里陪我说说话,他敢有意见?”
老嬷嬷心说您那是邀请几个人吗?您看唯恐来的人少了出色的不够多,王爷看不上,可是要邀请秦州境内所有贵妇和未婚贵女来的。
她也很能明白太妃的心情,谁家儿子快三十了身边还没个伴儿的能不着急呢?但王爷这情况特殊,他双腿残疾,而且因为曾经跟着太妃在青楼的经历,根本不能接受别人碰他。
不过王妃相信只要她坚持不懈,一定能找到一个令他们王爷放下心防忘掉过去的天赐良人,他们也不好打破一个母亲的美好念想就是了。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因为宁太妃要邀请秦州一带所有的名门闺秀,这就导致了涉及地域十分广泛,有好些一来一回得要半月时间,所以请柬自然也是先从外往内发放,是以跟宁王府身处同一郡县的沈府半月后才接到宴会请柬,晚宴时间是在三天后的傍晚。
沈老太太早先就念着小程安,派人去请过,得知那小家伙胳膊受伤了不宜走动,便着人送了礼过去叮嘱他好好养伤,今儿个接到了宁太妃的请柬,算算日子距离那小家伙受伤也有两个多月了,应该已经痊愈了才对,便让人去通知沈英将小程安抱过来。
她还得再考察一下是不是真的乖巧,再决定要不要带他这个小曾外孙去,可别给他惹出乱子来,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第12章
程安胳膊上的伤确实痊愈了,现在的他正穿着一身薄薄的乳白色小衣服,躺在他爹给他做的精致漂亮小木床里。
三个月多月的他已经在练习翻身了,他在小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翻身爬起来,可是小龙傲天总在一边给他捣乱。
只见他猛地一使劲儿就要翻过了,就要翻过了,就要翻过了......
站在他床边的小龙傲天,突的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头来戳他一下。
他用力坚持,摇摇晃晃,左右摇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最后还是又给摔了回去……
小程安气喘吁吁瞪向旁边的小龙傲天。
小程煜川面无表情的绷着一张酷帅小脸儿看他,一脸无辜,好像刚才干坏事儿的人不是他一样。
小程安瞪着乌溜溜的黑葡萄眼憋着小嘴儿气鼓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在心里偷笑!
沈老太太派来的人就是这时候到的。
程安一听到沈家的人来了,小拳头瞬间硬了,连跟坏崽子小龙傲天生气都顾不上了。
因为三个月下来,他已经从家人的言语中拼凑出了他爹曲折坎坷的半辈子。
他爹虽生为双儿,却是秦州名门望族之后,本不用吃苦受罪,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在一出生就被恶仆跟自家儿子恶意调换,跟着恶仆吃尽了苦头不说,八岁就被恶仆卖进了青楼。
之后费劲心机才在十五岁破身前逃出魔窟,机缘巧合的偶遇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被带回了家中,本可以在他外祖父的掩护下摆脱双儿身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又遭到了畜生养弟的窥觊蓄意破坏,计划告吹不说,还失身奴仆,只能嫁做下人妇。
而这成了他爹孤苦下半生的开端。
他爹虽长于烟花之地,但自有一番傲骨,相信事在人为,自己一定可以教导自己的夫君成才。他爹也确实做到了,用八年时间将一个本来目不识丁的府中小厮丈夫拉扯到金榜题名。
却没想到对方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爹在家中久等不到赶考的程俊生回来,在他外祖父死后便带着一双儿女上京开启了寻夫之路,结果寻到的却是已经另娶高官之女的丈夫。
程俊生倒是没有不认他爹,但却直言他爹一个双儿不配为他的正妻,要将他爹贬做妾侍。
程俊生娶的恶毒女人更是意图对他们一家下毒手,幸亏他爹自小便性子要强,不甘做任人欺凌的双儿,从回到沈家之后就让他外祖父请了人教习他武功,这么多年下来从未懈怠过,方才带着一双儿女死里逃生,回到秦州永嘉郡。但在这过程中,以及之后的日子却也都因此吃尽了苦头,遭受了数不尽的羞辱欺凌。
所以程俊生之后带着小程煜川回来,程沐雪和程逸才会对小程煜川不好。
而程俊生那个渣男的回来却还并非是他爹厄运的结束,而是开始。
因为双儿的身份,程俊生要回来这个家中,他爹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的,但这不代表他爹会接受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丈夫,而程俊生那个白眼狼求欢不成竟然不要脸到对他爹用药强.奸,他就是这么来的。
他爹事后很生气,暗中想法子让那渣男吃尽苦头却拿不出证据来。渣男被他爹收拾的气急,置气的跑去了青楼寻花问柳。
他爹对程俊生早已死心自是无感的,却没想到程俊生竟然在青楼醉酒跟人发生争执,被人失手打死了,这就跟他爹有关系了。
当朝有规定,到年龄没男人或者男人亡故后,儿子年幼不能当家还找不到下家男人的双儿,娘家不得收留救济,必须将其扒光了丢到街上做乞儿。
若是孕夫则被允许在家滞留一段时间,直到成功产子,要是生下儿子,生子有功就还能在家滞留半年,要是女儿那就只能待半月,要是跟他自己一样的双儿,第二天其家人就必须将其丢出去,否则全家都要受到牵连。
得亏当时沈英已经怀了身孕,而后生下来程安是个儿子才给他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可半年时间转瞬即逝,如今已过去了一多半,再过两个多月程逸若是还买不到官,他爹就要被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所以沈英的一生可谓都是毁在了鸠占鹊巢的沈威手中。
程安身为沈英的儿子,听到沈家,想到那鸠占鹊巢的畜生拳头怎能不硬?他捏着肉肉的小拳头鼓着腮帮子超凶的。
小程煜川:???
他不就戳了这小胖崽一下吗?气成这样?不至于吧?
沈英听到要去沈家亦是忍不住下意识皱了下眉,不过沈老太太来请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说了有事情要跟他说,他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况且白日里一般也碰不到沈威,对于其他人,沈英倒也没那么恶心,故而闻言便应下了,而后带着小程安收拾了下出了门。
几个妇人站在街上闲聊,见着沈英抱着孩子出门,顿时停了之前的话题,对着他明目张胆的指指点点讥讽。
“双儿天生就是贱命,他能嫁个仆人为正妻都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偏还不知足,痴心妄想的还想当官夫人,结果可好?男人倒是当上了官,但却成了别人的男人,儿子更惨,有钱想买官都买不到。”
“要我说程俊生娶了他这么个不安分的双儿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连带着程逸那小子有个这样的双儿爹也跟着到了血霉!”
“谁说不是呢,男人嘛发达了当官了,看不起他这低贱双儿妻,娶了别的女人抛弃他那多正常,官场失利后还肯回来找他继续过日子就不错了。偏他还不惜福,说什么程俊生迷.奸他,伺候男人那不就是他的本分?什么迷.奸不迷.奸的,说的那么难听,把男人逼到勾栏院里去寻欢无辜丧了命。”
“哼,他害死了男人,自己也别想好过。看程逸那小子也是买不上官了,他就等着被扒光了赶出家门吧,丢死人了......”
沈英抱着孩子绷紧了一张冷硬的俊脸面无表情的走过,程煜川亦是如此,两人显然对于这样的嘲讽都早便习以为常了。
程安一点都不习以为常,尽管他知道这些女人会有这样的思想都是男权社会的教育使然,但听到从她们嘴里说出这些话来,却还是忍不住拳头发硬,替双儿心寒。
毕竟双儿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境地,都是为了给她们争取基本人权,结果她们却在落井下石。不过程安很快就顾不上这些人了,因为他们今天出门不利,碰上了更可恨恶心的人,不,是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