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鼓掌!”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热烈响应,不断有人加入到起哄的行列中来。
“为爱鼓掌!”
“为爱鼓掌!”
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沈祺然:“…………”
等等,在我的家乡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
对周围人的呼喊,邵行没什么反应,像是并不在意,沈祺然却窘得面红耳赤,连忙低着头跑下台。
直至看到沈祺然坐到了三皇子殿下身边,邵行的表情才有了些微波动。
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会儿,沈祺然居然就成为了艾赛亚的座上宾?
他是怎么办到的?
邵行拧眉,正准备进入宴会厅,突然看到沈祺然和三皇子艾赛亚说了点什么,后者颔首,然后沈祺然起身离开,从侧边的小门出去了。
没有任何犹豫,邵行向身边的同僚们示意了一下,也调转轮椅离开了宴会厅。
这些军官都看到了沈祺然的离去,此时邵行紧随其后,什么原因不言而喻,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会意地笑了笑。
“感情好真是令人羡慕呢。”迪尔曼中将捋了捋嘴边的胡子,发出感慨。
***
走出宴会厅,沈祺然呼出一口气,总算自在了一些。
他和艾赛亚说的借口是自己要去洗手间,其实他是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姨母笑”笑得坐立难安。
他也不知道大家怎么又误会了,还偏偏是当着邵行的面,真是尴尬突破天际!他可没把握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好“夫夫恩爱”营业,还是先出来缓缓为妙。
宴会厅外是一圈半开放的长廊,通过落地的透明玻璃窗,能看到花园里种植着各种名贵的花卉。顺着长廊缓步前行,拐过一个转角时,沈祺然突然看到有人站在半敞开的玻璃窗边。
借着走廊的壁灯和窗外的星光,沈祺然一眼认出对方是半小时前见过的肯泽子爵。这个人从艾赛亚桌前告退时,沈祺然看到他出了宴会厅,本以为对方是提前离席了,没想到他只是来廊边吹风。
不,并不是单纯的吹风,肯泽手边摆着一个已拆封的盒子,他低垂着眼,从盒子里衔出一枚黑色巧克力,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起来。吃完这颗,他又立刻衔起下一枚,虽然看不到表情,可从流畅轻快的动作来看,对方的心情显然称得上愉悦。
沈祺然:“……”
沈祺然心里默默给某皇子殿下点了一排蜡。
说是做了巧克力来恶心某人,根本没恶心到嘛……人家吃得可开心了有木有。
可能是觉察到了沈祺然的视线,肯泽突然朝这边看来,目光交汇时,他微微一怔,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偷看被抓包,沈祺然尴尬地笑了笑,接着目不斜视地继续朝前走去。
肯泽却没有收回视线,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沈祺然,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突然开口。
“沈先生,”和之前面对艾赛亚时的恭谨谦和完全不同,此时的肯泽语调慵懒,甚至有点玩世不恭,“从刚才开始,我就在好奇一件事。”
沈祺然脚步一顿:“什么事?”
长靴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走过,肯泽绕到沈祺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此面对面,沈祺然才感觉到对方的气势强得可怕,虽然男人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可这份笑意根本未达眼底。
“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一样。”肯泽说。
沈祺然:?
沈祺然:???
难道肯泽子爵和原主以前是认识的?这一点书里可没提过!
心里惊讶,但沈祺然面上不显,依旧保持着客气疏离的姿态,冲肯泽笑了笑。
“就算不是第一次见,我们以前也不算很熟吧?”
这么说也是在赌一把——如果两人关系很熟,原著里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的,但沈祺然并未看到任何相关描述。
肯泽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真的变了很多。”他缓缓道,“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沈祺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人总是会变的,这很正常。”
肯泽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沈祺然的解释。
“所以你才会嫁给邵行?”他说,“老实说,当初在前线听到你俩的婚讯,我真的很吃惊。”
沈祺然:“?”
这种话,今天艾赛亚也说过一次,原主和邵行结婚是这么令人意外的事情吗?
接着沈祺然就听到了肯泽的下一句话——
“……艾瑟殿下回来后,你打算怎么和他解释?你当初不是哭着喊着说会等他等到地老天荒吗?”
沈祺然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谁?”
“二皇子艾瑟殿下。”肯泽奇怪地看了沈祺然一眼,口气带了几分嘲弄。
“怎么,他只是离开了几年,你就把自己的初恋情人忘了?”
第22章 22
艾瑟殿下,莱曼帝国的二皇子,同时也是邵行怀疑的主谋真凶之一。
在沈祺然看到的剧情里,艾瑟对邵行的确带有强烈的敌意,两人无论政见还是立场都水火不容,但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艾瑟就是前世害死邵行的大BOSS。
而原主在邵行这里讨不到便宜,很快就投诚了艾瑟,暗地里给邵行使了不少绊子。书里说过原主和艾瑟关系暧昧,狼狈为奸,沈祺然倒不知道两人居然还有段旧情。
不过这已与他无关,虽然扭转不了邵行对自己的“既定恶感”,至少不能再像原主一样一错再错!以自救求生为第一原则的沈祺然当即露出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而后无奈地摇摇头。
“我以前居然那么说过?”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不记得了。年少不懂事,当时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我想二皇子殿下肯定也会理解的。”
沈祺然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从原主在沈家的地位来看,那位二皇子殿下离开王都后,肯定和原主完全断掉了联系,否则若有二皇子殿下的照拂,沈家人哪敢那样怠慢原主?
别说他需要给二皇子殿下一个解释,说不定人家回来后,还不乐意见到他呢。
肯泽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沈祺然会如此“绝情”。正要开口,他突然朝沈祺然身后看了一眼,同时谨慎地后退了一步,与沈祺然拉开距离。
“少将先生,”肯泽望向灯光未照到的墙壁阴影中,绅士地笑了笑,“如果您对我们的谈话感到好奇,大可以直接参与进来,躲在角落偷听可不像您的风格。”
窗外的风吹动着墙角绿植的叶片,发出簌簌的声响,片刻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缓缓从阴影中行出,他的上身挺拔端正,目光冷漠寒冽,两人对视时,肯泽嘴角的笑意不由得也敛去几分,眼底流露出几分凝重和警惕。
沈祺然傻了。
邵行什么时候来的?
他来了多久?又把刚才的对话听了多少??
“我对你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邵行淡淡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沈祺然,凌冽的目光重新对上肯泽,“但子爵先生,如果您想同我的夫人叙旧,比起寒冷幽暗的走廊,温暖明亮的宴会厅显然是更适合的地方,您说呢?”
两人对视片刻,不知是出于对这位军部新锐的忌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肯泽选择了避其锋芒,干脆利落地点点头。
“您说得对,是我唐突了。”他收起窗台上的巧克力,从容地对两人行了个礼。
“两位自便,我先告辞了。”
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廊。
沈祺然:“…………”
你这溜得也太快了吧!都不多解释一下的吗!
寒冷的夜风顺着半敞的窗户嗖嗖吹进来,沈祺然的心被吹得拔凉拔凉的。虽然他认为自己没说错什么话,可联想到原主上辈子水性杨花的作风,他觉得邵行很有可能会往不好的方向联想。
“我和肯泽子爵只是意外遇到的。”先下手为强,他抢先自证清白,“我准备去洗手间,没想到他会站在这边吹风。”
邵行看了沈祺然一眼,用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语气不咸不淡。
“洗手间在那边。”
沈祺然:“……”
沈祺然:“……谢谢,我正想找人问路呢。”
“你不必解释什么。”黑色的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明月,室内的光线骤然暗下来,邵行的语调很慢,难辨喜怒,“肯泽是艾瑟殿下的心腹,想打听艾瑟的事,找他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完了。
果然是误会了!
“我真不是专门过来找肯泽子爵的。”沈祺然知道这事儿必须解释清楚,艾瑟和原主上辈子给邵行扣了那么大的绿帽子,哪怕邵行和原主没有感情,这种事也未必就能毫不介意。
“我也不关心艾瑟殿下的情况,”沈祺然说,“他是不是要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与我无关。”
乌云被夜风吹散,皎洁的月光又一次倾洒下来,邵行凝视着对面的人,漆黑的眼眸反射着月色的冷光。
“沈祺然。”
沈祺然瞬间绷紧了身子,邵行很少直呼他的名字,而每一次这样叫时,都是对方心情不算好的时候。
“你为什么会选我?”他问。
沈祺然一愣。
“你明明很不情愿,也并非走投无路,为什么仍要选择与我结婚?”
沈祺然张了张嘴,一时有点不明白邵行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这种对重生的他来说,明明早该是心知肚明的问题。
迟疑片刻,沈祺然谨慎地按照原著里的描述,给出了答案。
“我想脱离沈家。”他说,“我受够了他们的轻视和冷眼,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而你……是最佳选择。”
邵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走了一步烂棋。”他说,“如果再多等两个月,艾瑟就回来了。”
“……”
沈祺然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错误。
他不应该那么着急地和艾瑟撇清关系,毕竟邵行是重生过的人,前世的经历让他对原主和艾瑟之间的暧昧关系确信无疑。解释就是掩饰,越是急于澄清,越显得可疑,倒不如顺水推舟,借力而为。
脑中电光闪转,沈祺然轻轻眨了眨眼睛,瞬间有了新思路。
“但没有‘如果’。”他顺着邵行的话说了下去,“我已经等了他四年,石沉大海毫无音讯的四年。但凡他念一点旧情,我在沈家的处境也不会那么艰难,所以就算他回来了又怎样?一个无情无义的渣男,难道我还指望他帮我脱离苦海吗?”
邵行眸光微动,因为他隐约从这番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而更令他猝不及防的是,沈祺然居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半跪在他的轮椅前,抬头仰视着他的眼睛。
“我现在的丈夫是你,邵行。”
他伸出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真正帮助到我的人是你,我不会以怨报德,忘恩负义。不管以后会怎样,在婚姻存续期内,我一定会遵守结婚誓言,保持忠诚和专一,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这是一次大胆而危险的投诚。
沈祺然很清楚,上辈子原主的所作所为,是邵行心中一根难以拔除的毒刺,自己的任何示好和投诚,都会被邵行当成“虚伪”和“图谋不轨”。
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哪怕冒着被更加憎恶的风险,只要有获得一线生机的希望,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一定要试试,而不是坐以待毙。
邵行静静地看着半跪在身前的人,英俊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地流逝,沈祺然的心也慢慢坠入谷底,却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那你想要什么?”坐轮椅上的人问。
“你想以什么作为交换?”
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所谓的忠诚说得好听,其实也只是牌桌上的一副筹码。邵行对这场交易并不感兴趣,但他很好奇,沈祺然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上辈子,那个人的野心和欲望是赤/裸裸的,权势、地位、财富……他追求的无外乎就是这些。
但现在,邵行却不敢肯定了。
肯泽和沈祺然的谈话他从头到尾都听到了,肯泽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
——你变了很多,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可以这样大吗?容貌可以修饰,性格可以伪装,言行举止也可以有意识地控制,那么深藏在心底的野心和欲望呢?
如果连源自灵魂的追求和渴望都不再一样,眼前的青年,和上辈子自己恨之入骨的那个人,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邵行凝视着眼前的人,他设想了许多可能,也自认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对方的回答后,他的表情还是出现了一瞬的怔愣。
那个人说——
“我想要两年后,也就是离婚后,你能让我正常自由地离开。”
第23章 23
那天的宴会很晚才结束,沈祺然回家时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规律的生物钟让沈祺然在早上七点准时醒来。洗漱完毕,他刚拉开房门准备下楼吃早餐,没想到主卧的大门也在同一时间打开,坐轮椅出来的邵行正好和沈祺然打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