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龙篱目光沉沉地笑了笑,“阿篱还担心凤清太君会为难师尊,看来是阿篱多虑了。”
容青玄道:“怎会,凤清太君再亲和不过了。”
龙篱默然不语,抬头朝天边渐沉的夕阳看了看:“时辰不早了,师尊,咱们回宫用膳吧。”
“好。”
二人相视一笑,缓步踏入念雪宫。
浑身汗津津的容青玄一头扎进了浴池里。
龙篱站在池边看着默默将自己沉入水中,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的容青玄,唤过一魔族弟子道:“圣父那怎么说?”
“圣父说凤清太君只是问了尊主儿时的事,并没有其他特别的。”魔族弟子回道。
龙篱“嗯”了一声:“下去吧。”
宫帘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龙篱褪去外袍,光着上半身淌入水中。
水波荡漾,浮在水面上的海棠花瓣淘气的黏在了龙篱雪□□健的胸膛上,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容青玄身后,将对方轻轻地拥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师尊。”龙篱将下巴搭在容青玄的肩头,呢喃道,“不是说先用膳嘛,怎么跑来沐浴了。”
容青玄半眯着双眼,懒洋洋道,“天气热得很,出汗了,便想在水中泡一泡。
“唔。”龙篱乖巧应道,“那不如叫宫人将晚膳摆到水边来,阿篱与师尊一边沐浴,一边用膳。”
“一边沐浴一边用膳?”容青玄在龙篱耳边蹭了蹭,“想着就怪别扭的,还是沐浴过后在用膳吧。”
“好,就听师尊的。”龙篱直起身,将背对着自己的容青玄板了过来,容青玄外衣未褪,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看起来分外狼狈。
龙篱上下扫了容青玄几眼,抬手便给他脱衣服,容青玄由着龙篱将自己扒光,与他一起赤身裸体的站在水中。
“师尊,你是不是有心事?”龙篱道。
容青玄直视着龙篱的眼睛,轻声一笑:“你都把我扒光了,我有没有心事你看不出吗?”
龙篱摸了摸容青玄高高绾在头顶的墨发:“可阿篱只扒开了师尊的衣裳,没有扒开师尊的心呐。”
容青玄抓住龙篱不安分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他的心口处:“如此听来,你这孽徒还想扒开为师的心不成?”龙篱微微一笑:“师尊心思深沉,阿篱自问没那个本事将师尊的心事看破,却又害怕师尊瞒着阿篱什么,故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晓师尊心中所想的一切。师尊……”龙篱反握住容青玄的手腕,逼视着他道,“阿篱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只求师尊能疼疼阿篱,不要对阿篱隐瞒心事。”
容青玄心中一坠,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假笑,生怕被对方瞧出端倪:“你还说我心事多,我看整个盘龙谷内心事最多的就是你。”
说着将手腕抽了出来,捧起一捧水,泼在了龙篱脸上。
龙篱躲也不躲地任由容青玄甩了自己一脸水中,薄唇轻勾,宠溺一笑:“师尊知道如今最困扰阿篱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容青玄道。
龙篱望着容青玄的目光一沉:“阿篱想知道,师尊到底喜不喜欢阿篱。”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容青玄神色微敛,傲娇道:“不喜欢你,会容你放肆这么多回?”
“师尊明白阿篱说得意思。”龙篱似乎并不满意容青玄的这个回答,眉心一皱,疾步上前将容青玄紧紧抱在怀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师尊,阿篱对师尊的心思,师尊是知道的。师尊呢?师尊对阿篱有没有那样的心思?”
铺满花瓣的池水下,两个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容青玄明显察觉到水中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升高,不免有些慌张,连回答龙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什么这样那样的,你都把我绕晕了。”
“师尊!”龙篱似乎急了,用力将容青玄抵到水池边,按住他的的双手,急切地逼问,“绕来绕去不愿意回答阿篱的人明明是师尊,师尊知道阿篱在问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给阿篱一个答案?难不成师尊是怕阿篱承受不住进而做出伤害师尊的举动吗?”
容青玄一愣。
龙篱见状眯了眯眼睛,无不失望道:“看来阿篱猜对了……”
龙篱按着容青玄的双手越来越用力,面上表情渐渐分崩离析,容青玄感觉有一把怒火顺着池底烧了上来,只怕他再不给个答案,龙篱便要带着他焚毁在这片散发着海棠花香的池水里。
他恍惚了一下,刹那间放下心中所有的顾虑,仰起头主动吻住了龙篱微微颤抖的薄唇。
那一吻蜻蜓点水,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后便松开了对方。容青玄微微喘息着睨着龙篱:“这便是为师的答案。”
说罢,不及龙篱反应,再一次吻了上去。
那唇凉的可怕,直激得容青玄打了个寒颤,他心疼的不得了,只得挣开龙篱的手抱住龙篱,缠绵而炙热地吻着他。
龙篱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微垂着眼眸,不敢相信地望着主动亲吻着自己的容青玄,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便是他仍压着一肚子的疑问,仍旧被这个吻失了魂,迷了心,忍不住闭起双眼,回抱住容青玄,更加热烈的吻了回去。
飘满了海棠花瓣的池水轻轻荡漾,激起一道道涟漪。
因那一记热吻,容青玄几乎一夜未睡。
无数个瞬间,容青玄都感觉龙篱疯了,要他要的哪样狠,永不知足似得。
他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有点遭不住,好在龙篱天亮时善心大发放过了他,不然的话他一准要被干得现出真身。
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拥有神魔之体的龙篱没事人一般离开了念雪宫,两个时辰后才回来,彼时容青玄已经收拾妥当,对着镜子正在整理衣袖。
“师尊,你怎么起来了?”一身玄袍的龙篱神清气爽地踏入寝殿,笑盈盈走到容青玄身后。
容青玄回眸打量了神采奕奕的龙篱一眼:“今日是发生什么好事情了,瞧将仙帝陛下高兴的。”
“师尊是在取笑阿篱吗?”龙篱顺手给容青玄理了理袖口,“若师尊也像他们那样仙帝仙帝的叫阿篱,那阿篱便不做这个仙帝了。”
“这是什么话?怎的我一唤你仙帝你就不当了。”容青玄道。
龙篱笑而不答,只瞧着容青玄身上的蓝袍道:“师尊怎的换上了这件衣袍?”
容青玄今日所穿的是他在暮苍山上常穿着的钿袖蓝袍,连日来,他都是穿白袍的,是以龙篱对他忽然换上了这件袍子感到稀奇。
“没什么特殊的,想穿便叫人拿出来换上了。”容青玄一边说一边引着龙篱朝寝殿外走,“你呢,一大早忙着干什么去了?”
龙篱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偏是不肯告诉容青玄:“师尊别问了,一会你便知道了。”
一会儿?不知龙篱口中的一会儿是多久,若是太久,只怕他等不到。
殿外,霜傲天与丹阳子等人正在聊闲天。
见龙篱和容青玄走出来了,霜傲天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碗道:“呦,外甥媳妇,你出来了。”
容青玄默默翻了个白眼:“霜城主也忒爱开玩笑了。”
“本座有在开玩笑吗?”霜傲天一脸奸笑,“你看你日日陪伴着我大外甥,便是晚上也在一处睡,不是我外甥媳妇又是什么?”
丹阳子几人听罢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抠手,一个遮了遮嘴假装在打哈欠。
容青玄面色铁青,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犯人的宗旨回怼道:“霜城主都是快要当老丈人的人了,怎地还是这般喜欢逗弄人呢。”
保持奸诈笑容的霜傲天一愣:“你说什么?老丈人?哪个要当老丈人?”
容青玄看向低头抠手的梦常君:“少城主和梦常君打得火热,怕是好事将近了吧,霜城主,恭喜恭喜。”
霜傲天果然被气了个七窍生烟:“恭喜什么恭喜!谁说飞儿要嫁给他了!”
梦常君一张脸都绿了,苦哈哈地朝容青玄拜了一拜:“容掌门,你便饶了梦常吧,梦常与少城主只是好朋友,平日里指点指点她的衣饰穿着,不敢有那些僭越的想法。”
啧,搞了半天,这梦常君就是霜飞儿的造型师呗!容青玄笑了笑不予置评,始终默默望着天空的丹阳子转过脸来道:“好了,闲话也说过了,换个地方说正事吧。”
“嗯。”龙篱应了一声,“师尊,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凌霄殿。”
容青玄望着龙篱的眼睛,默默攥紧纳在袖中的手道:“阿篱,师尊想去一趟暮苍山。”
“暮苍山?”龙篱的声音倏地挑高,便是丹阳子也瞟了容青玄一眼。
容青玄勉强保持着镇定与从容,淡定着道:“我是暮苍山的掌门,回去一趟有什么好奇怪?再说了,暮苍山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亲自了结。”
龙篱闻言一顿:“玉无欢?”
容青玄点了下头。
龙篱的表情中有一瞬间的不解与怀疑,却没多问什么,只是嘱咐道:“那师尊记得早点回来,我给师尊准备了惊喜。”
容青玄眼睫闪了闪,轻声道:“好。”
龙篱潇洒转身,带着霜傲天等人离开了念雪宫。
容青玄久久地凝望着龙篱英俊的背影,直至那抹玄色没入远方的晴空再也看不见了,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的眼底有些酸涩,眨眨眼,似有眼泪想渗出。
掌心早已被冷汗打湿,汗涔涔的,要多不舒服便有多不舒服。容青玄轮动了一下手指,回眸看了眼念雪宫,决绝而去。
虽是痛彻心扉,但他还是决定离开。
他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躲到海枯石烂,躲到山崩地裂,躲到再提起往事时,他与龙篱俱已云淡风轻,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他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等到龙篱不再追究仇人是谁的那一天。
一路向南飞行,午时,总算看到了那片粉莹莹的天空。
容青玄径直飞进桃花林,落在老桃树身前,踩着松软的花毯道:“老人家,您可好?”
仍旧团抱着白锦年与钟厌九的桃树枝动了动:“仙师?哎呦呦,老树我掐叶一算,算得今日会碰到喜事,果不其然,竟是见到了老朋友!”
容青玄闻言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落寞非常,老桃树见状道:“仙师为何看着闷闷不乐的?”
“嗯?”容青玄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没想到竟是被老桃树轻而易举地看破了心事,“容某是有些烦心事,不过不打紧的,我今日来是给掌门师兄和钟师弟送九龙珠。”
“九龙珠?”老桃树花枝乱颤,十分激动,“那可是盘龙谷的宝贝!仙师是如何得到的。”
“一位老人家送的。”容青玄不欲过多解释,取出锦盒中的两颗九龙珠半跪在地上,“老人家,在下想用九龙珠将掌门师兄和钟师弟救回来。”
老桃树二话不说收起了树枝。
桃花瓣聚成的花冢近有半人高,容青玄一颗心飞速的乱跳着,双手轻颤地将九龙珠放在了花冢上。
金光灿灿地九龙珠倏地钻入花冢中,刹那间没了行迹,容青玄等了好一会,始终等不到花冢中传出动静,忍不住问:“他二人为何还不回来。”
“莫急,莫急。九龙珠虽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可妖皇大人与小山雀毕竟身亡已久,便是灵力尚存于世只怕想要还原□□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成的。”老桃树道。
容青玄闻言一颗心立刻飞到了嗓子眼:“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个月的时间足矣。”老桃树道。
一个月……他怕是没有办法在南境守一个月,龙篱一旦发现他失踪,第一个找的地方定是暮苍山,再有便是南境和蛇灵山了。
容青玄默了默,红着眼将双手放在桃花冢上,像是抚摸着白锦年与钟厌九的面颊一般温柔道:“掌门师兄,阿九,原谅青玄不能等着你们醒过来,青玄身不由已,需找一避世之地藏起来,需要藏多久青玄也不知道,但青玄相信,只要我们有缘,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定会再相见的。”
他叹了口气,将手收了回来。
一瓣花瓣忽地离开了花冢,轻轻落到容青玄面前。
容青玄慌忙接住那片花瓣,捧在心口,微微一笑。
他们两个一定听到了他的话。
离开南境后,容青玄直奔暮苍山而去。
他将提前写好的信放在斩风剑上,启动剑诀,催动斩风剑飞入兰竹峰,飞到玉无欢的休舍前。
该说的话,容青玄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信里面,可他心中明白,无论他说多少句对不起,都不能挽回对玉无欢的伤害。
他既欠玉无欢的情又欠玉无欢的命,这辈子只怕都还不清……
容青玄对着巍峨苍茫的暮苍山摇了摇头,默默隐去了身形。
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便戴上帷帽,乘着一艘小船随波逐流。
夜晚的时候,船靠岸了。
船家叫醒了熟睡中的容青玄:“客官?客官醒醒吧,云州到了。”
容青玄悠然睁开双眼,迷茫地望了望四周:“云州?船家,我们往云州来了吗?”
“是啊。”船家疑惑道,“莫非客官不是到云州来的?上错了船,赶错了路?”
容青玄顿了顿,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有何对错之分呢?便笑着将一锭银子放在了船家的掌心里,跳上了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