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玄一早便料到龙篱会是这个反应,其他问题倒也罢了,打架嘛,杀人的事龙篱都干了打架算什么!他最想知道的是,龙篱的修为何时达到了碾压玉无欢和陆昭的地步。玉无欢乃是元婴后期大宗师,陆昭虽为金丹,原身却是黄鸟,无论如何都不该那般轻易地死在同为金丹期的龙篱手下。
除非,龙篱的修为早就突破了金丹了……
之前龙篱修为猛增,是因他二人双修,互相成全,如今……
莫不是他体内的神魔之力觉醒了?
可偏偏龙篱未死,既没有在三生石旁黑化重生,突破封印,又为何会获取神魔之力?
奇怪,太奇怪了。
容青玄越想越困惑,忍不住道:“阿篱,回答为师的问题。”
龙篱静静地望着容青玄,眼神忽然就变了。
原本依恋中带着不舍和愧疚的眼神忽然冰冷不堪,甚是还有几丝嘲讽与抵触。
“阿篱?”察觉到这丝变化的容青玄蹙眉道,“你说话啊,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师尊在想什么?以为阿篱与别人双修过吗?”龙篱寒声道。
容青玄一怔,一时间竟没能明白龙篱的画外音。
双修?龙篱居然以为,他之所以质疑他修为突进,是怀疑他与其他人双修过了……
容青玄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撑着腰朝前走了两步,龙篱却冷不丁道:“师尊,你觉得阿篱会与别人双修么?”
这是什么魔鬼问题,容青玄眨眨眼,尚未回话,便听龙篱自言自语地说:“阿篱这辈子都不会与别人双修的,我这副身子,只有师尊能碰。”
闻言,容青玄倒吸一口冷气。
什、什么?龙篱的身子只有他能碰?那、那些后宫成员呢?江玉婉、白如梦、玲珑公主、霜飞儿……岂不是都要守活寡?
男主大大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叫他如何消受得起……
这感觉,有点怪啊。
容青玄纠结了片刻,强撑着气势道:“阿篱,你想多了,为师不是那个意思。”
龙篱一动不动。
隔着厚厚的帷帽,容青玄几乎看不清龙篱的脸,却可以透过那双明亮的眸子读出了几分委屈与幽怨。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问题了。”容青玄让步道,“阿篱,你且说说你为何要杀龙云暄。”
“我并未想杀龙云暄。”龙篱道,“我也从未想过与玉师伯动手。当日在戒律堂,我甚至想以死谢罪……”
“可是我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莫名其妙刺杀了龙云暄,失去理智与玉师伯动手,我……”龙篱痛苦地按住太阳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师尊,我也不想变成这样……”
“被迫离开暮苍山后,我无数次想要见师尊。奈何山中戒备森严,我冒了好几次险都没能成功。后来,我好不容易偷偷溜了进去,看到师尊那般伤心,更加不敢见师尊了……”
“我知道师尊改种了兰蝶花,知道师尊在找寻我的下落。蛇灵山上相见,阿篱是那般激动,可是、可是阿篱不得不离开师尊,师尊……”
龙篱哽咽道:“阿篱也无比想念师尊啊!”
“阿篱……”容青玄望着龙篱痛苦的样子心碎了一地,他缓缓走向龙篱,这一次,龙篱终于没有躲开。
他张开双臂,轻轻将龙篱抱了住。
虽然那少年生的比他还高,肩膀比他还宽阔,但他依然认为自己是可以给别人安全感的那个,便老父亲般拍着龙篱的背道:“阿篱,别怕,师尊会保护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师尊都会在你左右。”
龙篱枕在容青玄肩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容青玄在龙篱的蝴蝶骨上揉了揉:“乖,告诉师尊,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失控的。”
他循循善诱,只盼龙篱和盘托出。
龙篱的额上迅速闪过一缕蓝光,他悄无声息地将体内躁动的魔气压下,低声道:“师尊,原谅阿篱现在无法将所有的事告诉你。待阿篱解决好一切后自会到青竹峰领罪,师尊……”龙篱猛地将容青玄带到自己怀里,“请师尊相信阿篱。”
二人的胸膛突兀的撞在了一起,近得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容青玄一下接着一下抚着龙篱的背,心道兔崽子真鸡贼啊,都这个时候了,还骗他呢。
什么回青竹峰请罪,他刺杀了龙云暄,得罪了玉无欢与白锦年,暮苍山岂会再容他。
“阿篱,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为师与你一起面对便是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隐瞒为师呢?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容青玄不死心地问。
龙篱苦笑了一下:“师尊,你就听徒儿一次吧。”
容青玄抚在龙篱身上的手一顿,将他推开了。
“好吧,你不说为师也不逼你。”容青玄指了指龙篱的帷帽,“将这个东西拿开,让为师看看你的脸。”
龙篱低着头,迟迟未动。
容青玄不由皱了眉毛:“怎么?看看你的脸也不行?”
龙篱叹了口气:“师尊,徒儿这张脸没什么好看的。天眼看着便要黑了,若师尊没有别的事,徒儿先行离开了。”
“你还是要走?”容青玄惊呆了,他废了这么半天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差抱着龙篱痛哭流涕了,龙篱居然还要走?
“师尊……”龙篱将头埋低,闭着眼,令容青玄看不出他的表情。
容青玄咬牙哂笑,好,真好,坎坎坷坷折腾了一圈,非但没能将龙篱身上的秘密挖出来,反而要看着煮熟的鸭子再跑一回。
容青玄心中似打翻了个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滋味:“罢了。”他自嘲般笑了笑,“强扭的瓜不甜,你要走,便走吧。保重。”
说罢,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龙篱急追了出去,却无奈停下了脚步,望着容青玄消失的方向紧紧攥住双拳。
怒火攻心的容青玄走得那叫一个快。
他潇洒恣意地活了二十多年,何时像今日这般憋屈过!为着个随时可能黑化暴走,要了自己小命的男人,他付出这么多值当的吗?
再一再二不再三!既然对方两次舍弃了自己,他便成全他好了,从今往后各不相干,他龙篱爱上哪去上哪去!
容青玄越想越气,脑袋里乱成浆糊,感觉哪哪都不对。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保命么?大不了就找个地方藏起来,管他龙篱黑不黑化,受不受苦,他安安生生做一条得道老蛇不就得了。
总之这天下是龙篱的,他一个炮灰跟着忙乎什么。
乱七八糟想着许多,无意之间,竟是回到了未安镇。
夜晚的小镇祥和宁静,街巷内站着些说闲话的老人,不肯早睡的孩童在河边跑来跑去。容青玄望了望天边的皎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夜已深,他这个孤家寡人该到何处过夜。
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一个客栈对付一宿,几个喝多了个大汉勾肩搭背,从容青玄的面前走了过去。
他们哼着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小曲,摇摇晃晃走进一座挂满了红灯的小楼中。
小楼外站满了衣着清凉,浓妆艳抹的女子,个个腰细腿长,肤若凝脂。几个眼尖的看到了容青玄,立刻挥舞起手中的丝帕:“公子,来玩啊。”
容青玄挑了挑眉,当真停下了脚步。
“公子,快过来呀。”一老鸨模样的妇人一路小跑到容青玄面前,二话不说拽着他便往小楼里面走,“公子孤身一人多寂寞,到馆子里来与姑娘们热闹热闹。我手下的姑娘啊个个身怀绝技,保证将公子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容青玄含着浅笑,便这样被老鸨带进了青楼。
许是看出容青玄身份非凡,老鸨特意将容青玄带到了二楼最精致的雅间里,叫来了最红的姑娘。容青玄端坐于莺莺燕燕之间,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摇着扇子,吃着姑娘递来的葡萄,笑着听老鸨介绍各位姑娘的绝技。
“这是盈盈,一手琵琶绝技天下无敌,公子若爱听琵琶,便将盈盈留下。”
“这是红红,腰若韧柳,舞姿倾城。”
“这是百合,声如黄鹂,魅音柔骨。还有绾绾……”老鸨将姿态最为婀娜,神情最为浪荡的一位黄衣姑娘推进容青玄怀里,“这可是我万红楼最红最厉害的姑娘,她今日本不愿接客,因见公子俊美非凡故而春情大发,这才出来见客……”
老鸨说罢,姑娘们纷纷大笑起来。
容青玄淡定赔笑,打量着伏在他怀中,玩弄着他发丝的绾绾姑娘,故作好奇道:“哦?殊不知这位绾绾姑娘的绝技是什么呢?”
老鸨尚未答话,绾绾姑娘蛇一般攀上容青玄的身子,附在他的耳边柔声媚语地说:“我的身子便是的绝技,无论公子想用什么玩法,绾绾都能配合,必定会让公子终生难忘。”
容青玄目光一闪。
即便绾绾姑娘身上的胭脂味极为厚重,依然掩盖不住狐狸精特有的骚臭气。
再瞧或坐或倒,大笑着打打闹闹,坦胸露乳的姑娘们,无一例外都带着几分妖相。那身假面皮偏偏刚入门的术士便也罢了,如何能骗得了他。
“既然每个姑娘都身怀绝技,便都留下来吧。”容青玄将一枚金锭子仍在桌上。
“呦!公子好生大方!”老鸨将金锭子收了起来,兴奋道,“姑娘们,今晚定当把公子侍候爽了。”
“是,妈妈。”姑娘们一拥而上,黏着容青玄,或灌酒,或夹菜,或扒衣,容青玄照单全收,游刃有余地应付着。
“公子,待一会是一个一个的来,还是我们姐妹们一起上啊。”仅剩一剑肚兜的绾绾姑娘抱着容青玄的脖子,难耐地在他膝上晃动起来。
容青玄虚揽着绾绾姑娘的腰,迷离一笑:“我都可以,不知绾绾姑娘你喜欢怎么玩啊?”
说着,缓缓低下头,定定望住了怀中媚眼如丝的姑娘。
明亮的瞳仁墨染般涣散开来,一瞬间又凝聚在了一起,在眼眶中拉出一条竖线。
“啊?!”那姑娘一愣,挣开容青玄的怀抱飞了出去,跪伏在地上。
其余几人见状立刻亮出真身,将容青玄包围了住。
容青玄不慌不忙,整了整衣服,端着酒盏打量着眼前的“佳丽”们:“会弹琴的蜘蛛,会跳舞蝎子,唱歌很好听的蜈蚣,还有你……”
容青玄朝跪伏在地的绾绾姑娘扬了下头:“床技一流的狐狸。”
他笑着张开怀抱:“姑娘们,还愣着干什么?来啊。”
“上!”婠婠姑娘喝道,“撕了他!”
众妖露出狰狞面貌,朝着容青玄杀了过去。
容青玄竖瞳闪动,寒气毕现,正要出手,一身穿玄衣头戴帷帽的修士闯了进来,一剑将涌向容青玄的妖精们尽数斩出窗外。
翻涌的灵力引来阵阵狂风,容青玄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坐在酒桌前,目光幽冷地将那修士望着,淡淡道:“姑娘都被你打跑了,长夜漫漫,谁来陪我?”
来人顿了一顿:“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嗯,嗯嗯。
第三十五章
“你?”容青玄挑眉一笑,魅人的眉眼妩媚滑过指尖的酒盏,“你是哪个?”
来人手中长剑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屋内狼藉一片,橘黄色的灯烛摇摇晃晃,带动着人影亦飘摇起来。夜风从摇摇晃晃的窗子闯入,肆意拉扯着床幔布席,将屋中二人的衣衫头发缠缠绵绵系到一处,容青玄垂着双眼,看着来人伏在自己光裸的足前,抖着声音道:“师尊,是我,阿篱。师尊……阿篱错了……”
“阿篱?”容青玄勾唇一笑,幽幽道,“我的好徒儿阿篱啊。你不是走了吗?不是要跑吗?我许你跑了,你又回来找我做什么?”
龙篱跪在地上不说话。
容青玄轻哂,慵懒靠上软垫,揉了揉太阳穴。
这小倌里的酒还真是烈,一壶下肚,竟是有些醉了。
醉了不可怕,若是被酒起带起碎骨销的毒可就麻烦了。
他掏出钟厌九送给他的玉葫芦,吞了几粒丸药在腹中,压制体内残存的毒性。
看到容青玄在喝药,龙篱忙倒了盏茶,奉与容青玄面前。
他做得熟练自然,俨然已经重复了这个动作无数次,然而容青玄却不肯接过他手中的茶,只是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龙篱高举着茶碗,感觉腿都跪麻了。
“为什么回来?”容青玄以手支颌,驾着半遮半掩的长腿道。
龙篱头也不敢抬地说:“阿篱知道师尊动了气,不放心,所以跟来了。”
“不放心?”容青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葫芦,竖瞳中朦胧的醉意如月色般迷人,“我一个虚神期的修士,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师尊……”龙篱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徒儿当真是身不由己,还请师尊原谅徒儿这一遭,万不要与徒儿生气。若师尊实在生气,打我骂我都好,万不要……”
“万不要什么?”容青玄几乎预料到了龙篱后面的话。
龙篱踌躇片刻:“万不要与自己过不去。”
“你想说的是饮酒纵欲吧?”容青玄笑笑。
龙篱胸腔蓦地收紧:“师尊,你的身子不宜喝酒。碎骨销……你是知道的……”
“亏你还记得为师的碎骨销。”容青玄眯了眯眼,“与被自己的徒儿舍弃相比,区区碎骨销算得上什么?”
“师尊……”龙篱紧收着的胸腔剧烈起伏起来。
容青玄自嘲一笑,垂在龙篱身前的赤足缓缓抬起,将他头上的帷幔勾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