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打算太让戚家难堪,本想?等宾客散去,再提废除名?额之事,谁知城主府的人和戚府一聚上?,就像臭味相投,当着他的面开始嘲讽起了楚府。
“楚府一个?穷困潦倒的破落户,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名?流楚家不成,拿得哪门?子?高门?大户的乔,不过一个?破庙,也敢跟我们戚府对上?。”戚大少爷愤愤然道。
“正是?如此,”城主府大公子?附和他,眼?睛一直往戚怜那里打量,“戚姑娘今日气色不错。”
他原本不屑于和三弟一样围着戚怜打转,谁知今日是?南阳王府的人亲自来了,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戚府在南阳王府那里的重量。
戚怜自然气色好,任谁被南阳王府看重都能平步青云……就像当年的楚尽。她难得露出笑容:“婚事不再被束缚,心情好些吧。”
南阳王府的人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心知此时再不说,接下来闹的笑话会更难看。
戚老太爷连忙问:“大人何故叹气?可是?酒菜不合心意?”
“我早就说了大哥那里的厨子?不行,”戚怜皱眉,又?笑着道,“应当让我院子?里的来。”
“并非如此,”那人缓缓组织语言,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漂亮,“只是?先?前似乎是?有些下人误传之处,让戚府误会了。我来正是?为了解开误会,戚老爷热情好客,叫我始终没机会说出,只得趁着席间将此憾事如实相告。”
“什么误会?”戚怜愣了一下,隐约感觉到了不妙,也顾不得南阳王府的人是?在对戚老爷子?说话,急忙失礼抢白问道。
“戚怜小姐并未被选中。”那人见她似乎听不明白,就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城主府的人们震惊之余脸色变化。他们之前从?未听说过以严谨著称的南阳王府,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一时间都无法出声。
戚老爷子?脸上?也红光尽褪:“怎么可能?南阳王府一向有处事周密的美名?,怎会传错名?额?会不会是?大人误会?”
城主府大公子?低头喝茶,不再发一言。南阳王府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原因?了——戚府这?段时间得罪了南阳王府。这?可比什么记错名?额要命得多了。
戚老爷子?也很快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铁青,又?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南阳王府的人把他们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大人但?说无妨。”城主府二公子?看热闹地笑着说。他早就不满戚府这?段时间愈发的盛气凌人,如今没了南阳王府这?一层关系,能让戚府丢脸的事,他当然要大力怂恿。
戚老爷子?冷冷看过去,又?收回目光,焦急地看向南阳王府的人,“大人,究竟是?为何啊。”
若是?让他知道家族中哪个?不孝子?弟开罪了南阳王府,断送了戚家前途,他定然不会放过。
戚怜已经面色茫然,不知作何表情,只觉得如坠梦中。
“王爷听说戚家已与楚家退婚,又?听说了拆庙的事,毕竟当初楚家多位故人与王爷有些同僚关系……”那人言尽于此,面露难色,不再往下多说。
但?是?话都到了这?里,在座众人还听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原本拱火的城主府二公子?面色也凝重起来。城主府这?些年,对楚家也是?十分冷待,否则偌大楚家,还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他们没想?到南阳王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关心楚家的事,那为何不直接选楚尽过去呢?
南阳王府的人仿佛看出他们的疑问,无奈解释:“楚公子?有楚家生计在身?,离不开江南。”
戚怜已经什么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穿越到这?里,一路运气好得出奇。
南阳王府选中了她,刚刚穿来的她地位立刻水涨船高,城主府三公子?为她倾心,京城来的尚书之子?与她两情相悦,原以为是?似锦前程,知道了与一个?没落家族的婚约,当然要退。
她是?南阳王府选中的人,无需给任何人留情面,不是?不能直接和解作废婚约,但?是?由她退婚,又?有什么区别?。为何转眼?之间,一切就都变了。
难道她穿越过来,只是?为了接着延续这?痛苦的人生吗?
戚怜走到临时的画舫房间里,越想?越是?不解。这?时,侍女走进来焦急地开口:“姑娘,老爷他让你过去。”
这?时候叫她,肯定没什么好事。戚怜冷冷说:“我乏了,不去。”
“可是?……”
戚怜随手抓起一个?青花瓷瓶砸过去,“还要我再重复第二遍?”
后面侍女似乎是?躲闪时摔了一跤,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就没了声音。
戚怜站了一会儿,回过头,骤然看到地上?桌角的血愣了一下,浑身?僵硬了起来,但?想?到什么,她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还有尚书公子?,他一定会帮她的。她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
楚尽借着夜风醒了几分酒,墨苍不知去查什么了,说是?稍后就回。旁边没人,楚尽不得不装作看不到,问了问旁边侍从?何处可以听到今晚的乐师奏乐,准备打发时间应付到夜深,然后回去。
侍从?似乎急着走,说话慌乱匆忙地给他指路。
他道谢,照着对方说的路摸索着找了过去,心里琢磨着这?路怎么越走越安静,难道这?是?还没开始,舞姬们那边早就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等到了地方,只看到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没有,似乎是?画舫上?的卧房,他微微挑眉,转过头想?走。
“怎么回事?这?里是?戚姑娘的房间啊,”一个?声音开口说道,“谁从?里头走出来了。”
不远处人群里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一个?陌生面孔手持灯盏,疑惑道:“咦,好浓的一股血腥味。”
楚尽摸了摸鼻梁,感觉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虽然现在仔细闻似乎是?有一股腥气,但?隔着那么远,这?陌生声音是?怎么闻出来浓重的血腥味的。想?到这?里,他笑了下。
引得往这?边走的人更多了。
“夏公子?,”人群里一个?人眼?尖,认出来说话的是?京城尚书家的夏公子?,忙走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不好意思!亲亲大家!
第32章 江南春(五)
楚尽站在外边,对周围议论当没听见,若有所感地转头往某处了一会儿。
藏身在那里?的戚怜心中一跳。她心里?想的是南阳王对楚家有所体恤无非是因为江南战事,若是楚家人行为不端,南阳王自然?也就不好再照拂。
就算她去不了京城,也绝不能让得?罪过的人风生水起。否则,今后她在戚家的地位只?会比前身更差。
方才为何?楚尽会突然?面向这边,他应该看不到才对。戚怜看着那双清湛的眼?眸,恍然?之?间竟觉得?如果当日未曾说出那句话,如果就这样与其结亲,也未尝不好。
楚尽当然?看到了戚怜,出来拦住他的人是夏尚书的儿子,原本在京中骄狂,而今将?要来江南走马上任,和戚怜交往甚密。
正?当他想要出言时,突然?看到任务进度条动了一下,意识到了任务目标在附近,遂静观其变。
虽然?看情形,是楚尽从戚怜房间里?面出来,但是众人没有立刻跟着夏公子附和。
尚书公子的确地位极高,然?而对于江南百姓来说,这么多年来对楚府的敬仰犹在。当即有人说道:“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不知戚姑娘可在,不如请人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有人再三敲门?,确认了戚姑娘不在,就选出自告奋勇的几个人去确认房间里?的情况。
一会儿后,进去看的人出来了,拿着一块染血的玉佩。楚尽摸了摸腰间,楚楼今天?特意挂上的玉佩确实没了。他回想了想,来时还在,应该是出神想着剧情的事,疏忽了。
“里?头有位婢女头撞到了尖锐的桌角,”拿着玉佩的人说,“在旁边发现?了这个。我想兴许是……意外,也不是什么大事。”
楚尽听出来这话不对劲,从怀中摸出折扇,颇为漫不经心。他已经看到人群之?外站着的墨苍,夜色朦胧里?两?人遥遥相对,仿佛互相都未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即使在较为开放的江南,依然?将?仆从性命视如草芥,主子杖杀也不过是官府那里?一纸文书笔墨骂名,何?况似乎是失手推人。
戚怜也是因此才敢牵扯上楚尽,不然?污蔑他害了谁家公子小姐,就是惊动江南的大事。官府不论,至少南阳王府会过问一二,要求彻查。那就全败露了。
但是死?的只?是个侍女罢了,又有夏公子在这里?做见证,即使谁要保楚尽,也不敢和夏公子相悖,只?能往意外上面落实,不敢深究。
尚书府夏公子看到了玉佩,知道自己的侍从趁着夜色成功偷到了东西,心中大定,装出为难的神色,转身对围观的人们说:“我一向敬仰楚家,此事……大家就散去吧,不要外传了。”
楚尽没开口。这听起来是在为他说话,实际上句句在落实他的罪名,他会搭腔才是见了鬼。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疑虑的人们果然?脸色变化?,其中一个锦衣少年郎颇大胆地反驳:“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夏公子难道是要包庇吗?”
“无心之?失,何?至于此?”夏公子轻描淡写?地说。
这副态度更让人坚定了他是有意偏帮,如果说原本还能让楚尽在疑窦里?脱身,名声不损,此时民情激愤,南阳王府远在京城,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么快。等到南阳王府知道的时候,恐怕流言早已经如虎成形。
墨苍原本还在思索如何?帮忙,见状知道事态不好,低头戴上面具,拂开人群走了进去。他刚走进去,就看到声讨中心的楚公子潇洒地分开折扇,白衣胜雪立在画舫夜风里?,很风流淡定,更让人群骚动了起来。
只?不过以前是因为仰慕,这次是因为愤怒。然?而愤怒之?外,人们还是压抑着情绪,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言辞,只?是不太客气。即使到了此刻,楚公子往日里?的风评依然?让他们难以口出恶言。
“夏说,”墨苍看完情况,先出声喊住了尚书公子,警告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夏说正?要看看是哪个狂徒宵小敢如此态度,转过头就看到一块令牌放在他眼?前,雕金刻玉,上书墨字,下承“南阳”。墨苍目光明显已经不耐。
还不等他跪下来,墨苍就已收回令牌,没让第?二个人再看见,显然?是要隐藏身份。
夏说虽说喜欢戚怜,但现?在还没有到为她正?面抗衡南阳王府的程度,当即说道:“此事世……大人意欲如何??”
“玉佩是我的,彻查是谁要陷害与我。”墨苍似笑非笑地说,没看楚尽,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态度是要把他摘出去。
楚尽抓着扇骨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接着合上。看来刚挂上一天?的玉佩就要转手了,很难相信墨苍不是故意的。
陷害南阳王世子,这可是死?罪。夏说目光闪烁,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没有亲身参与,大多数事是侍从小厮和戚怜做的,他心中有了决断,跪了下来恭敬道:“下官会和官府共同?查处。”
见尚书之?子、刚来江南上任的新官如此态度,人群一片哗然?,如同?沸腾的滚水一般传出嗡嗡的议论声音,猜测着这个戴面具的人是谁。
原本藏在暗处的戚怜也连忙走了出来,她心知夏说是要卖了她,不由得?后悔起来。原本也许她只?是会因为失手杀人名声尽毁,可是现?在却可能付出更多代价。
“大人,我戚府就在前面摆宴……”
“回去吧,”楚尽终于开口说,“没什么意思。”
夏说目露不满:“放肆,打断戚姑娘与世……大人交谈,实在太失礼了。”他还不知道南阳王府取消了戚怜名额的事。
墨苍煞有介事点?头:“失礼。”
还不等夏说喜悦自己被世子附和,就眼?睁睁看着世子忽而背对人群摘下面具,亲了下楚公子,楚公子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侧了个头,让亲吻落在边上。
黑暗处跳出来了一堆暗卫分开人群,慌忙堵着不让人看,他们心里?叫苦不迭,不知道世子仗着没人知道身份在这里?浪荡什么,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他这样轻薄故人之?子……
越是被挡着,人们愈发好奇起来,猜测起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有人低声嘟囔说之?前在船上也看到了两?人,信誓旦旦称那是江南某家望族的公子。
夏说:“……”让他回到十秒钟以前,他绝对一个字都不说。
可是楚公子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闭目质问:“夏公子,这不失礼吗?”
“失……”夏说在墨苍随意瞥来的余光里?说不出话,讪笑道:“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楚公子一脸无语,被挡住的人们听到这一句,也纷纷神色鄙视起来。
夏说沉默。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指责南阳王世子吗?站着看热闹的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压力!
墨苍原本是想到,之?前在船上亲那一下被许多人看到了,与其让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变了味道,不如由他在半透露身份之?后再落实一次,让长眼?睛的都眼?观鼻鼻观心,少招惹楚尽。谁知楚尽毫无所觉,他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情之?所至,怎么能说是失礼。”
隔着面具,他的笑有些模糊,将?剩下的一句话咽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