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草正蹲在水池边捞里边的虾米,听到口哨声立马抬起头,宛如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般跑了过来。
季遐年:“……”
这两人离“狼狈为奸”大概就差一厘米的距离了吧。
迟晟把季遐年的要求跟苗小草说了,苗小草二话不说接过刀,切豆腐一样把树干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孔洞。
不得不说,迟晟这把刀的质量是真的好。
苗小草的力气也是真的大。
季遐年重新拿起刀,用刀尖去触碰那滴“流动蓝宝石”。
就在刀尖接触到的一瞬间,季遐年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排斥的感觉。
不喜欢、厌恶、抗拒。
危险。
季遐年下意识想要抹去这样的感觉。而就在他这个想法升起的同时,奇迹发生了——刀尖戳着的“蓝宝石”居然变了形。
它从一根刺变成了一滴圆润的水珠,静静躺在横放的刀面上。
季遐年心中那莫名的排斥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亲近。
这是怎么回事?
季遐年心中惊讶,但也只迟疑了一秒钟,然后就小心翼翼把那滴“蓝宝石水珠”用刀尖托了出来。
刀尖离开树干的同时,挂在刀尖上的“蓝宝石”立刻凝固,微光也立刻消失。
苗小草好奇地凑过来看,“爸爸,这是什么啊?树里为什么会长石头?”
旁边的苗小草忽然滋儿哇的叫了起来:“哇!这是什么?魔术吗?爸爸怎么变出来的?”
季遐年一愣,看向苗小草,“你看得到这个?”
苗小草被他问懵了,“看得到啊,我不该看到吗?”
一边的迟晟却明白过来,“这就是你刚才在树里看到的东西?”
季遐年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是液态的,像蓝色的水银,而且有微光。”
迟晟“唔”了一声,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双黑色皮手套,拿了一只撑开递到季遐年跟前,“先收起来,回头我问问我爸。”
季遐年应了一声,把石头丢进了迟晟的手套里。又把刀还给他。
迟晟把两样东西都收好,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表情一变,然后一手一人,把苗小草跟季遐年都往后猛地一扯,三人齐齐跌坐倒在了地上。
同时。
轰——砰!!
被挖走了“流动蓝宝石”的柏树轰然倒下,树干从被挖了洞的地方应声断开。
从它倾倒到落地的数秒时间里,它油亮的绿色枝叶瞬间变黄、变枯;大树落地的时候,它的树干甚至碎散了开来。
季遐年还压在迟晟的身上,苗小草则滚到了一边,但两人都愕然地看向那枯叶翻飞的大树,一时都忘记了说话。
直到迟晟骂了一声,“操!”
季遐年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压着的东西不是石头,是迟晟的左腿。
季遐年的心中咯噔一下,连忙爬起来去看迟晟。
果然迟晟满脸苍白,额头已经渗出冷汗,牙关也紧咬着。
季遐年愧疚不已,“对不起,是压到吗?你还能动吗?算了你别动,我打急救电话。”
“别打。”
迟晟阻止了季遐年,又咬牙缓了几秒后,才在季遐年的帮助下缓缓坐起来,说道:“就刚才摔那一下疼的紧,现在好多了。没事,我能感觉到。”
季遐年是不放心的,但迟晟这样坚持,于是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让白叔看看吧,我让小山把白叔送过来。小草,你去把前头路上的树干清理一下,然后回去把观光车开过来。”
苗小草回过神,忙应道:“好。”
迟晟还有心情聊天,“你什么时候买观光车了?”
季遐年拉起迟晟的手,一边检查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一边答道:“就竣工那天买的,以后在山上跑或者去镇上买菜都方便。但我妈不太会开,就一直放在车库里。”
迟晟乐道:“那我明天也买一辆,以后小姨就能跟张姨在山上赛车兜风了。”
季遐年:“……”
我看是你脑子灌风了。
季遐年没搭理他,确认他身上只有一些擦伤后就丢开了手,然后走向了跟前倒塌的大树。
柏树的树干已经被苗小草扫得乱七八糟,但倒在下一层果田里的树冠还几乎保持着原有的形状。
季遐年去捡了一块树干,握在手里轻轻一捏就能捏成粉碎。还耸立着的那半截树干也枯死了,怕是一阵风都能把它“挫骨扬灰”。
迟晟没动,扬声问他:“什么情况?”
季遐年捏着一块枯木走回来,“枯死的。怕是一滴水分都没了,轻轻一碰就能碎。”
说罢把手里那块枯木递给迟晟,就从季遐年手里落到迟晟掌心的这么一个冲击力,枯木就四分五裂了。
迟晟用手碾开掌心的枯木,得到了一手木屑。
他皱起眉,“这也太诡异了,烘干机也烘不了这么快吧。”
季遐年也想不明白。
上辈子虽然也有变异动植物,但他因为身体和眼睛的缘故,并没有亲自猎杀过它们,所以不太清楚它们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样。
或许这是正常的?
迟晟突发奇想,问季遐年:“大爷,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把那颗蓝色石头拿走了?就跟人的心脏一样,拿走就死了。”
季遐年:“是不是心脏我不知道,但那颗石头确实很可能是关键。当然,也不排除这是被感染的植物的正常反应。”
迟晟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真的要变天了啊。”
·
季遐年带迟晟回到四合院的时候,白叔跟安若素他们都过来了,在客厅里等着。
迟晟一看就头大,干笑两声,“怎么兴师动众的,其实没什么——”
“闭嘴吧你。”
安若素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事儿迟叔已经知道了,让我提醒你,检查完了记得给他回个电话。”
迟晟顿时苦下了脸,“小姨你怎么还玩告状这套呢,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让他再操心这些。”
安若素冷笑一声,“我倒也不想迟叔操心,问题是除了他,表姐跟表姐夫能治得了你?”
迟晟:“……”
倒也是。
好在白叔给迟晟检查后表示骨头没有错位,甚至都没有炎症,就是撞青了的地方擦点药酒就好。
倒是手掌和手肘蹭破皮的地方还要严重一点。
迟晟脱了外套,只剩一件高领毛衣,被白叔上药的手劲儿摁得连连抽气,最后不得不认错讨饶才算逃过一劫。
上完了药,迟晟立刻又换了一副嘴脸,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苗小草威胁道:“你把刚才录的视频给我删了,不然你的游戏机就没了。”
苗小草贼笑两声,亮出了她的小算盘,“我不删,留着这个视频不仅游戏机有了,PS4都不是梦想!”
迟晟眯眼,正想说句狠话,却听旁边冷不丁响起季遐年的声音。
“游戏机?”
迟晟:“……”
苗小草:“……”
一大一小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抬头望天花板,佯装无事发生。
季遐年:“……”
看来这俩已经彻底统一战线了。
但安若素他们还在,季遐年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用眼神剐了迟晟一下,转而问安若素他们晚上吃什么。
安若素笑了笑,“你看着办就行。不过我真有件事儿得拜托你一下。”
季遐年疑惑,“什么事儿?”
安若素看了迟晟一眼,然后说道:“能让小晟在你这边住段时间吗?”
第二十章
《报恩》by鬼半京
“在我这住?”
季遐年看了迟晟一眼,又看安若素,满眼疑惑。
安若素那豪宅的大小,不可能没有迟晟的房间。
安若素一脸的无奈,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男朋友过些天就要过来,他跟小晟的关系不好,去年两人还打了一架。要是把他俩放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都不痛快,所以我想着让小晟到你这边来住段时间——大概半个月就可以了。”
季遐年还没开口,张银珠就惊讶起来,“素素你有男朋友了呀?”
“一会跟你说。”
安若素对张银珠眨眨眼,然后又问季遐年,“小年,可以吗?”
季遐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
说完去看迟晟。
迟晟靠在沙发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季遐年觉得他有些不高兴——针对那个男朋友的。
“行,只要他不跑到我跟前晃,我保证不打死他。”
季遐年:“……”
看来关系是很不好了。
安若素听到迟晟对她男朋友的发言却没半点不高兴,只是平静地提醒他,“记得给迟叔打电话。”
然后她就跟张银珠拉着手到一边说小话去了。
迟晟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拿出手机,就这么看着屏幕好一会没动作。
季遐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迟晟这么怵谁的样子,不由调侃道:“怎么,屋里信号不好?”
迟晟抬头看他一眼,还真顺着梯子往上爬,“对,换个地方。大爷扶我一把,咱去厨房打,刚好也做晚饭。”
季遐年没动,但迟晟故意拖着左腿往起站,踉踉跄跄的,看得季遐年心惊肉跳,最终还是在三秒后伸出手,扶住了作势要倾倒的迟晟。
迟晟嘿嘿一乐,顺势搭住了季遐年的肩。
乍看去,真不知道是季遐年在扶着人,还是迟晟在“挟持”季遐年。
安若素听到了迟晟刚才的话,趁着跟张银珠聊天的空隙,回头对季遐年嘱咐,“小年你帮我盯着他,今天必须给迟叔那边去个电话。”
季遐年莞尔,“好。”
迟晟:“……”
走进厨房,季遐年抖了抖肩,“一边打电话去,我准备晚饭了。”迟晟松开手,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季遐年看的好笑,“至于吗?你爷爷很凶?”
迟晟又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凶。我奶奶走的早,爸妈怕我爷爷一个人闷,就把我送过去了。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也是受他影响参的军。我小时候他特别疼我,我在任务里受伤他比谁都着急。我跟他比跟我爸妈都亲。”
季遐年挑眉,“那你干嘛这个样子?”
迟晟再次叹气,“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前年老爷子过了八十大寿,脾气越来越顽固,对纪律要求到几乎苛刻的程度。什么打架、抽烟、酗酒、纹身……让他知道我就完了。”
季遐年:“但这几样你都没犯吧。”
迟晟:“……”
等天热起来就会犯了。
季遐年听他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挑高了一边眉毛,“怎么,做亏心事了?”
“怎么可能。”
迟晟连忙转移话题,拿起电话走出厨房,“我在外面打。”
季遐年没跟出去,但从厨房窗户朝外看了眼。
——迟晟站在玻璃门外,捏着电话来回踱了几步后,终于拨出了电话。
整个打电话的过程中,迟晟都站着军姿。
果然一物降一物。
季遐年失笑,收回视线专注于手里的晚饭。
等迟晟打完电话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一进厨房就像是用光电的机器人,硬邦邦地靠在厨房中岛上,再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被骂了。”
季遐年没忍住乐了,回头看他,“你不是没犯忌讳吗?”
迟晟:“因为我说话声音太小,中气不足。——大爷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季遐年点头:“对啊。”
迟晟:“……”
迟晟忽然朝着季遐年迈了一大步,然后长臂一伸勾住季遐年的脖子,故作凶恶地压低了声音。
“胆子肥了啊大爷。我告诉你,今晚你不给我烧个牛肉,我就把你就地撕票了!”
季遐年猝不及防被勾住,整个人靠在了迟晟的肩上。他脸上的笑意还没减,倒也不挣扎,就这样仰头盯着迟晟乐,“行,那你撕票吧。”
灯光自上而下,描摹着季遐年细长的眉眼,鸦羽的睫毛轻颤着,像是一只蝴蝶轻轻飞进了迟晟的瞳仁深处。
沐浴乳柔软甜香的味道顺着那只蝴蝶一起入侵了迟晟的感官。
迟晟心脏猛的一蹦,接着他被烫了一般猛地撒开手,接着欲盖弥彰地哼了一声。
“那不行,咱们要可持续发展,一顿牛肉事小,以后没饭吃事大。”
季遐年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领才问道:“你跟安姐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迟晟在净水器边接了杯水,喉结狠狠滑动喝了一大口,淹没了刚才那一瞬的奇怪情绪后,才回答道。
“就是觉得那不是个正经人。”
季遐年挑了下眉,等着迟晟继续往下说。
迟晟侧身靠在厨房中岛上,说道:“他是陆家的私生子,陆家大儿子五年前车祸没了,一年后陆家主就把他领了回来。
他的学历不高,能力也有限,但还算能吃苦耐劳,对陆家人也很孝顺,孝顺到了逆来顺受的程度。”
季遐年猜测道:“你看不惯他?”
迟晟一副受伤的样子,“大爷,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的人吗?啊,我好难过。”
季遐年拿起一个土豆丢过去,“有空心痛就把土豆削了。”
迟晟单手接住被丢过来的土豆,乖乖去找盆洗,一边不忘给自己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