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季柯就又低下头去专心吃饭了。
　　季凌的话顿住，继续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
　　季父看看自己的两个孩子，足够目光停留在季柯身上，又是一声重重地叹息。
　　一顿饭就在凝重又尴尬的氛围中过去了。
　　季柯选择在周末回家，本来就是为了去参加活动，他跟季家人相处的时间也不会长，这顿晚饭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坐在一起吃饭了。
　　所以季父的态度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
　　第二天一早，保姆才刚起来做饭，季柯就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他已经提前跟本市的一家物理研究所打过招呼，说周末开始每个周末都会去实习。
　　对方听说他是为了申请留学需要有参加过职业体验的证明，很愉快的就答应了。
　　保姆也是知道季家兄弟两人之间的矛盾的，对于他这个有心机的样子打心眼儿里就不喜欢。
　　不过季柯到底是她的雇主之一，看到季柯以后，她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季柯少爷起这么早啊，吃不吃早饭？”
　　“不麻烦了。”季柯说：“我去研究所实习，赶时间。”
　　“哦，好，那季柯少爷慢走。”
　　“嗯。”
　　研究所离得不远，坐地铁也就五站地。
　　季柯起得早，早高峰还没开始，正好车厢里很宽敞，甚至还有座。
　　他到的时候，研究所还没有开门。
　　去附近吃了个早饭回来，才看到零星有几个人来了。
　　季柯进门以后，先跟工作人员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工作人员说：“哦！你就是季柯对吧？来来来，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我们所长。”
　　“还要见所长？”
　　季柯以为他一个高中生，就算是物理成绩非常好，已经学过大学的课程了，但这么高级的研究所，他进来肯定也只能干一干打下手的活，没想到还有资格能见所长。
　　工作人员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见所长，你实习完怎么盖章啊。”
　　这倒也是。
　　季柯冲他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所长还没有来，季柯被安排到办公室外的沙发上坐着，带他来的那位工作人员还特别贴心的给他断端了一杯果汁来，“你先等会儿，所长马上就来了。”
　　季柯有点受宠若惊。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接触过的所有人对他都是充满恶意，他以为研究所这种处处是人才的地方应该更不把他当回事才对，没想到这儿的人对他这么友好。
　　可能是离开了季凌的主场，所以大家的智商都回归正常了吧。
　　季柯没等多久，一杯果汁只喝了四分之一，所长就风尘仆仆的来了。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看着也就三十岁出头，穿了一身休闲西装。
　　在看到季柯后，他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充满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季柯连忙站起来。
　　所长冲他伸出手，“你好，我姓江，咱们之前通过电话。”
　　季柯伸手回握，“江所长您好。”
　　两人寒暄完，江所长推开办公室的门，迎着季柯进来，然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一张表给他。
　　“你先把这个表填了，等你实习完我给你盖章。”
　　“谢谢。”
　　季柯坐到对面，低头开始填表。
　　表格上的内容不多，他很快就写完了。
　　抬起头，却对上对面江所长的目光，对方的眼神幽深，里面似乎藏了千百种情绪，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他看不懂的复杂。
　　季柯把表格往前推了推，轻声叫道：“江所长？”
　　对面的人猛地回神，冲他一笑，“抱歉抱歉，刚才走神了。填好了是吧？走，我带你去实验室，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做实验。”
　　说着，他将表格重新收回抽屉，起身招呼季柯跟上他。
　　季柯心中震惊的感觉更甚。
　　他一个高中生，竟然有资格跟着研究院们一起做实验？
　　江所长边走边问他：“打算申请哪个学校？”
　　季柯回过神，“理想的大学是斯坦福。”
　　“斯坦福啊，不错。想学什么专业？”
　　“想休双学位。”季柯回答：“船舶设计跟材料物理。”
　　“唔……”江所长沉吟了一下，“这是对航母设计建造感兴趣？”
　　季柯有些惊喜的看着他，“您光听专业就知道我想干什么？”
　　江所长也笑，“说明我们两个有默契。”
　　一说起理想，季柯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航空母舰是现代海军不可或缺的武器，国家依靠航空母舰可以在远离其国土的地方施加军事压力和进行作战。”
　　“它不仅是现代海军不可或缺的武器，更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象征。”
　　“现在建造航母最厉害的国家是美国，虽然我们国家也有自己的航母，但还是有差距。”
　　“我希望可以把美国的航母技术带回来，再结合我们自己的技术，去造出一艘比美国最强的福特级还要厉害的航母，让全世界的人一提起航母就想到中国！”
　　“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于微弱，可是我们国家有千千万万像我这样的人。”
　　“他们或留学参考别人的技术，或留在国内发展自己的技术，所有人才集中在一起，一定可以让我国的军事实力更上一层楼！”
　　“总有一天，我国的军事实力会超越所有国家，登顶世界第一！”
　　要是一般人听到一个高中生这样说，肯定早就笑得不行了。
　　但江所长没有。
　　他用一种近乎倾慕目光看着季柯，只问：“很多人留学都是去学金融或者艺术，为了更好的继承家里的产业。”
　　“你如果以参与航母建造为理想，必然要读很久的书，也将无缘家中产业继承人的位置。”
　　“你不觉得可惜吗？”
　　“这有什么可惜的。”季柯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自认为在读书上还算是个有天赋的人，既然我比别人要有天赋，就该把这份才华上交给国家。”


第9章
　　季柯说完，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跟一个刚刚见面的人说话，难得羞赧，“嗯……不好意思啊，我有一点想当然了。”
　　江所长笑得很包容，“没关系，十六七岁的少年，八九点钟的太阳，就该是有理想的时候。而且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一定可以做到。”
　　“谢谢。”季柯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下后颈，“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所长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实验室。
　　江所长拉开门，招手把里面的人叫了出来。
　　正是刚才带他进来的工作人员。
　　“这是简康，以后你就跟着他学习就好了。”江所长给季柯介绍完，又对简康说：“这是季柯，你们刚才应该见过了。”
　　季柯上前跟简康握了握手，“简老师好。”
　　“不用叫我老师，叫简哥就行了。”简康大概是在工作以后第一次跟季柯这个年纪的学生相处，看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季柯笑，“好，简哥。”
　　见季柯还算习惯，江所长放下心来，对两人说：“那你们就开始忙吧，我也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好，江所长再见。”
　　“江所长拜拜。”
　　现在时间还早，没来几个人，季柯先跟着简康到实验室里熟悉一些器材，然后开始给他打下手。
　　虽然只是做一些很基础的助理工作，但季柯却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毕竟研究所接触的一些有关物理的知识的深度是国际高中完全不能比的，即使他们学的AP课程是美国大学的课程。
　　周末这两天季柯早出晚归，三餐都是在外面解决，跟季家人可以说除了周五晚上就没再见过面。
　　但奇妙的是，季家人也从来没有问他去了哪里。
　　或许问过保姆了吧，又或许没有问过，谁知道呢？
　　周日晚上，季柯在家里吃过晚饭，季家的司机便送他回了学校。
　　季凌不是住校生，所以只用送他一个。
　　夜晚的街道，车水马龙，路边的霓虹灯变换着不同的颜色。
　　季柯坐在车里，手肘支着窗户看外头的街景，时不时轻眨一下眼睛。
　　司机好几次通过后视镜看向后方，光影在车后座的少年脸上交替着，显出一种落寞的感觉。
　　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对季柯说：“季柯少爷，其实季先生也不是非要把你送到学校去住的，你是他的儿子，他心里还是疼你的。”
　　季柯转过头，也通过后视镜看司机，“嗯。”
　　少年的反应太过于平淡，反而弄得司机有些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硬着头皮说：“季柯少爷，你要不就认个错吧，季凌少爷肯定会原谅你的。”
　　“季凌少爷是当事人，他原谅你了，季先生跟夫人肯定也不再计较了，这样你以后也不用再大周末晚上的还得孤零零一个人到学校。”
　　季柯听他说完，轻笑一声，“谢谢您的提醒。不过呢，我并不觉得住校是受了委屈，我还挺喜欢住校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去跟季凌道歉的。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之后便不再看他了，专心致志地开车。
　　“……”
　　季柯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这么喜欢对他失望呢？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到了学校，季柯跟司机打了声招呼便轻快的小跑进了学校。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难过不甘的模样，好像真的挺喜欢住校。
　　司机见状，不由感到疑惑，他出门前季凌少爷还专门来找他说，季柯少爷觉得住校很委屈，要他劝季柯少爷早点为自己做过的事认错，这样就不用住校了。
　　可是他怎么觉得季柯少爷并没有觉得住校委屈呢？
　　太奇怪了……
　　司机想了半天没想通，便也不再管雇主家的事，开车回去了。
　　季柯没回宿舍放东西，背着书包直奔自习室。
　　还有三天就是决定他能否参赛USAD的月考了，虽然他很有把握，但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还是得重视起来。
　　顶着一教室人异样的眼光，季柯坐到了角落里开始看书。
　　他迅速的将作业做完，然后拿出竞赛题开始做。
　　周围有人在对着他拍照，520提醒：“宿主，有人在偷拍你。”
　　“感受到了。”季柯手上的笔不停。
　　“你不去管吗？”520问：“这不是你的脾气啊。”
　　季柯轻笑一声，“我什么脾气？”
　　520：“我觉得你的话，被人偷拍，应该会像之前被人恶意模仿一样直接上去怼。”
　　“马上考试了，时间紧任务重，懒得理他们。”
　　520‘呦’了一声，调侃道：“你不是学霸么，还怕一个月考？”
　　季柯写出最后答案，接着换下一道题。
　　在动笔之前，他对脑子里的520说：“他们烦，你也很烦，闭嘴，别打扰我。”
　　520：“……”
　　接下来的这几天，季柯连回宿舍的时间都很少，有时间就在自习室刷题看书，连午睡的时间都牺牲掉了。
　　经常泡在自习室的同学都看见了他的努力，论坛上也有了不一样的声音，他们觉得季柯或许不是威胁老师给他参赛名额，而是真的打算用自己的努力说服老师让他参赛。
　　不过这样的声音很微弱就是了，刚出现一点苗头就被压了下去。
　　时间很快到了周三。
　　也就是月考当天。


第10章
　　国外大学的课程体系统共分为三种，AP、IB和A-level，不同的课程项目针对的留学国家也不同。
　　例如理想的留学国家在英国，那么学的就是A-Level课程，理想的留学国家在美国，学的就是AP课程。
　　三种课程体系的学生分别在三个不同的教学楼里上课，平时考试也都是以课程项目为单位，每个教学楼内单独进行考试。
　　但美国的USAD十项全能竞赛是国际竞赛中拥有较高的地位，学习三种课程体系的学生都可以参加，所以这一次月考是全校性质的。
　　每个课程体系将选出综合成绩排名前九的同学进行小班集训，最后再从集训班中选出九人组队参赛。
　　学校很重视这次月考，专门腾出了周三的一个下午来进行这次大规模的考试。
　　即使是在国际学校的学生也逃不脱排名并且按排名分考场的命运。
　　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排名，季柯不出意外的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临近考试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季柯拿着考试用品进了考场。
　　他发现，比起公立学校的倒一考场，国际学校的倒一考场更为夸张。
　　怎么说呢，学习不好的有钱人，总比学习不好的穷人更任性一点。
　　按理说离考试开始前十五分钟是发卷子的时间，考前二十分钟来就已经算晚了，但他进教室的时候，考场里却零星只坐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还不是坐在座位上等待考试，而是戴着耳机打游戏打的忘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的是网吧呢。
　　季柯喜欢坐在角落里，非常幸运，原主因为考试成绩太差，考试座位还真被分到了角落里。
　　靠墙的倒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