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的事确实也是不好解决,卢果果没有推脱把钱收了,说好。
季柯长出了一口气,他是不可能再回去那个家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八月底,季柯辞了咖啡厅的工作去了学校。
他报道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灿烂的刺眼睛,按理说秋老虎威力很大,但那天却意外的不怎么热,甚至还有微风。
阳光明媚却不热人,真是个好天气。
季柯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录取通知书,找到自己的学院,在班级报道队伍的末尾排起了队。
身边都是跟他同龄人,手上拿着一样的录取通知书,脸上一样扬着笑容。
人生到这儿,才刚刚开始。
第79章
季柯学的是冶金专业, 跟他在第一个快穿世界里学的专业有点像。
报完到,他又拖着行李箱去找宿舍。
季柯以为自己算是来学校比较早的了,结果进了宿舍以后才发现,他是最晚到的一个。
季柯:“……”
原来大家对上大学这件事都很积极。
另外三个室友都很热情, 他们已经把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了, 正好新室友来了,他们又帮着季柯整理床铺收拾东西。
该整的都整理好, 四人商量着去外面吃饭。
三个室友表示都很想吃火锅。
季柯把后来得的奖学金也大半都给了心理医生, 这会儿其实不太有钱, 不过宿舍的第一顿饭, 他还是不想扫了室友们的兴, 就也同意去吃了火锅。
只能说能来这所学校的基本都是学神级别的人, 吃完饭,室友们就开始商量着下午实在图书馆看书还是去咖啡馆看书了。
季柯还有生活问题需要解决, 就在饭店门口跟室友们道了别。
来之前他在招聘网站上应聘了一个做家教的兼职, 他在网上跟招聘的人说好,今天下午见面。
兼职那家离他们学校不算太远,走路大约二十分钟就能走到, 他现在往过走, 到那儿正好是约定上课的时间。
季柯知道自己要带的是一个刚升高一的学生。
这小孩儿中考考的还行,但是物理基础不太好, 所以想找个老师补补课。
到了学生家门口, 季柯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门打开, 只见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他眼前。
男人很年轻, 光看脸, 感觉跟他是一个年龄的, 但身上那种沉稳的气质,却又像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
他穿着舒适的居家睡衣,湛蓝色衬着他的肤色,看起来像雪一般。
男人看到季柯,温柔的笑了一下,“是来面试的家教吗?”
男人高了他大半个头,季柯得仰起头看他。
“是。”
他说完,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人很熟悉。
男人打开门,侧开身子让他进来,“请进。”
季柯进门,男人安置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倒水。
端了两杯温水过来,男人对季柯说:“我姓江,随便怎么称呼,你要带课的学生是我弟弟,他去上课了,要晚上才会回来。”
季柯点点头,又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这位江先生。
姓江……
江先生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问了句,“怎么啦?”
季柯摇摇头,“没什么,我在想您弟弟不在的话,这个要怎么面试啊?”
“他应该还有两个小时就回来了,现在是他们假期补课,放学很早。”江先生说:“提前叫你过来,主要也是想跟你聊一聊,毕竟是家教嘛,我觉得我们还是互相多了解一下比较好。”
季柯懂了。
他到底是来人家家里上课,互相透底还是很有必要的。
季柯将自己的一些证件都拿了出来,“我也是第一次面试家教,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就把我的证件都带过来了,您可以看一下,然后您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江先生应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证件看了一眼。
其实他也没怎么细看,目光重点在他的学生证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抬起头。
他问:“我倒还真有个问题,你对你现在的人生满意吗?”
季柯以为他会问自己的一些个人经历,家庭情况,从而来判断他的人品,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问这么……深奥的问题。
季柯没怎么犹豫,点头说:“满意啊。”
“各方面都满意吗?有没有觉得很难解决的事,或者让你觉得很头疼不想再去管的事。”
季柯想到了他的母亲。
他妈的事,算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但他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他会不间断的给她的心理医生付费,多余的也不会再管,所以感觉也还好,没有让他很头疼。
季柯摇摇头,“生活嘛,肯定是会遇到困难和问题的,但我觉得目前没有遇到让我感觉难以解决的事。”
江先生点点头,“那就好,挺好的,平淡才能长久。”
这位学生家长说是要跟他互相透底,其实什么关键的都没问到,就问到了一些他对生活的感悟,然后就去拿他弟弟的成绩单和课本了。
季柯心里怪异的感觉更甚,但更怪异的,是他竟然不觉得这种怪异危险。
季柯看了看学生的成绩和以往做的习题和试卷,大约看了一个小时,心里对这学生该怎么教心里有了谱。
他放下试卷,抬头一看,只见沙发上空空如也,刚才坐在他对面的江先生不知道去哪儿了。
季柯找了一圈,然后听到了厨房传来炝锅的声音,紧接着葱蒜爆香的味道传了出来。
他走近厨房,江先生正围着一条黑色的围裙做饭。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课了,江先生又在这会儿做起了饭,他觉得自己也没有离开的必要了,就又坐回了沙发。
他拿出手机,无聊的刷着新闻,等江先生把饭做好。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门口传来响动,一个穿着校服的大男生走了进来。
他嘴里唱着乱七八糟的rap,本来一个人挺高兴,猛地看到沙发上还坐了个人,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这种以为没人自我放纵却没想到被人看到的尴尬感觉,季柯大概明白一点。
他适时地起身,准备自我介绍,然后就见男生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宿……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何会在我滴家中?”
这句话说到后面莫名就成了戏腔。
季柯:“……”
前一秒rap,后一秒古白话 戏腔,这就是传说中的中西合璧?
季柯保持住了笑容,继续作自我介绍,“同学你好,我是来面试家教的,我叫季柯,你想叫我学长或者老师都可以。”
本以为做完自我介绍,这尴尬就该散了,却见男生的表情更加震惊,“我的家教?!”
他茫然惊讶的表情像是从来都不知道有请家教这回事。
就在这时,厨房门打开了,身后的江先生端着菜出来,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饭好了,小沅,快过来吃饭吧。”
这句话是对男生说的,接着他又对季柯说:“这是我弟弟,江沅,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有点神经,你见谅。”
季柯摇摇头。
怪异感upup。
江沅放下书包去洗手。
等最后一个菜上桌,三个人一起围坐在了餐桌旁边。
其实之前因为收拾行李,季柯跟室友们两个小时前才吃过饭,这会儿还不怎么饿。
但人家都把自己的份儿给做上了,还盛情邀请,一点都不吃显得太不给面子,所以他还是一起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季柯跟他们家人也没什么好聊的,就问江沅最近上课感觉物理难不难。
江沅啃着鸡翅,十分霸气的一摆手,说:“不难,难什么呀,那点内容……啊!”
一声惨叫,江沅的脸因为痛苦皱在了一起,刚才的话自然也就顿住了。
季柯清晰地看到江先生对着江沅温柔一笑,然后江沅立马就换了个态度,改口道:“那点内容,还真挺难,啥也听不懂,特别需要一个家教老师来帮我讲课。”
季柯:“……”
他真的不是遇上人贩子了吗?
江先生用公筷给季柯夹了块小排,“这孩子就是爱说大话。”
江沅立马点头,“啊哈哈哈对,我这个人就是有点爱面子。”
季柯干笑着,低头,吃下了小排。
尴尬的晚饭结束,终于要开始讲课了。
经过怪异的一下午,季柯也留了个心眼,课就在客厅讲。
讲课的过程倒是没出现什么意外,江沅也对季柯很满意。
江先生写了个简单的协议,算是季柯来这边当家教的合同,签了字,季柯就回学校了。
第二天要上课,一宿舍都睡得很早,没到熄灯时间就上了床。
季柯晚上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糟糕的梦,他被迫辍学打工,他的继弟去国外上了艺术学校。
不一样的是,季柯这次的梦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他在会所卖酒时认识的一个人,那人跟他一样,命运凄苦,只能做这样的工作。
那人不太灵活,倒不是手脚不灵活,是脑子总是转不过弯,经常把客人气到投诉,季柯有一次撞见他又差点被投诉,上去跟客人解释了几句,帮他度过了危机,那人从此就缠上他了。
季柯没什么朋友,被缠的次数多了,觉得有这么个人跟自己说说话也挺好。
两人一来二去的,就也熟络了起来。
相处的时间久了,两人互相交了底,季柯知道了他这位朋友其实也有一颗很想读书的心,甚至每天下班了都会抽时间看书,压在心底的抱负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虽然他的同龄人都该大学毕业了,但是没人规定他不能在别人大学毕业的时候上大学啊,正好现在有个伴,他们可以一起努力。
季柯也重新拿起了书本。
那位朋友跟季柯一起上了几次自习,发现了他的厉害之处,还经常问他问题。
两人约定,要脱离这样的生活。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季柯还在学习的事被他的继弟发现了,紧接着,继父就又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
用继父的话来说就是:你还能抽出来时间看书,那还是有时间,不如再多打一份工。
季柯当然不同意了,他拒绝了,母亲便又来哭着求他。
但他还是不想同意,他不想再被压榨。
母亲用起了屡试不爽的自杀招数。
季柯不想再管这一切了,结果,母亲自杀成功了。
那个养育了他又害了他一生的母亲死在了他面前,这场闹剧在大街上上演,立马有人拍下了视频。
他出名了,成了逼死母亲的不孝子,人人喊打。
一开始,季柯跟他唯一的朋友还在努力找证据,在网上澄清。
后来他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太过于薄弱,根本比不过继弟在艺术学校认识的那些人。
舆论将他们压的死死的。
背负着‘逼死母亲’的罪名,季柯就算是继续读书,也难出人头地。
别说出人头地了,打工的地方把他给辞了,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那天晚上,季柯跟朋友坐在小出租屋里的沙发上喝酒,他喝得有点多,意识不太清醒。
他问朋友:“我活的这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却要成为过街老鼠。”
“我刻苦勤奋,成绩优异,胸怀大志,却连好好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我与人为善,宁愿失去前途也要孝敬母亲,却成了人们口中不孝子的典范。”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
朋友没有说话,抱住了他,轻轻顺着他的后背。
季柯哽咽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如果能重头再来,我一定要抛掉所有的束缚,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去闯出属于我的未来,什么家呀妈呀的,都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要再管了。”
“可是我发现,每一个心有寰宇的人,都善良的过分。”朋友在他耳边说:“你说你最初受你亲生父亲的影响,最大的理想就是能报效祖国,你想对所有人都好,又怎么会面对亲妈自杀而无动于衷呢?”
季柯吸了吸鼻子,“好像也是。”
“可我还是觉得我的理想很好,我不想改变,那这样的话,最好就是能在重来的时候,有个人能提醒我,让我狠下心甩掉那些束缚,不要盲目的善良。”
“有些救赎不了的人,尽到自己该尽的义务就好,不要强行救赎。”
朋友叹了口气,“要真能那样就好了,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那次谈话之后,又过了几天,网上的舆论不但没消停,反而愈演愈烈。
已经到了就算不出家门也依旧会被恶意恐吓的地步了。
季柯每天都会收到花圈,他住的房子窗户上会被泼红油漆,甚至半夜还会有人装鬼吓他。
没人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暴力,这种日子持续了半个月,他终于忍不住,自杀了。
梦境太过于真实,季柯被惊醒,因为动静有点大,不止他被惊醒,连跟他头对头睡觉的室友也被惊醒了。
室友仰着头,迷迷糊糊的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季柯喘着粗气坐起来,月光从窗外打进来,把宿舍里的场景照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