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见季父这样,脾气也上来,她对季柯吼:“你父亲为什么这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不都是因为你又在学校欺负季凌了!”
“我欺负季凌?”听到这话,季柯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还是该笑,“您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季母将司机的推测复述了一遍,“季凌这么活泼的孩子,哪回见了你不是缠着要跟你玩。今天可好,一路上连话都不敢跟你说一句,不是你欺负了他还能是什么?!”
季母的眼中也满含失望,看他就像看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眼前的一幕,让季柯晃神。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年轻的时候被渣男欺骗,怀孕八个月才知道自己被小三了。
为了让他有个父亲,她找了暗恋自己已久的男人结了婚。
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父亲是研究所的一名助手。
他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却有崇高的理想,季柯对报效祖国有非常大的执念,就是受了父亲的影响。
可惜,父亲死的早,在他六岁的时候就离世了。
母亲因为被小三的事,心理受到了很大的创伤。
她自我封闭,性子也变得唯唯诺诺,每天不敢见人,她总觉得一出门就会被全世界的人指点,所以一直窝在家里当一个全职主妇。
以前父亲人好,对母亲又是真心,所以母亲就算胆小封闭不出门,也当全职太太当的很开心。
可父亲去世后,她没了依靠,一切就都变了。
为了生计,她不得不再次走出家门去找工作。
可她无法压制心里的恐惧,好几个工作都是,干不到一个月就被辞退了。
眼看存款见底,母亲无法,只得再次嫁人。
她后来嫁的这个人,就是逼季柯退学打工的继父。
在结婚前夜,母亲的话让季柯永远都忘不了,她说:“小柯,为什么你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要是只有妈妈一个人就好了,这样妈妈就可以去死了。”
那句话,让他永远的记住了,母亲改嫁是为了自己。
他永远记住了母亲为他的付出。
继父远不像他第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一样纯良老实。
这个人贪图母亲的美色,嫌弃他这个继子,又知道母亲心理有问题,就对母亲进行了PUA。
继父无时无刻不在向母亲强调‘你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我一婚娶了你这个带着拖油瓶的破鞋是你祖坟冒青烟’,长期下来,母亲真的觉得继父说的是对的。
母亲又给继父生了个孩子,也就是他的继弟。
在继父的溺爱下,这个继弟成功长成了一个渣滓。
继弟知道他被保送清华,心生嫉妒,就跟父亲撒娇说自己想学艺术,家里钱不够,让他去打工赚钱。
继父立马就同意了,连忙去跟学校说了他要放弃保送的机会退学。
知道被退学的消息,他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个‘家’,他一定要离开这里,他绝不会放弃读书的机会。
但母亲已经彻底成了继父的傀儡,她对一切都怀着深深的恐惧,她怕季柯一走了之继父会生气,就跪下来求他乖乖听话。
他执意要走,母亲就以死相逼。
他当然不愿看着自己的大好前程就此断送,可看着为他改嫁的母亲脖子上被刀刃划出的血痕,他也真的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说走就走。
母亲举刀以死相逼,像极了以往每一次她委曲求全,无缘无故的替继弟继父教训他。
也像极了现在的季母。
呵……
是为了让他更有代入感么?
这第一个世界,无论是背景还是人物,都跟他何其的相似。
季柯缓缓回过神,看着对面的季家父母,他真的觉得讽刺极了。
因为一个司机的片面之词,直接就断定了他在学校欺负季凌。
可但凡他们稍微真的关心一下他们孩子在学校里的情况,都不至于连他拿了AMC竞赛第一这么大的荣誉都不知道。
哦还有,上次物理月考他考了第一,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他们也不知道。
“对。”季柯弯唇一笑,“妈您说的都对。”
“教育完了吗?教育完我就上去睡觉了,明天还早起呢。”
季母简直不可置信,这就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好孩子。
她跟季父都还在生气,这孩子直接就说上楼睡觉了?
季柯推碗起身,继父忽然出声,“你也大了,马上就要成年了,咱们父子一场,这些年我也尽了抚养你的义务,如果你觉得这个家不合适,咱们去解除了收养关系,我会给你抚养费一直到你十八岁。”
季柯垂下眸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句:“哦,随便。”
然后便转身离开。
一直没被注意的季凌听到这个消息,眼中迸发出惊喜。
这么容易就把季柯赶出家门了?
这天晚上,季柯做了个梦,梦到了他进入快穿世界前。
以前他上的是公立高中,也是参加各种竞赛然后拿奖,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直接让他获得清华的保送名额的,是丘成桐中学科学奖,这个奖项可以说是国内最具权威性的中学生竞赛奖。
得知获得者是他以后,学校直接拉横幅播通告庆祝了一个星期。
但讽刺的是,他的家里人不知道。
他根本不敢告诉妈妈,因为妈妈知道后,会指责他抢了继弟的风头。
季柯在母亲绝望的谩骂中惊醒。
他望着天花板发呆,愣了好久,才把脑海里的画面清出去。
他现在不在家了,他在快穿世界,虽然这个世界也很糟心,但最起码,他的理想保住了。
季柯回了神,洗漱收拾好去了研究所。
因为昨晚的梦,他看起来有些萎靡。
“季柯。”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柯回过头,只见从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将颀长的身形勾勒出来。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银丝边框的眼睛,浅棕色的眸子藏在镜片后,露出丝丝温柔。
每次看到这个人,季柯都会在心里感叹一句,年轻有为。
季柯也回应他的招呼,“江所长,早。”
江所长在他跟前站定,“吃早饭了吗?”
“没有。”
“就知道你没吃。”江所长递给他一份肯德基早餐,“还热着呢,快吃,吃完了再忙。”
“这怎么好意思……”季柯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早点就被塞进了手里。
看对方的态度也是不容拒绝的,他干脆欣然接受,道了声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江所长说完,仔细看了看季柯,发现他表情不太对,语气放的轻了些,“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嗯?”季柯摸了下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江所长轻笑,“不明显,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季柯惊讶,“真的吗?为什么?您还懂心理学?”
江所长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两人并排往实验楼的方向走,等到一个亭子跟前,江所长停了下来,“实验室不能吃东西,这儿背风,就在这儿把早点吃了吧,正好我也没吃呢。”
坐到亭子里,两人拆开同款早点。
江所长又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季柯喝了口豆浆,“家里有点事。”
听到‘家里’这两个字,江所长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
“那……你还好吗?”他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季柯摇摇头,“没事儿,不影响。”
他只是因为季家顺便想起了他的原生家庭,所以有些惆怅,真要说季家对他的影响……完全没有。
江所长松了口气,“那就好。”
之后江所长没再问季柯家里的事,而是一直把话题扯远,从学习到研究再到八卦,聊的季柯完全忘记了昨天晚上那个梦。
一直到季柯吃完早点,他才停住了嘴。
两人把厨余垃圾收拾了丢进垃圾桶。
出了两厅,季柯准备往实验楼的方向走,却听江所长说:“你先进去吧,我有点事要忙。”
研究所所长每天东奔西走再正常不过,季柯也没有多想,只说了句‘好的’,就转身进实验楼忙去了。
在季柯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江所长脸上的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的阴霾。
他大步走到停车场,取了辆迈巴赫,然后往季氏集团的方向开。
他知道季柯只会在意自己的家庭,肯定不会在意对他而言是虚假的季家,但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家里的事呢?这肯定跟季家脱不了干系。
他得好好去问问季家的人,到底是让季柯受了什么委屈,才让他想起来家里那点破事。
第21章
季家的公司全称叫季氏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主要做生物培养皿,面向的客户是各大高校以及研究机构。
所以当季父听到有物理研究所的所长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有点懵。
在他的印象中,他们公司应该不会跟搞物理研究的打交道才对啊。
不过疑惑归疑惑,人家物理研究所的人来找,还是要见的。
所以他安排秘书将江所长迎了上来。
在季父的印象中,跟科研相关的工作人员形象都不太好,毕竟用脑过度,谢顶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坐到教授、所长这种位置的人,更是应该如此。
可见到江所长,他震惊了。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宽肩窄腰、乌黑的头发浓密而不显杂乱,还带着微微的自然卷,看着像个模特一样。
他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尾细长、垂着眸子看人的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虽然模样精致却气场十足。
重点是这人看着绝对超不过三十五岁,比他这个企业家年轻多了。
季父沉默的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十分怀疑地问:“您……真的是物理研究所的所长?”
江所长直接将自己的工作证递了出去。
季父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认那不是造假的,才站起身跟他握手,“江所长,久仰。”
说完,他引着江所长到旁边的沙发上去坐,然后让秘书去端咖啡过来。
落座以后,季父问:“江所长,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江所长笑,“我就是想来问问,您是季柯的父亲吗?”
提到季柯,季父脸色明显地僵了一下。
“季柯……对对,是犬子。”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紧张,“是不是他给您添什么麻烦了?我这孩子不懂事,如果给您惹麻烦,您还多担待。”
江所长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这个倒是没有,就是您这个孩子吧……他有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为难的表情,模样看着像是又想说些什么,又怕说出来不太好。
季父心里一紧,忙说:“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就是,如果是犬子哪里做的有问题,等他回家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见江所长还是面露为难,他又接着说:“唉,季柯这孩子吧,其实不是我们家亲生的。”
“收养他的这些年,我们也是很尽力的在教导他,但这孩子骨子里就存着些我们家没有的野性,我们怎么掰也掰不正。”
“您有什么话尽管说,虽然季柯不是我们家亲生的孩子,但到底跟我们在法律上有关系,他惹了事,我们不会不管的。”
江所长听着季父的话,心里只想笑。
这几句话看似是在表明会对季柯负责,可无论是‘不是亲生的’,还是‘只有法律关系’,又或者是‘骨子里存着他们家没有的野性’,句句在跟季柯撇清关系,并把这个养子踩上两脚。
季柯的行为跟季家没关系,他肯为季柯惹下的麻烦善后,只是因为有责任感而已。
季父把关系撇干净,接着又问:“江所长?季柯到底怎么了?”
江所长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说得轻描淡写,“没什么,就是这孩子一直在我们研究所实习,干得非常出色,比我们招的实习助手都好。”
“最近又知道了他在AMC美国数学竞赛考了满分,拿了华北单人奖第一,我就对他感到非常好奇,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书香门第,才能教导出这么优秀的学生,所以就很唐突的来拜访了一下您。”
“可我听您刚才说,好像季柯怎么优秀都跟您都没什么关系啊,都是他自己的原因。”
“那看来我这一趟是白来了。”
说着,他就推开秘书递来的咖啡准备起身。
季父从听到江所长的第一句话起,脸色就开始变得僵硬,等江所长说完,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他那个自甘堕落只会惹麻烦的干儿子,什么时候去研究所了?又是什么时候拿了AMC数学竞赛的第一?
他虽然每天忙于工作,对家庭关心的非常非常少,但身边的商业伙伴家里的孩子也都是上的国际学校,偶尔闲谈时提起孩子,就会提到这个比赛,他是这个这个比赛有多权威的。
可季柯什么时候拿了这么权威的竞赛奖?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眼看着江所长起身要走,季父连忙拦住他,“等等等等,江所长请留步。”
他挡在江所长跟前,“江所长说笑了,季柯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跟我没关系呢?我刚才的意思是说,季柯这孩子不是我们家亲生的,刚抱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存着些野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