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倩一扯黎虞袖子，命令道：“你赶紧去开那边的门！”
　　真是毫不客气的语气，黎虞抽回手：“你这是请求人的态度？”
　　韩倩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命令你，这件事是不是你搞的？怎么只有你开得了门？”
　　黎虞看到女厕所那边的黑气退了，于是道：“我转动门把就开了。”
　　“转动门把就开了？”韩倩冷哼一声，走到女厕所门口，想要用事实证明黎虞说谎，结果她傻眼了，因为她手放上去很轻松扭转把门开门。
　　开门的瞬间，蔡婷徽猛地跑出来，扑在地上，朝众人伸手语气惊恐：“救、救我！有怪物！”
　　黎虞打量蔡婷徽，她身上有很多垃圾，闻起来很馊，这味道让在场原本想过去扶她的人下意识后退，韩倩完全不肯过去了。
　　在众人眼中，蔡婷徽可比关超韧的情况眼中多了，居然被倒了一身的厨房垃圾，太可怕了！
　　黎虞捏住鼻子，退出人群，关超韧那边是精神恐吓，蔡婷徽这边是现实恐吓，看手笔，像两个人，残留在现场的黑气，似乎也来源不同的主体。
　　黎虞转头，恰好撞上舍友四人组，四人撞见他那幽深仿佛不见底的黑眸，一个机灵，二话不说缩回脑袋。
　　原本以为是王者，结果是青铜，黎虞在心里笑了声，去进行原本自己来厕所的目的。
　　返回教室的路上，黎虞觉得其中一道黑气，他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感觉到过，可疑的地方是那片人工湖。
　　厕所那边被暂时停用，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老师们想封锁信息根本不可能，这一晚上的自习，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间离奇的事情，黎虞安静自习倒成了格格不入的对象，他同桌庞冲和前几桌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等到下课，黎虞碰上特地来找他的黎年，黎年跟他讨论起这件事，问他当时是不是韩倩等人又要欺负他，黎虞用了几句话忽悠黎年，让他不用担心。
　　带上书回家，黎虞用钥匙打开门，今天晚上他那大伯一家说去吃酒席，晚上没人在家，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在家里实验强化黑气浓度，使普通人也可以粗略看到怪物。
　　刚换上拖鞋，黎虞觉得哪里不对劲，眯眼瞧去，厨房的灯开着，与这黑暗的厅室很不相符。
　　黎虞第一反应是进小偷，他轻轻放下书包，放轻脚步声慢慢走过去，从黎虞这个角度看过去，亮着灯的厨房里有黑影在动，像是一个人的影子轮廓，但知道世上有怪物存在的黎虞自然不会简单认为那只是一个人的影子。
　　或许那个影子就是什么怪物的本体。
　　越靠近，黎虞越发放轻自己手脚的行动，一边靠近，一边疑惑刚逮回家的小狗去哪里了，难道被吃了？
　　还没移动到厨房，忽然闻到一阵烧焦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同时黎虞还听见什么东西糊了的滋滋声，黎虞登时满头雾水，都到这里了，他转念间直接跑过去逮。
　　入眼是烟雾缭绕的厨房，抽.烟机的抽.烟速度比不上烟产生的速度，有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锅前，过腰的长发散乱，侧脸露出的轮廓看上去极具视觉侵略性，五官立体，美感十足，只是过于苍白，像石雕一般，模样恹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人感觉很颓靡。
　　男人一直盯着平底锅里烧焦的忌惮，似乎有些懊恼沮丧，怨念颇深。
　　黎虞：“……”
　　以为进小偷或者来什么怪物，结果是一个来别人家厨房煎鸡蛋的小偷？
　　那个男人绝对感觉到他，但连转头都没转，直勾勾盯着锅里的烧糊的鸡蛋，好像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又好像是反应迟钝。
　　黎虞听那锅的声音都快爆炸了一般，赶紧冲过去把天然气关了，没好气地说：“烧糊了还看什么。”
　　男人终于拿眼睛看黎虞了，黎虞现在从正面看这个高瘦男人，他只穿了一件很大的T恤，骨感的肩膀宽大又瘦削，过大的T恤让上半.身显得空荡荡的。
　　让黎虞暗自感到熟悉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神，无神空洞，浑身笼罩着忧郁气息，释放着自闭的隔离感。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黎虞，黎虞感觉自己不说话，这个男人能一直这么看着他。
　　黎虞被这个外貌过于优秀但神态过于颓靡的男人愣到，他迟疑地问：“你是谁？”
　　长成这种模样，虽然不知道宽大T恤下的身材如何，但就这高度和脸，不至于来当小偷吧，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像这种长相，找工作很多便利之处，人都是视觉动物。
　　男人眨了眨眼，黑色的眼睛像被滴入红墨水一样，红色在黑色里渲染开，最后沉淀成一种很漂亮的红色。
　　这个眼睛……
　　黎虞瞬间联想到他带回家的乌鸦，等等，莫非！黎虞眼睛微微睁大，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眼前这个高瘦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外表看上去不像正常人，上下都透露着疏离的诡异感，如果不是有呼吸，黎虞都要怀疑这是一具尸体。
　　如果这个男人是怪物，是那只乌鸦变的，那就解释得通了……不过也很让黎虞震惊，动物大变活人，比起看一只狗变大变小还震惊。
　　说到狗……黎虞左右看了看：“我带回来的那只狗呢？”
　　男人下巴往厨房门外面抬了抬，便不再动，侧头重新看向平底锅里烧焦的煎蛋，而后视线移回来，直直地看着黎虞。
　　这意思，黎虞指着平底锅：“你想让我给你弄煎蛋？”之前那晚陈木玲给他煮的第一个鸡蛋就进了乌鸦的肚子，看来他很喜欢吃鸡蛋。
　　男人点头。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怎么不表现出你是怪物？”捡一只怪物回来和捡一只鸟回来，差别可是很大的。


第十七章 鸟哥
　　男人张了张嘴，吐出五个字：“我不是怪物。”声音低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有不熟练的感觉。
　　“不是怪物？”
　　男人神色颓靡：“我是妖魔，那只狗也是妖魔，你看到的黑气是魔气，白气是生气。”
　　说完他顿了下，神色闪过一抹浅浅的疑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很少有人类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频繁凝聚并分割出那么多的生气。”
　　“……我不是东，”黎虞及时住嘴，换了个说法，“我是人类。”
　　这个男人提到那些词，听起来像是一个系统里的，同时听起来也很危险，那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你给我的感觉不像人类，”男人摇头，“不过你身上有熟悉的感觉。”他迷茫地眨了眨红色的眼睛，乌鸦形态的呆萌感在人形的状态下也表现了出来。
　　“我自己的记忆告诉我是人，”黎虞强调这个事情，他叹了口气，“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男人垂眸，散乱的刘海在脸颊上遮挡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神态，但黎虞莫名感觉男人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传递出一种委屈的情绪。
　　“你把我捡回来，要负责好好喂养。”男人语气认真。
　　黎虞眼皮一跳：“……你顶着这个模样，用喂养这个词不觉得很违和吗？”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阵黑雾过去原地只剩下一只乌鸦，黎虞俯视着站在地板上的乌鸦，大眼瞪小眼。
　　乌鸦口吐人言：“我想吃煎蛋。”低哑的声音从这只模样明明帅气却给人颓废感的乌鸦嘴里出来，让黎虞有种自己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黎虞撇开眼神：“你吃饲料吗？”煎蛋的话……黎虞想到以前那些蛋的下场，声音有些飘。
　　乌鸦飞到黎虞肩膀上，用翅膀把黎虞的脸掰向这边，声线没起伏、语气控诉：“你不能这么对待一个高等妖魔，我看其他人类对和自己契约的高等妖魔非常好。”
　　这话的意思是有不少人养了妖魔么，黎虞眼里闪过思索之色，这个男人用的词是契约，契约具有约束力，但这个男人对自己说的却是喂养这个词。
　　“具体怎么个好法？”黎虞想套出更多的信息。
　　乌鸦想了想：“基本满足一切要求。”
　　这是主仆契约吧，黎虞心想，从这句话他推测出一个可能，和高等妖魔契约后，契约者并不能完全使唤妖魔，或者说仍旧处于低位。
　　他试探性地问：“和高等妖魔契约的人多吗？”
　　“啊……”乌鸦红色的眼睛茫然，“不知道。”
　　“高等妖魔喜欢和人类契约吗？”
　　乌鸦又想了想，摇头：“每个妖魔性格不一样，但驱魔师喜欢和高等妖魔签订契约。”
　　他的反应像是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黎虞心里存疑，妖魔这词听起来绝对不是安全的生物，眼前这个男人自称高等妖魔，但看起来一点危险性都没有，懒散颓靡，像极了自闭的家里蹲，那头乱糟糟的长发看起来很久没有修剪了，衣服也是随便套的一件宽大T恤，人形是那样，乌鸦形态也差不了多少。
　　“你问题好多，”乌鸦不满，飞下重新变成人形，“煎蛋。”
　　黎虞走到平底锅边，看了看平底锅，又瞥了周边的东西，弯腰拿出不锈钢盆，打开水龙头往里加水，等着水的过程中他道：“煎蛋不大可能，水煮蛋倒是可以。”
　　水很快加满，黎虞把盆放到电磁炉上加热，拿出鸡蛋放进去。
　　男人小声嘟囔：“比较想吃煎蛋，水煮蛋前段时间刚吃。”
　　黎虞瞥了他一眼，语气坚定：“水煮蛋还是空气？”
　　“……水煮蛋，你不能这么对我，”男人不是很高兴，“别的高等妖魔要东要西，我要求很低了。”
　　“按照你的说法，我只是喂养你，不是契约者。”黎虞言辞凿凿。
　　男人俊美的脸庞满是抗拒的冷漠和颓靡：“契约，麻烦，讨厌。”
　　这时候黎虞才发现男人确实有危险性，他刹那间露出的浓重压抑感席卷整个厨房，浓稠得似乎都要凝聚出实体黑气。
　　真可怕的感觉，黎虞拿着筷子的手一紧。
　　“你讨厌人类？”
　　“麻烦。”
　　“那你为什么蹲那个箱子里？”箱子上面的几个字估计还是这个妖魔自己写的。
　　“你身上有熟悉的感觉，”男人歪头，脸凑到黎虞跟前，鼻子嗅了嗅，“很奇怪的熟悉感，你不是人类。”
　　“我是人。”黎虞后退一步，并把男人凑得极近的脸推出去，入手是冰凉的触感。
　　“你不是人。”男人认真地说。黎虞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是熟悉感，但这种熟悉感混杂着很多种情绪，有厌恶、有畏惧、有想毁灭，也有喜欢、有想亲近、有想触碰的情绪。
　　“……我谢谢你。”黎虞有心累的感觉。
　　这说话的时间，鸡蛋熟了，黎虞用筷子把鸡蛋夹出来，放到冰冷的柜砖上，等凉了帮他拨开。
　　男人几口干完，少有明显表情的脸露出了明显的满足神态。
　　黎虞看着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看了一会，在男人把鸡蛋吃完，他想起来今晚要做的事情，组织了语言铺垫：“你叫什么？”
　　“嗯？”
　　“看这情况最近你会一直待在我这里，总不能一直叫你、喂之类，”黎虞唇微扬，“给个名字？”
　　男人抬起手，唇在食指上.舔.了一下，“乌娄郁。”
　　听上去跟外貌一样也是致郁系，黎虞腹诽。
　　“那么，鸟哥，你有办法吓人吧？”黎虞揶揄地眨了眨眼睛。
　　乌娄郁沉默了下，这个称呼跟他的名字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吧，看着黎虞笑眯眯的神色，他迟疑地点头。
　　黎虞循循善诱：“帮我赶走那一家人，这里没有外人你现身方便，想吃什么也方便。”
　　“麻烦。”乌娄郁毫不犹豫抛出两个字，迈开腿就要往外面走。
　　黎虞站在原地，目光跟着离开的乌娄郁，不急，语气沉稳略带笑意：“你赶走他们的话，我买个煮蛋器给你，现在流行星形的煎蛋，模具我也帮你买怎么样？”
　　乌娄郁停住脚步，像在思考。
　　黎虞在赌一件事，赌乌娄郁不谙“世事”，不懂人类世界的一些事情，就算懂，应该也脱节了。
　　果然，乌娄郁表现出来的确实是这样，他在思考。
　　黎虞等着乌娄郁的回答，他心里倾向乌娄郁会答应，没多久，乌娄郁转头，语气一贯颓靡冷漠：“成交。”
　　“谢谢。”黎虞眉眼微弯，目的达成心情愉悦，眉眼染上靓丽的神采。
　　乌娄郁顿了下，唇微抿：“吓走就行对吧。”
　　“时间越快越好，”黎虞脸上笑意微敛，语气压低，透露些许沉淀的戾气，“我不想经常看到他们。”
　　乌娄郁忽然看向阳台：“他们回来了。”
　　黎虞快步走到阳台上往下瞥了一眼，看到黎大海的车进入停车场，他转身动作迅速，把书包拿进自己的房间里面，扔到床上后探头对乌娄郁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幻象。”乌娄郁不是很想开口说话，扔出两个可以概括的字后，变回了乌鸦，飞到冰箱上。
　　“一切拜托你了。”黎虞头微点，转身进屋。
　　黎虞进屋后，乌鸦蹲在冰箱上陷入沉思，沉思着心神逐渐放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黎虞，他的气息好熟悉，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非常混乱。
　　从灵魂深处传递来了躁动不安的渴望，贪婪地想吞噬什么，渴望的同时又厌恶这股气息，这股气息是他厌恶的存在。
　　好麻烦，为什么有这种需要思考的事情存在……乌鸦的内心发出心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