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开始还想等单越出来,但等着等着,瞌睡虫将他包围,眼皮子越来越沉,后面撑不住睡着了。
*
一觉醒来,还没睁眼云青便听见了雨声,习惯性的抱着被子想滚两圈,结果——才翻了一下,云青便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壁。
嗯??
卷发头青年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光大盛,天光透过几乎掩上的窗帘溜入屋中。
第一眼,云青看到了一片白色。
纯净的白如同海潮一样延绵,最后与小麦色的皮肤交接。
云青眨了眨眼,忽然反应过来那片雪白是他的浴袍。
噢,小黑炭变回人了,穿的是他的浴袍。
脑袋被轻抚了下,紧接着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该起床了。”
云青从床上爬起来,他是头发有点天然卷,刚起来时有一撮呆毛支棱起来,竖得跟天线似的。
单越看着他那根“小天线”,笑了笑,伸手帮忙压了压,结果一松手,小天线又叉着腰站起来。
云青愣了下,后知后觉微微往后倾。
但在云青有动作前,单越神情自然的收回手,好像方才的举动只是对云青头上的呆毛感兴趣。
云青歪了歪脑袋,觉得有些奇怪,这种奇怪的感觉像雾一样朦胧。
奇怪,但又感觉不出哪里奇怪。
“我煲了点粥,待会儿你看看需要加些什么。”单越开口。
温和的声音抚平了云青心头泛起的怪异感,“你煲粥了啊?”
单越点点头,“一个小时前煲的,现在应该正好。”
云青捞过床尾的上衣穿上,“狼群走了没有?”
“暂时没看到它们,不过应该是离开了,毕竟后半夜雨曾经停过一阵子。”单越说。
“没想到这里的生态链居然这么完整。”云青感叹。
连狼群都有。
提拉着拖鞋往浴室方向去,云青洗漱完后,去瞧了眼锅里的粥,最后决定在商城里买点瘦肉,简单弄个瘦肉粥算了。
海鲜粥想让海鲜的鲜味发挥到极致,必须是米在中途下锅的,现在显然不行。
当云青将那锅瘦肉粥端出来时,单越怔了一下。
这细微的表情,刚好被抬头的云青看见。
云青乐了,“你想喝海鲜粥?”
单越坦言,“确实是念念不忘,不过这也很好。”
云青弯了弯眸子,他觉得跟单越相处很舒服,对方从不吝啬对他厨艺的赞美,而且生活习惯十分好,身上并没有不少男人都会有的懒惰与邋遢。
“海虾还有一些,今晚咱们再吃一顿鲜虾粥。”云青用手托着腮,看单越用勺子分粥。
“那真是让人期待。”单越把第一碗粥放在云青面前。
先递给他,然后再给自己盛。
早上当然不止一锅瘦肉粥,云青还买了肉包子与油条。
商城食物的价格是翻五倍没错,但现在云青手里有钱,经过昨夜狼群惊魂后,他觉得——算了,还是不要那么抠了。
该花的要花,不然存着存着,可能一场意外连人带钱一起打水漂。
考虑到单越的食量,云青买了三笼肉包子,再加五根油条,以冰箱做掩饰,将这些早餐拿出来。
云青认真道:“不够吃一定要跟我说。”
单越笑着点头,云青见他笑,不由多看了几眼。
总感觉,这笑容好像比第一次见面时要真实一些。
小动物的直觉是没错的,单越现在心情非常好。
在这样的环境里,包子跟油条本不应该出现,不管从哪里拿出来。
但它们就是被光明正大的摆上了餐桌。
虽然他知道青年有秘密,但知道是一回事,对方坦然表现出来又是一回事。
如果说,单越一开始是被那股神秘的甜香吸引,那么现在,他真切的为云青的信任而畅快。
不过事实上,心思深沉的人往往会习惯性的将问题复杂化。
单越觉得云青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信任,然而——并不是。
云青压根没想到更深的一层,他单纯觉得有冰箱作掩护,包子与油条过了明路,是“正当”的,完全没想过这样的荒凉的地方,哪里来的包子油条店铺。
更别说,此前整间安全屋已经被单越异常仔细的检查过一遍。
而硬要说自己做的也不恰当,因为还是猫时,单越就经常跟他在一起,他根本不可能有做包子的时间。
所以当单越不去挑明,云青没觉得不对劲时,美丽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云青拿了个包子,“馒头,吃早餐了。”
那边有哼哼声传来,但那团熟悉的白毛团却没出现。
云青疑惑,觉得有些奇怪,他比谁都清楚馒头的干饭能力。
现在真奇了怪了,肉包子的香气连他都闻到了,狗勾灵敏的鼻子怎么可能闻不到。
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这么想着,云青拿着包子去找馒头。
馒头的窝是纸盒子,当初为了防止一猫一狗扯头发,云青将他们的窝隔开老远。
馒头的窝在角落处。
走过去后,云青看见馒头趴在窝里,整只白毛团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好吧,其实“颓废”是云青臆想出来的。
他都拿着肉包子过来了,馒头居然还趴着,不是颓废是什么。
在纸盒旁边蹲下,云青摸了摸馒头的毛毛,“今天吃肉包子哦,很香很多肉的肉包子,馒头要不要吃啊?”
感觉到青年摸自己的毛毛后,馒头才抬起头,黑黝黝的狗狗眼先看云青,然后微不可见的飘到他手里的肉包子上,看一眼立马挪开。
云青在心里乐呵:有食欲就行,看来是没生病。
“给馒头一个大肉包。”云青将肉包放进纸盒里,又挠挠馒头的下巴,“先吃完这个,不够的话,爸爸再给你拿。”
“嗷嗷呜!”馒头见云青似乎要走了,连忙站起来,用脑袋去噌他的手,蹭几下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在纸盒子转了个圈,将自己一身干净的、雪白如棉花的皮毛展示给云青看。
卷发青年弯起眼睛,摸了摸狗头后才离开。
馒头心满意足的重新趴下,两只小爪爪抱着有它脑袋那么大的肉包子开始啃。
身后的小尾巴微微摇着,一扫方才的颓靡。
纸盒子虽然比较矮,但当馒头趴卧着,它是视线便被盒壁遮挡了,看不见外面。
当然,正开心吃着包子的馒头,也没空留意外头。所以它没看见,不久前挠过它下巴、又温柔摸过它狗头的云青,先去厨房洗了个手,然后才去饭桌那边吃早餐。
单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温文尔雅的男人露出了笑容,在青年看过来时,笑着说,“你做的粥真好喝。”
云青被他逗笑,“哪里我是做的,明明是你下的米。”
他就在后面加了个肉沫而已。
这一顿早餐,包子跟油条被一扫而空,粥也喝了个干净,云青看着端着锅去厨房里刷的男人,心里对单越的饭量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好吧,这么看来,之前他投喂的那点分量,说不准连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
吃过一顿后,馒头似乎满血复活,终于从窝里出来了,白白一团的靠在云青的脚腕上,乍一看像云青脚上戴了一个特大号的脚链铃铛。
“雨好像停了。”云青喃喃道。
捞起地上的馒头,云青走到窗户旁,他刚刚没听错,雨确实是停了,这夜的雨后,湛蓝的天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干净剔透。
地上层层叠叠的铺着落叶,落叶上盛着水滴,水滴在斑驳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如同展览台上的漂亮宝石。
云青朝窗外看了一会儿,确定没看见狼后,这才将窗户推开。
“呼,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好。”云青吸了一口氧。
林叶的清爽香气飘逸在空中,空气清新。
“云青,我跟你一起出去看看吧。”刷完锅的单越从厨房里出来。
“嗯?”云青不明所以。
“去看看这附近有没狼,如果有的话顺手清理干净。”单越语气平常。
云青愣住好一会儿,然后才消化掉后半句。
顺手,清理干净?
但认真瞅瞅单越脸上的表情,不可否认,他并没有看到半点故作的自夸。
云青:“你休息好了?”
单越点头。
云青“……”好吧,果然是高武力值的兽人。
云青应下,“行。”
顿了顿,云青说,“你是用现在这种形态出去吗?如果是的话我就不开直播了。”
他并没有忘记单越先前说过自己仇家不少,而他直播间里有大几万人呢!
万一被单越的仇家看到了,会有麻烦的。
单越眼里有笑意掠过,“嗯,就这样出去。”
决定出门后,云青忙碌了起来,首先——把桶带上。
去林子里嘛,说不准会发现蘑菇又或者一些果子野菜,不花钱的,不捡白不捡。
其次,把馒头安抚好。
“你还小,身上伤也没好,所以馒头不能去噢。”云青摸了摸狗头。
怀里的馒头依旧在嗷嗷呜的叫着,云青把它抱进窝里,“乖乖看家,爸爸回来后给你做螃蟹吃。”
这一句话的影响力极大,馒头顿时安静了很多,只不过它瞅瞅云青后,又看看单越,对着后者露出一排小尖牙,奶凶奶凶的。
云青有些惊讶。
已经换上自己原先那套黑风衣的单越微叹,“猫最大的敌人,果然是狗。”
不知道是不是云青的错觉,他觉得最后一个字的咬音好像比前面的都重。
奶狗怒吼:“嗷嗷呜!”
云青手动关了户外直播后,这才跟单越一起出门。
“啊~对了,我的小菜地。”云青忽然想起自己的菜地。
菜地紧挨着安全屋,绕过去就是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泥土带着显而易见的湿,当初挑菜地的时候,云青特地选了地势稍微高点的,所以现在倒没发现地里有积水。
“看着还行,希望两三个月后能有收成。”云青许愿。
“篱笆有动过的痕迹。”单越忽然道。
云青一愣,遁着看过去,只见唯一一面不挨墙的篱笆下方,篱笆脚是歪的,而且底下的土被刨过。
“是昨晚的狼!”云青脸色微变。
单越将篱笆脚扶正,“应该是了。看来把狼清理干净,又或者赶到别的地方去很有必要。”
云青看单越的眼神,再次变得不一样。
噢,不仅是人生安全,连他的小蔬菜能不能茁壮成长,都靠这位大兄弟了。
“那我们快走吧。”云青迫不及待。
单越点头。
以安全屋为中心,附近几公里云青都是去过的,而一旦走出熟悉领域,云青下意识就紧张了。
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听见某个方向有动静,刷的扭过头去,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活脱脱一只受惊的小仓鼠。
单越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你不用这么紧张,周围我会注意,要是有情况,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云青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睛里有些怀疑。
单越失笑,“真的,我保证。”
温雅的男人穿着单薄的长风衣,身形颀长,他站在山野里,背后与周围都是未开化的青翠,明明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却让人感到安稳的可靠。
云青逐渐放松下来,而当他不再有点风吹草动便惊慌不已后,发现了许多新东西。
“这是红苋菜?”云青惊讶。
几步走过去,云青认真看看,确认没认错。
“红苋菜?”单越跟上。
云青惊讶,“你不知道?”
红苋菜是一种十分常见的夏季蔬菜,属于苋菜的一种,它的叶子和叶柄都是红的,下锅一煮,煮出来的菜汁也是红的。
云青记得小时候的某一天,他的小伙伴忽然跑过来,要把自己心爱的玩具给他,送玩具的时候眼包泪,十分念念不舍。
他觉得不对劲,于是就问为什么,结果小伙伴告诉他他要死了,玩具给他留个纪念。再一追问,小伙伴委委屈屈的说他拉出的便便是暗红色,这是绝症的表现。
小云青当时也吓了一跳,抱着小伙伴好一顿哭,跟生离死别似的,邻家奶奶知缘由后哭笑不得,最后发现——是红苋菜的锅。
小伙伴前一顿吃的是红苋菜。
“六月苋,当鸡蛋;七月苋,金不换。苋菜的营养价值很高,富含的矿物质与维生素种类也多。”云青笑眯眯说,“没想到你连苋菜都不知道,难道你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大少爷?”
最后一句话,云青纯属调侃,在他生活的社会主义国度里,可没有什么贵族。
单越似乎有一瞬间的怔然,然后笑了笑,“冤枉,早上的锅还是我刷的。”
云青:“哈哈哈。”
红苋菜是成片长的,看见一颗,周围肯定有一大片。
云青摘了不少放桶里。
“这个能种植吗?如果能,采多一些回去也不错。”单越开口。
这片红苋菜距离安全屋起码有七公里,如果是为了红苋菜特地过来一趟,未免太浪费时间。
云青愣了愣,随即眼睛亮了,“是个好办法。”
摘完红苋菜,两人继续前进。
刚下过雨,山路泥泞,路不怎么好走,这一路走来两人没见着动物,但一些野菜倒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