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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分钟，祁洛到了许翊说的那家医院，这时候已将近七点，天快亮了。
　　一进急诊候诊区，祁洛就看见了许翊，他校服外套潦草地披在肩上，单手托着腮，头顶过分白的灯光让他脸上的疲惫根本遮掩不住。
　　祁洛看他这样子，就想冲进诊室去骂许浩一顿，但还是告诫自己，要做一个合格的绿茶。
　　许翊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见是祁洛，稍微笑了笑。
　　祁洛问：“弟弟怎么样？”
　　“不清楚。还在做检查。”许翊说，“等他结果出来，要是没大事，咱们就去运动会。”
　　祁洛听许翊这么说，又是心疼又是心软。
　　他知道许浩是绝不可能让许翊去运动会的，他装病就是为了这个，哪怕没事他也会强装有事，把一整天时间耗过去。
　　但是现在他祁洛在，许浩这些伎俩就休想成功。
　　而且，他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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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弟弟不会有事的。”祁洛先昧着良心安慰了下许翊，然后问，“你爸妈呢？这么大的事，他们都不在吗？”
　　许翊叹了口气，这才跟祁洛说，他家是离异重组家庭，他没有后妈联系方式。
　　他爸则是公司老总，最近电商节将近，公司没日没夜地开销售会议，他根本不着家。
　　其实这事漏洞很大，许浩能联系许翊，凭什么就联系不到他爸妈。祁洛猜测，这是许浩母子俩一起安排的策略，为的就是进一步拉低许翊在学校的表现，不管是拿去许翊他爸面前告状还是给许翊退学添砖加瓦都很好用。
　　但许翊当局者迷，又对弟弟好感拉满，不可能考虑这些，祁洛也没打算从这个角度游说他。
　　虽然祁洛内心无比想直接戳穿许浩的真面目，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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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洛装着思索了一下，建议道：“要不还是给你爸打个电话吧？”
　　许翊听到“你爸”两个字，明显抗拒：“我不想，我跟他关系不是很好。”
　　“我明白，但是你得为你弟想想。”祁洛满脸诚恳和理解，“你弟要是真有什么事，早晚还是要联系家长，你没办法为他做主，到那时候你爸说不定还要怪你延误了消息。”
　　许翊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有道理。虽然他不想联系他爸，但是更不想挨骂。
　　至于在开会不能打扰这种事……可能许浩会体贴他爸，但许翊被苛待了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在意。
　　“行吧。”许翊说，“我打个电话。”
　　“嗯。”祁洛说，“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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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电话拨通时，许翊一直微皱着眉，看得出他紧张。也许是担心弟弟的病情，也许是不想和他爸太多对话。
　　祁洛轻拍了拍许翊的肩，他在书中读过，适度的身体接触可以令人心情松弛。
　　他希望自己能安慰到许翊一点。
　　很快电话接通，许翊他爸在电话那头语气很不好地问：“什么事？不知道我在开会么？”
　　“许浩发高烧了，在医院。”许翊面无表情报了地址，“你过来吗？”
　　能够听到许翊他爸低低骂了句什么，然后说：“我现在过去。”
　　许翊挂了电话，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吐了口气：“搞定了。”
　　“嗯。”祁洛笑了笑，“等你爸来了我们就走吧？”
　　“好。”许翊说。
　　等待许翊他爸的那十几分钟，看得出许翊很焦躁，弟弟在诊室里接受检查，他不好过去看，又不想把烦躁情绪表达得太明显，就手指抵着眉心，一言不发地坐着。
　　祁洛在许翊边上坐下，宽慰道：“别担心啦。”
　　“他额头很烫。”许翊低声说，“他年纪还小，抵抗力又不好。检查了这么半天还没出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祁洛心说他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当然检查不出结果。但为了许翊他还是继续宽慰道，“放心，小孩子皮实，有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一会儿你爸到了，就更可以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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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点五十，许翊他爸到医院，许翊根本没有上去寒暄的意愿，看见他爸的时候就跟祁洛说，我们走吧。
　　祁洛乐呵呵答应了，临走时还冲着诊室行了个注目礼，他很想看看许浩做完检查确定屁事没有以后，发现推门进来的不是他那个傻哥哥，而是他被白白耽误了大半天开会时间的老爸时会是什么表情。
　　往外走时，祁洛终于有空看手机，上面全是未接来电，韩嘉裕赵思源韩嘉裕张泽王颖韩嘉裕。
　　还有微信，祁洛点开看，果不其然是韩嘉裕抓狂一样问他，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许翊去哪儿了？？
　　现在尘埃落定，祁洛总算可以回复：许翊他弟生病，他送他弟去医院了，我们现在正在从医院去体育场的路上。
　　韩嘉裕秒回：好，我们在开幕式，男子400米大概8：30签到，来得及吗？
　　四十分钟，算上打车时间，有点紧但差不多，祁洛说：我们尽全力，不到最后时刻别让人替他跑。
　　韩嘉裕回：1。
　　许翊突然拉了他胳膊一把，祁洛抬头，才发现一个自行车刚擦着他过去，差一点就撞到他。
　　“看路。”许翊说，“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我的我的。”祁洛说，“班长问你在哪儿，我跟他说咱们一会儿就过去。”
　　“……”许翊沉默了下，“今天谢谢。多亏了有你，要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意思。”祁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没事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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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洛原以为事情就算顺利解决了，可以直接去体育场，没想到赶上早高峰，居然无比堵车。原定八点十五可以到目的地，但直到八点二十，他们离体育场还有两条街。
　　祁洛急得频频看手机，韩嘉裕一直在跟他说现在的情况，许翊倒是从上车起就在闭目养神。
　　“前面有事故应该，路彻底堵死了。”司机说，“八点半肯定到不了了，小伙子，你们看怎么办？”
　　祁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叹口气，心想实在不行400米弃赛了吧，至少还有两项许翊肯定赶得及参加。
　　没想到这时许翊说：“我们在这儿下。”
　　“嗯？”祁洛惊得一抬头，“在这儿下？还有两条街呢。”
　　“对。”许翊说，“你不是想要我参加比赛吗，缺一项多对不起你啊。”
　　下车的地方在街边，许翊径直冲着一个烟酒商店就去了，祁洛赶紧跟在后头，整个过程中他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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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烟酒商店外，许翊探身进去，问里头的老板：“外面那个自行车是不是你的？”。
　　老板玩着手机点了点头。
　　下一秒，祁洛听见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女声播报“支付宝到账，500元”。
　　他一瞬间惊得眼睛都睁大了，玩手机的老板也一下抬起头来。
　　“车钥匙给我。”许翊说。
　　“这车我八十块买的。”老板颤巍巍地说。
　　“快点，我赶时间。”许翊伸手。
　　老板车钥匙递给他的动作珍重得跟交金库钥匙似的，许翊倒是干脆的很。
　　许翊把自行车推出来，利落地跨上去，这姿势显得他腿巨长，跟漫画里的一样。
　　他左右试了试车把和闸，转过头，冲目瞪口呆的祁洛挑了下嘴角，“上来，带你飞。”


第15章 冲刺
　　半小时前，庆阳体育场。
　　田径运动会开幕式已经结束，不比赛的学生在看台上按照班级坐好，参加前几个项目的学生去下面体育场上签到，场面忙忙乱乱，热闹得很。
　　“许翊怎么回事？” 10班班主任王颖急得火烧眉毛，她不知道给许翊打了多少个电话，但一直是关机，“第三个项目就是400米跑，他怎么还没来？有没有能联系到他的？”
　　“王老师，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九班班主任吕英才凑过来，笑吟吟问道。
　　吕英才平时跟王颖就不太对付，现在更是就差把看热闹仨字儿写脸上。
　　王颖瞥了他一眼：“吕老师，都要比赛了还往我们这儿凑，不怕你们班学生有意见啊？”
　　吕英才碰了个钉子，讪笑着走了，王颖瞪了他背影一眼，转向正凑在一块儿的韩嘉裕和赵思源：“你们俩，一个班长一个前桌，知道许翊在哪儿吗？”
　　韩嘉裕跟赵思源齐齐拨浪鼓似的摇头，赵思源小声提供线索：“今天学神也不在，他们俩可能在一起。”
　　王颖立刻给祁洛打电话，这次倒是没关机，但是也没人接。
　　“许翊是不是耍咱们玩儿的啊。”班里不知道谁说了句，“听说他要报运动会我就觉得不对了。”
　　“不会的。”苏薇第一个反驳，“男子接力的训练赛许翊全勤，而且练得很认真，如果他是拿班级恶作剧，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男子4x100接力的其他三个队员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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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颖叹了口气，她应该是全班最希望许翊能参加比赛的人，她太想让这个一直游离在班级之外的学生能融入集体了。
　　可看现在这情况，大局为重，也许不得不找人给许翊替跑……只是这么一来，许翊在班里的口碑可能又要下滑。
　　“祁洛回我消息了！”就在王颖纠结之时，韩嘉裕突然喊道，“许翊送他弟去医院了，祁洛跟他在一块儿呢，他们马上过来。”
　　“太好了，太好了！”王颖喜上眉梢，声音都变了调，“纪律委员管好纪律，体委看好赛场那边，韩嘉裕，赵思源，你们俩跟我去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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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二十，街边。
　　许翊跨在自行车上，老旧的28式自行车都被他俊朗干净的气质带出了点80年代国潮范儿。
　　“你要骑车带我啊？”祁洛愣了下，“这违反交规吧？”
　　“……”许翊看了祁洛一眼，“赶紧上来。”
　　“好吧好吧。”祁洛叹气，他小心翼翼坐到车后座上，手指跟黛玉拈花似的扯着许翊一点衣角，“你骑车小心点啊，不要逆行，不要闯红灯，不要走便道……”
　　“你抱着我腰。”许翊打断了他的话，“这样我一骑起来你就得摔下去。”
　　“啊，好吧。”祁洛没坐过自行车，伸胳膊虚虚圈着许翊的腰，“好啦，走。”
　　许翊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脚一蹬地，自行车起步。
　　祁洛上辈子没坐过自行车，车速起来，车身一晃，他瞬间吓得赶紧搂住许翊的腰，慌张大叫：“哎，慢点儿！你慢点儿！”
　　许翊没回话，车速还是一样快，但很快变得平稳。
　　祁洛砰砰狂跳的心这才稍微好受了一点儿，他因为害怕，不但搂紧了许翊，还半边脸贴在他后背上，很快他就感觉到，许翊后背在颤……
　　靠，他在笑。
　　“你笑什么！”祁洛怒道。
　　“我没有。”许翊一本正经回答，“你冤枉我。”
　　“扯，我才没冤枉你。”祁洛道，“你笑得都发抖了，当我感觉不到？”
　　“没有。”许翊就不承认，“你的错觉。”
　　他们两个就这样小学生拌嘴，直到旁边有个真正的小学生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两个哥哥为什么打架呀？”之后，才在路人的围观下尴尬收手。
　　“你的问题。”祁洛说。
　　“你的问题。”许翊说。
　　“好吧好吧。”祁洛想毕竟许翊在带自己，“我的问题就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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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许翊骑车比祁洛想得要稳很多，他很快但是车子一点不晃，也不会去钻车流人流，晨风在祁洛耳边嗖嗖掠过，很快他居然觉得这感觉很不错，除了有点儿冷。
　　一开始的尴尬过去之后，搂着许翊的腰其实也就没什么，起初祁洛是觉得自己这样跟小姑娘似的，但是许翊这速度，就算张泽来，也得搂着他的腰。
　　不过，许翊腰是真的很细。
　　之前许翊打篮球，祁洛看他把上衣扎在裤腰里，就能感觉到他腰细。
　　但是那会儿毕竟还有两层衣服隔着，现在许翊校服外套里面就一件薄薄的短袖，兜着风里头空荡荡的，祁洛要稍微收紧一点儿手臂，才能揽住他。
　　这可不行，体检绝对是营养不良。
　　祁洛完全忽视了许翊虽然瘦但是肌肉很结实，其实自己才是真正病弱系的事实，在心里决定以后要盯着许翊，让他多吃点儿东西。
　　8点27分，距离签到截止还有3分钟。
　　“我加点速！”许翊喊了一嗓子，因为骑起来风大听不清楚，他们只能这么说话。
　　“好！”祁洛喊回去，“别逆行别闯红灯别走便道！”
　　“你冷不冷！”许翊问。
　　骑行速度加起来，风一下就大了，十月底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不是一件普通校服外套能顶得住。
　　祁洛感觉风在往脖子里灌，但是坚强的学神从不认输，他回：“不冷！你累不累！”
　　“不累！”许翊说。
　　已经能看见体育场了，一条马路的距离，许翊带着祁洛最后一波加速，在看门小哥的怒吼声里两个人从边门冲进大院，然后自行车一路风风火火浑身上下零件都响着，径直冲向体育场的小西门。
　　最后冲刺这个阶段，祁洛手机在口袋里疯狂地震，但他实在是怂，紧紧抱着许翊不敢松手。
　　直到许翊一个急刹车在小门边上站下，两个人才一块儿听见远远地有人在喊：“祁——洛——许——翊——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