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没什么力气地抓着许翊的左手臂,觉得许翊犯规。
这个人受伤了,他不能乱动,他不但得接着帮这个人擦洗,甚至得自己搂着他的脖子来保持平衡,以至于根本没力气像往常一样招架许翊的动作。
更过分的是,他束手束脚,许翊把玩他的动作却比平时更放肆,更过火,他浑身上下都软得动弹不得,所有力气都用来维持自己的“本职工作”,等到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块泡沫打完,祁洛已经气喘吁吁,他恼火地一口咬在许翊脖子侧面,等来的是许翊低低笑了声,亲了他的耳垂。
祁洛颤着声音说“你耍流氓”,却又自觉地贴许翊更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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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跟许翊搂搂抱抱着出了浴室,祁洛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到了床上他也不知道,仅有的想法就是为什么这个人只剩一只手能用还是这么大力气,还能抱着他,还能吻得他喘不过气。
许翊再一次吻过来时,手上在解祁洛的扣子,祁洛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场很不公平的亲热里——即使他非常愿意——他还是赌气似的一扭头,不给许翊亲他。
就是要撒娇,要让许翊哄他。
许翊在这方面从来很温柔,这次也一样。他亲了亲祁洛鬓角:“怎么了?”
祁洛赌气道:“你欺负人。”
“我不欺负你。”许翊笑了笑,顺着祁洛脸庞的轮廓一点点吻他,这样细致亲昵的吻很快让祁洛整个柔软下来。
许翊这才亲了亲他嘴唇,“我疼你,好吗?”
祁洛知道今天晚上做不了什么,他们没有任何准备,所以他本来以为这只是又一次互帮互助。他喜欢这种感觉,再加上现在他本身就被亲昵的冲动烧得神志不清,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直到许翊低头下去,祁洛才猛地意识到不对,他勉强撑起身子:“不要,脏……”
话音未落,许翊已经含住了他。
温热湿润的昏眩瞬间席卷了祁洛的头脑,那一星短暂的清醒完全被吞没,祁洛眼尾泛起薄红,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带颤的低/喘,手指绞紧了崭新的洁白床单。
——
祁洛眼前有点发白。有几个金色的小星星在闪。
头脑是空的,人是软绵绵的,攥着床单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
许翊去漱口了。
祁洛望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
感觉就是羞耻。
极度的羞耻。
和用手不一样。
失态的样子都被许翊看到了吧。
而且是被他单方面的看到。
会觉得这样子很丑吗,会觉得丢人吗?他单单是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要疯了。
啊。
祁洛捂住了脸,时间倒流吧,不要发生这个事情。
……虽然确实挺舒服的。
确实好舒服啊。
……
“害羞了?”许翊的声音响起,祁洛从指缝间偷看他,很离谱的是这次视线一直落在许翊嘴唇上离不开。
许翊洗了把脸,再加上漱口,嘴唇现在显得格外红。
祁洛看了两眼羞耻心就爆炸了,哀鸣一声再次捂住脸。
许翊笑了起来,回到床上在祁洛右边坐下,左手搂住他肩膀:“真不是逗你。你特别可爱的,那个时候也是。”
“你快别说了啊!”祁洛无力地喊。
“你知不知道,你后腰上有颗小红痣。”许翊说,“超好看,我偷看了半天。”
红痣?
祁洛突然愣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后腰他看不到,也没那么大兴趣欣赏自己的身体。
但他忽然想起了上辈子——就是他哮喘发作死去的那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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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难受得痛不欲生时,整夜整夜的盗汗,那会儿他已经很难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了,照顾他的护工黄阿姨帮他掀开衣服吹风。
他头昏得不行,又喘不上气来,自己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他抓着黄阿姨的手,流着眼泪,可是戴着呼吸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会死,他怕,但也不那么怕了,可他不想走,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不想坠入无尽的黑暗里。
那时候黄阿姨搂住了他,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跟他说:“弟弟,别难过,你是玉帝老爷派下来看看人间的小仙人,我帮你擦身子的时候看到,你腰上有颗红痣,玉帝老爷一定靠着这颗痣记得你。时辰快到了,他要你回去复命,到了天庭,也要记得保佑我。”
祁洛当然知道阿姨这话只是安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仙人。
他会想起这句话只是因为——为什么他有着和原主祁落完全一样的脸,甚至还有着一模一样的痣?
祁洛本来以为是巧合,书都穿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可这颗痣……
脑海里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突如其来的猜想让他猛地坐直了,震惊的感觉顺着大脑一路蹿过脊柱,让他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祁落去哪了?
现在这个问题再一次出现在祁洛脑海里,带着无数轰然涌出的,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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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会对许翊有执念,他不是一个会对纸片人真情实感的人。
为什么他耳朵上有一个和许翊的耳洞位置一样的小凹陷?
为什么他的哮喘会跟着他来到这个世界?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其他人都那样立体,有着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有自己的脾气秉性喜好弱点。
可只有“祁落”,在祁洛到来的那一天,他毫无痕迹地消失在这个世界,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他身份不对。
他像个平板,几乎没有回忆,没有亲人,没有一个老同学,旧朋友。
就像是……一具等待灵魂的空壳。
祁洛猝然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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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许翊搂着他,发现他神情的变化,也跟着认真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窗外,一只凤尾蝶扑簌而过,狭长的尾翼在夜色里闪动着璀璨流光。
祁洛盯着那只蝴蝶看了很久,转头问许翊:“你说,是庄周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庄周?”
许翊愣了会儿,笑了:“这么哲学的问题吗?要我说,谁梦到谁,其实不那么重要。”
“那什么重要?”祁洛问。
“重要的是我梦到你的时候,我想你也梦到我。”许翊说。
像一阵极度温柔的风,抚平了祁洛倏然炸起的茫然无措。他捏了捏许翊的手,“那希望今天晚上,我们都能互相进入对方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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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祁洛真的做了梦,梦境里,蝴蝶振翅。
梦境长而混乱,像看了一场电影,梦里,祁洛真的见到了许翊。
【这章最后一句话挪到下一章了要不然感觉有点乱。】
作者有话要说: 洛洛就是学生哈,是普通人。立羽没有重生,没有穿越,就是十六岁的本地大聪明(不)
其他的下一章讲。
第149章 我在呢(二更)
梦境的感觉很真实,可视线里的画面又笼着一层薄薄的雾,不像是梦境。
更像是借着梦境的手,带他去看某些回忆。
梦里祁洛看见自己又回到了高二,但那好像是原书剧情里的高二,他没有坐在许翊边上而是成了苏薇的同桌。可他又清楚知道,那不是原书剧情。
更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就把这个梦里高二的自己称为祁洛二号吧。二号是学霸,但是个搞竞赛的学霸,细节和原书不太对的上,可又很相像。
二号和混不吝的“校霸”许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仿佛也就是个木头人学霸。
情节像走马灯一样飞快推进。这里的许翊没有爱上苏薇,他大概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和二号的交集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刚开学二号碰伤了手,他递过来一张创可贴。
第二次是他找二号问过一道题,二号面无表情地答了,许翊面无表情地走了。
之后的事情就像原书剧情,许翊在高三前夕退学,后来得知他进了少管所,二号似乎对这些事情不为所动,他发疯一样的搞竞赛,提前批被一所顶尖大学的物理培优班录取,就在祁洛开始疑惑为什么他会看到这些东西时,他终于有了答案——
两年后,在许翊离开少管所那天,二号坐了三个小时飞机,回到这座小城市,远远地看着许翊。
也就是说,祁洛二号,或者平行世界的祁洛,他是喜欢着许翊的。
只不过那份喜欢被他埋得太深,所以在青涩的高中时代,没有人发觉,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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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二号留在这座城市,祁洛从二号眼里目睹了混乱的八年。
许翊从少管所出来以后没有再读书,他有时候在酒吧唱歌,更多时候跟着一些“朋友”去喝酒,那些人带着年轻的男孩女孩寻欢作乐,但许翊在那样的场合就只喝酒。
喝到烂醉如泥,喝到进医院,喝到嗓子坏了连歌都唱不了。
二号一直不敢出现在许翊面前,即使他曾经一次次地远远看着许翊,即使他偷偷打了和许翊一样的耳钉,可他知道哪怕是在他们最亲近的高中时期,许翊也是个遥远冷漠的影子,他们最多的交集就是他给许翊讲过一道题。
直到许翊又一次喝进医院,二号实在受不了了,他出现在许翊的病房外,想以老同学的身份劝住许翊。
那时的许翊很消瘦,甚至有些脱相,祁洛透过二号的眼睛都能感觉到剧烈的心疼。许翊看到二号,很惊讶,二号拦住许翊说:“以后不要再去喝酒了好么?”
许翊愣了半天,反问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种话?”
祁洛已经发现了,二号和自己的区别就是二号所有的话都闷在心里。不过这一次他总算做了唯一一个勇敢的决定,他说:“喝酒伤身体,我请你去我家喝茶,我们叙叙旧,好么?”
祁洛以为许翊不会答应,但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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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的出租屋有一架钢琴,除此之外干净简单,他和许翊一样身边没有伴,他给许翊泡了茶,然后试图跟许翊聊聊,问他这些年在做什么,祁洛知道二号在想什么,这一点他们俩是一样的——二号想要扶着许翊站起来。
区别在于,二号面对的,是一个已经被彻底击碎的许翊。
许翊喝着二号的茶,听着二号絮絮叨叨,一言不发。一杯茶喝完他站起来说:“我还是走吧。”
“你去哪儿?”二号赶紧拦住他。
“你是科学家,我是小混混。”许翊说,“让人看到你跟我来往,说不定背后说你什么。”
二号说他不在意,但许翊坚持要走,最后二号说:“我给你弹个琴你再走,好吗?”
许翊同意了。
二号坐在钢琴前时祁洛是震惊的。因为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二号和自己可能某种程度就是一个人,可他不会弹钢琴,也就是说,二号的钢琴是在成年以后学的。
二号弹了一首《summer》,弹得很不错,弹完他回过头,看见许翊在出神。祁洛注意到,许翊在看二号的耳朵。二号的右耳朵上有耳洞,跟许翊一样的位置,但他怕许翊发现,所以今天没有带耳钉,小小的耳洞很不起眼。
许翊在二号回头的瞬间就淡淡将目光转向了茶杯,他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没有我就走了。”
二号咬了咬牙:“我想说的就是,你别再混日子了好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些基础的工作,从头开始,虽然可能你日子不会过得这么舒服,但至少还算安稳。”
许翊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又不是上学那时候,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二号急切地说:“你现在也还年轻,别说什么来不及……”
“跟年纪没关系。”许翊打断了二号的话,那个瞬间祁洛很确定他在许翊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痛苦之意,但随后他就对二号勾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来不及了,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二号想劝,但他觉得他们不太熟。他不敢劝,想着等下次。
许翊离开了。
几天后,二号在同学群里看到一条消息:
许翊在一次喝酒之后,严重胃出血,在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但最后没有救过来。
之后二号从闲言碎语里知道,许翊在高三前后就已经罹患抑郁症,和二号见面那时候,他已经在重度抑郁症的情况下挣扎了快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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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二号的研究变了方向,他无数次梦到许翊说的那句“什么都来不及了”。
明明高中就在意他,却没有说过话。明明他们可以做朋友,从来不学习的许翊主动来找他问问题,可他却因为紧张回答完之后连一个话头都没有抛给许翊。明明最后那次他可以拉住许翊,但他还是没能伸出手,没能说出那句挽留的话。
二号责怪自己,甚至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这一次太晚了,那假如,回到高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能不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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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学、玄学、神秘学、宗教……他探寻一切的方法,大概执念太深,最后他在梦境里得到了神谕。
他可以回到自己想回去的时候,代价是要先去另一个世界帮助神明填补一个必要人物的空缺,而且回到十六岁之后,他会失去自己在原本世界所有的记忆。
祁洛看到这儿就懂了,那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就是他的上辈子,等于他是穿到上辈子帮忙填完空又回来了。具体去填了什么空他不清楚,好像是让某个主角看到病弱的他从此励志要做好医生,无所谓,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