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一顿,“昨天才视频过。”
“那又不一样。”薛浮露出苦恼神色,“从毕业后我就开始后悔,早知道该留校读研。上次和阿慈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
“带哥哥去逛逛你的学校,好不好?”
薛浮大学也选在京市,那时还经常去实验室照看薛慈。等他毕业,近乎是被押解着回了洲市。
薛家在上升期,人丁又实在稀薄,少有分支,薛浮常工作到半夜,几乎没有抽空来京市的时间。
他这样软语请求,薛慈也听惯了,从不会心疼。但薛慈又很清楚,薛浮接下来将会有的软磨硬泡……
黑沉的羽睫微微一阖,便听薛慈无奈地应下:“好。我会陪你的。”
薛浮毫不吝啬地露出相当灿烂的笑容来,让属下准备着相机跟随,到时候要多拍几百张照片。
“不过,”薛慈回忆了一下他们系上台表演的时间,“下午三点的时候,我要去后台准备舞台剧表演。”
薛浮对华大这些演出传统似乎很清楚,问道:“是芯片系的演出节目?”
“嗯。”
薛浮一下就兴奋起来,畅想弟弟穿着演出服扮演角色的模样,应该会非常的漂亮,不禁有些期待,“是什么剧目?”
“原创剧本,魔法神话背景。”
见到薛浮好像挺有兴趣,薛慈又将这幕原创剧本的大概讲了一遍。
“阿慈演什么?”薛浮听完剧本,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几个和薛慈对应的角色了。
作为主角的魔法师,正义隐忍,就是悲剧色彩太重,薛浮怕自己会看的太过入情,忍不住上台捣乱舞台秩序。
引起众人争夺中心的恶龙?那样魔法师会为了第一次见面的“恶龙”而孤注一掷的剧情就变得合理了起来。但是好像又会出现更加不圆融的矛盾——比如那样老国王又怎么会抛弃恶龙。
而国王也是个重要角色,虽然是反派人物,但形象极为鲜明,一句话愿意让诸多名门贵族,法师与骑士抛却心中正义,去灭口昔日的好友,好像挺适合阿慈的……薛浮想着,嘴里也喃喃出声,几句含糊的话听得薛慈有点疑惑的皱眉。
“这些角色当然不是我来演。”薛慈看着他兄长,有些莫名地道,“我是负责后勤。”
薛浮猛地抬头:“??”
在不可思议之后,薛浮虽然对学生们的表演兴趣大打折扣,并且在内心无数次抱怨(无辜的)组织者到底会不会选角。第二天薛浮还是踏入了华大,和许久未见的弟弟看过一夜间竞相绽放,红透了的簇簇桃花,还难得有玩乐心思地参加了华大各个社团举办的小活动。
诸如射击活动、流动书屋、鬼屋探险,赢了几个周边给薛慈的同时,还难得不挑剔地品尝了些学生们自己做的小食品摊。
薛浮记得弟弟的小偏好,买了一袋现切的奶糖递给薛慈。
薛慈手上都是轻便的小玩意,却已经没空位了。被哥哥逮住机会往嘴里喂了颗奶糖,有些无奈地叼着吃完,听见薛浮问他怎么样,便也回答:“还可以。”
薛慈想到了些什么,下意识说道,“没有实验室里一位师弟带来的好吃。”
“师弟?”薛浮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他专门给你送糖做什么?”
薛浮的眼睛眯起,看上去有些警惕模样。
“实验室里每个人都有,他经常带些小零食来。”薛慈看了一眼钟楼上的时间,“汇演要开始了。”
他也要去准备了。
薛浮这才没追问下去。
各系汇演的礼堂倒真的只有本校学生能凭学生证领票入内,一人最多领三张。
薛慈领到的位置视野不错,在前排偏近中心。将薛浮带到了位置,他便提前去了后台。
芯片系的学生们并不算太紧张,只是百无聊赖间对对台词。
第37章 演技
沉重的裙摆拖曳在地,柔滑丝绸做成的法师袍密不透风,扮演“国王”角色的新生手中拿着权杖,上面镶嵌的熠熠发亮的宝石十分晃眼,乍一看像是真货。
和普通排练时不同,这次学生们穿戴满了全套的服饰,化了全妆。
因舞台剧的特性,学生们妆容都颇深,五官被清晰凸显出来,或俊朗或漂亮的面容,给这出舞台剧增色不少,也显得更正式起来。
薛慈像以往一样负责后勤,接过水的新生们低头含糊地说着谢谢。
现在还是春季,但后台闷热,穿着演出服的学生们不停拿剧本扇风,额头上也沁出些汗来。薛慈目光瞥过,估算下室温,便打算去控制室将通风开大些。他与忙碌的演出者擦肩而过,经过摆满道具的路径。身旁搭建好的微型瞭望台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忽然间摇摇欲坠,发出“吱呀”摇动的声响,向前方倒塌而下——
瞭望台虽是简单制作的道具,用材轻便,但内里却切实撑着三根钢筋。这一下倾斜,发出巨大噪声,“轰隆”如乌云罩顶,压覆而下。
有被惊扰而看过来的学生们微微抬头,目光瞥到那坍塌的道具时,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脸色却是刹那间便白了。
道具是在薛慈身旁倒下来的,但因为底座还勉强支撑,并非是在瞬间坠落。薛慈反应又快,他立即停住动作,退开几步,足够全身而退。
偏偏这时,还有在瞭望台道具旁靠着读剧本的新生。
他扮演的是一名白袍法师,装束隆重,本便行动不便,在发现倒塌的瞭望台时,新生更是被吓住了,腿有些发软,只睁大眼看着向自己脸上压下来的沉重道具——
也是在这一刻,薛慈在瞬间扑过来撞倒他,翻滚着挪出了瞭望台倒塌的范围。
“轰”地一声。
微型瞭望台彻底支撑不住而倒下。
有学生下意识惊叫了一下,随后更多人涌动着过来救援,围绕着差点被砸中的薛慈和那名新生。
那一瞬间的确很惊险,碾压在耳旁的巨大声响几乎要震破耳膜,还有因碰撞而四处飞溅的零星道具。
薛慈压在扮演法师的新生身上,有什么碎裂的零件撞在他的脊背上,让薛慈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哼声。
眼睛出于保护意识紧紧闭上,等事故平息,安静半晌,薛慈的羽睫猛地颤动了几下,才缓缓睁开。
被薛慈压在身下的新生也惊呆了——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道具倒塌,幸好薛慈过来救了他。
冰凉细软的黑发落在他的面颊上,新生无措至极,又对上薛慈刚刚睁开的眼。
黑沉沉的瞳色,但眼睛生的漂亮至极。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新生的脸还是在刹那间红了个透底。
“谢谢。”他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没事吧?”
好在他绯红面颊没引起太大关注,人人都以为他是刚才受了惊吓,脸才涨红成这样。
班长忧心忡忡地过来帮忙扶起薛慈,确认两人身上没什么明显外伤,才舒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念叨着,又向薛慈道谢。
作为舞台剧的倡议者和总策划,要是在校庆上出安全事故,班长也同样难辞其咎。
这个时候,新生却发现自己有些站不起来了……倒不是还吓得腿软,只是在刚才的危机时刻,他在地上翻滚时扭了脚。新生掀开演出服和长裤看了两眼,脚腕已经高肿起了,不禁有些错愕。
伤势有些严重,他甚至难以独立支撑着站起来。
班长看了一眼,连忙让后勤人员送他去医疗室。又皱眉检查薛慈身上是不是也受了些隐秘的伤——
薛慈背上倒是被溅射的道具砸了下,但现在痛楚消减,没多大感觉,只不在意地说道:“没事。”
班长略微放下心。
等放心后,现在的局面就有些尴尬了。
比起校庆演出,学生身体才是第一位,所以班长毫不犹豫让人先去治伤。
可造成的后果总是需要承担的,表演马上开始,却有个角色放了空窗。
芯片系学生不多,就算有备选,也是备选的主演角色。
而白袍法师这个角色,戏份不重,偏偏意义比较重大——他是标志着主角魔法师从纯粹的善开始转换为混沌的恶的重要角色。要是直接删减掉,剧情便很不圆融了。
班长一边让人去问,有没有能背下台词临时顶上的学生;一边也准备临时删改剧本,做两手准备了。
后台上挂着的钟表指针不停,分针再转几圈便到上台时间。薛慈目光从刚才因翻滚摩擦而发红的手腕上收回,见到班长火急火燎模样,其他人脸上也是同样焦虑,微抿了抿唇。
“我可以演这个角色。”薛慈突然道,“台词我都记得。”
其实不仅是白袍法师的,薛慈来当后勤许多次,又看过几场连续、完整的演出,就是那些主演的台词,他都记下来了,更不必提一个台词只十几句的配角。
只不过……
薛慈说道:“我第一次上台表演,没有经验,可能不太好。”
班长在薛慈说可以上场,还记得住台词的时候,眼睛便发亮了。哪里还管有没有“演技”这类的问题——严格来说,他们可都是外行人。
要不是还保留着一分对学神的敬意,班长简直要扑上去抱紧他亲上两口。这时候疯狂点头道:“不空窗角色就行,谢谢学神救我们于水火——”
班长咧嘴大喊:“快快,帮学神换道具化妆对台词!”
薛慈也是听着他连念了两次,才知道这个“学神”称呼是指自己。
受伤新生走之前,倒是先把演出服换了下来。
那身白袍法师装,原本是根据每个学生的身形私人订制的,十分妥帖合身。但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又来不及再定制,反正薛慈身形和受伤新生差不太多,大一点就大一点吧。
想是这么想,真正换上的时候,效果却出奇得好。
宽大繁复的白袍曳地,款式虽繁琐,却都是层叠白色面料,独有一颗红宝石坠在腰间,无比吸睛,让所有人目光都会在他被收束的腰身一截略微流连。
演出服的确略大一些,正好遮住薛慈修长清瘦的整只手,只露出一点莹白指尖。肤色和洁白面料相衬,像是整个人都比旁边其他人白上一个色阶,不用道具光都能显出一点——“神性”来。
而这位白袍法师的确是个很神性的角色。
《刺杀》中的所有人都有欲望与缺陷,包括一直在与帝国斗争的魔法师也是如此,最后被拖进泥潭当中。但薛慈临时替补的白袍法师约西亚,却是唯一一个不显露缺陷、欲望、污点的角色。当然,能维持下去也主要归功于他死得比较早。
总之,穿上演出服的薛慈,和剧本中的约西亚角色还是很贴合。
班长脸上露出满意神色。虽然他觉得以薛慈的身段,就是穿什么也不会显得丑才对。
校庆表演已经轮到芯片系的演出了,几位主演纷纷走出后台。
魔法师、国王的对峙正在上演,白袍法师约西亚出场很早,更要抓紧时间。
班长当机立断地道:“先给学神化好妆。”他的目光有些期期艾艾地落在薛慈戴着的口罩上。
这么说起来,他倒是想起,自己好像都不太记得薛慈长什么样?
这也没办法,实在是薛慈忙碌又低调,他敢打赌,不仅是自己,就是班上其他同学,也应当有很多人记不清薛慈的长相——
班长看到薛慈的动作,落在他脸上的目光猛地一晃,略有些呆滞,极没有礼貌地直生生落在他白如细雪的肤上。
也绝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没礼貌。
要化妆,自然是要把口罩摘下来的。薛慈现在就是很乖地摘了口罩,微仰起脸,乖顺沉默地等负责化妆的学生给自己上妆。
细密而长的睫羽垂落。
一下像惊碎了某片梦境般。化妆师手忙脚乱地去找自己带来的道具,她轻抬起薛慈的下巴,觉得手中冰凉触感也如丝绸般滑,她甚至忍不住地微捏了一下,把自己吓了一跳,见薛慈没有生气,才红着耳朵去拿起粉刷,轻轻在薛慈脸上扑了两下。
与此同时,她的脸颊也滚烫得可以热杯牛奶了。
那张面容带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化妆师开始庆幸薛慈平时都是戴着口罩的,在她再一次手颤抖着将粉都抖成了烟雾的时候,终于将化妆刷收了起来。她合上盒子后,冷静地提议道:“要不然就这样吧?”
“我觉得……”她含糊地说,“没必要上更多妆。”
舞台剧上的妆容要贴合人设,要说服观众。但是薛慈的脸,很明显“说服力”已经极大了。
主要是她也快撑不住了。
其他人如梦初醒。
他们都支支吾吾地提议:“……好像是这样?”
“嗯……应该可以直接上台来着。”
“要不要通知下主演……”
还有人恍恍惚惚地念叨:
“剧本里的约西亚,有绝世美人这种奇怪的人设吗?”
他声音太小,没被旁人听见。虽然此时此刻,应当有挺多人都这么在心中念叨。
薛慈脸上的妆被清洗,手上又被塞了剧本,有同学脸颊通红地走过来对台词。
上妆上到一半,薛慈只以为是时间不够,没提出异议。倒是抓紧了上台前最后一小段时间,将台词重新背过一遍。
偏偏和他对台词的同学,像是忽然紧张起来,还有些磕巴。
舞台前,《刺杀》迎来了颇多赞美声,到底芯片系新生们都很用心,拿钱堆出来的服化道也十分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