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哄骗虚同仙人,说魏溪肉身与灵魂俱灭,虚同仙人一算,命劫的确是消了,大喜之下,赏了一把仙剑给虚同仙府。
那剑,自然就是金乌剑。
金乌剑能除妖杀魔,虚同仙府得到了一柄仙剑,韵朱得知后,主动找上了虚同仙府,提出合作。
用金乌剑做钥匙,重启金乌镇魔印,用此镇压应重楼,等到凤灵山结界松动,便利用虚弱的应重楼打开结界,开启仙洞,得到藏在仙洞里的秘宝。
金乌镇魔印原体在佛门,于是虚同仙府出面,把佛门拉了进来。
佛门秉着杀妖除魔的优良传统,答应了虚同仙府,他们不需要仙洞里的东西,只求开启仙洞后,彻底诛杀应重楼,断了魔尊血脉,以免千年后血腥轮回重现。
虚同仙府自然答应,但佛门戒备虚同仙府,于是将白幽门和御剑门也邀请了进来,用来牵制虚同仙府。
商议好后,四方联手,在年幼的应重楼背后上生生烙下了金乌镇魔印,从小压制应重楼的修为,防止他成年后修为太强,无法控制。
讲到此处,韵朱露出受伤的神情。
“可我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韵朱哀戚道,“金乌镇魔印在我的孩子身上烙好后,虚同仙府过河拆桥,暗算于我,我差点就神魂消融在他们手里了,幸好千钧之际,我魂魄逃出,这才得以苟活。”
“可我这个妖啊,最是记仇,虚同仙府如此害我,我如何能甘心呢,我左思右想,终于让我想到了报复的办法。”
说着,她看着魏溪,雪白纤润的手指沾上茶水,指尖点在桌面上轻轻一勾,画出个圆圈。
“重楼是我怀胎数年生下来的,我最是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就算背负着金乌镇魔印也没关系,他一定就会为了救你,帮我杀掉虚同仙人。”韵朱向往地笑起来,“重楼吞噬了仙莲,他现在力量有多强大,谁也不知道。而虚同仙府得到的金乌剑是仙剑,能杀魔,也能诛仙。”
当年,虚同仙人害怕自己真会陨落在那个死劫上,于是先派人抹杀了魏溪灵魂,又给了虚同仙府一把金乌剑作为奖励。
可他大概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为了结“因”所促成的果,最后反而成了害死他的“因”。他想要早早将自己的命劫扼杀,却又阴差阳错,反而一手促成了自己的命劫。
就像韵朱画在桌子上的那个圈,起点既终点,因既是果,果也是因。
“这事情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你的身上。”韵朱看着魏溪,说得无比诚恳,“因你而起,因你而终,我不过这个小轮回里的无关紧要的一个小小齿轮,若论是非,又怎么能算是我的错呢?”
第48章 第 48 章
那翻歪门邪论之后,韵朱就消失了,留魏溪一个人被挂在半空。
手脚被魔气紧紧缠着,很快失去知觉。
魏溪难受着晕过去,又难受着醒过来,这阵法里不知道还加了什么东西,他浑身灵气丝毫不能动,最多只能捏一捏手指头。
就这样昏昏醒醒不知道被挂了多久,手脚上的魔气忽然松开,魏溪啪叽一下摔在圆台上,身体本就麻痹僵硬,还被这样一摔,魏溪眼冒金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撅了过去。
他缓了半响,身体知觉终于慢慢恢复,身体里的灵气也能用了,这圆台周围的阵法好像全都失效了。
魏溪用灵气滋养身体,麻痹感迅速退去,五感也敏锐起来,他听到了有人走上台阶的脚步声。
一步接着一步,很慢,很沉,像是拖着沉重的躯体,在艰难移动。
魏溪一听就认出来了,这是应重楼的脚步声。
他急忙跳下圆台,往边缘跑去。
借着圆台周围的火光,他果真看到了应重楼挺立似刀一样的身影。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了他青白的面色。
看他这样子,他伤得不轻。
魏溪几步跑过去,先一步搀住应重楼手臂,下一瞬应重楼半个身体就压了过来,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吓得魏溪赶紧上下摸他身体。
“伤到哪儿了?”
应重楼下巴搁在魏溪肩上,一开口还是嘴硬的那两个字:“无妨。”
他这会已经快要走完台阶了,魏溪要是扶着他下去,得爬几百层阶梯,一咬牙,他把应重楼带回了石台,想摸储物袋拿个椅子什么的,一摸摸了个空。
他的储物袋被韵朱拿走了。
最后魏溪只能让应重楼靠着圆台坐下,他不安地看了看圆台,又看了看应重楼,生怕应重楼会因此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但应重楼微合着双眼,看起来倒是挺平静的。
魏溪把他脸颊边上的一缕碎发拨开,没忍住,还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还好吗?”
应重楼:“嗯。”
魏溪拿他这死硬强撑的脾气完全没辙,只能坐在他对面,一直看着他。
“虚同仙人,死了吗?”
困着魏溪的阵法解开了,应重楼还带着一身伤,虚同仙人恐怕是真的被搞死了,但魏溪有些无法想象这个过程。
虚同仙人毕竟是仙人,还要加上一个虚同仙府,而应重楼只有一个人。
应重楼闭着眼,疲惫道:“我在路上碰见了他。”
算起来,起因还是虚同仙人那掐指一算。
二十几年前,他掐指算出命劫,后来命劫被除,他安心闭关,结果还没出关,就又算出了大凶,而且还是二十几年前那个原本应该要消失了的命劫。
吓得虚同仙人紧急出关,先是匆匆借体下凡,发现魏溪当真没死以后,他便想了个办法,躲过天规,以真身下界,准备亲自处理命劫,没想到半道上就撞上了应重楼。
两人打了三天四夜,最终虚同仙人被金乌匕首刺穿心脏,又被应重楼用仙莲之火烧了魂魄,至此神魂消陨。
他费力想要改变的命运,最终还是迈入了它应有的轨道。
说修行是逆天而为,他逆天升仙,最终死于天道命数之下,所谓逆天,到底不过是自我欺瞒。人生于天地,求之于天,存之于天,岂有逆行之途?
魏溪没问应重楼与虚同仙人打架的过程,问了应重楼恐怕也不会多说。
他看着应重楼苍白的脸,既心疼,又感动,还有些说不清的愧疚和自责。韵朱那一通邪门歪理多少还是有些影响到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有种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的感觉。
可他哪有那么大的脸,他顶多就是个牵动引线的炮灰。
魏溪挨着应重楼坐着,脑子里乱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忽然很想问问应重楼将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过隐居什么的。
他还没说话,应重楼就先开口了。
“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应重楼靠圆台,慢慢睁开眼,“我在这里被烙下了金乌镇魔印。”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道:“那天在大典上,我被她的幻影种下心魔,这个地方,就在我的心魔幻境里反复出现。我明明不在乎了,可这个地方,那天的场景,偏偏就是忘不掉。”
应重楼皱眉,神情暴戾起来,眼里红光闪烁,仿佛又要坠入那心魔幻境里。
魏溪握住了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他:“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应重楼茫然抬眸:“?”
魏溪一撩袍子,坐了上去。
“尊上,我们来双修吧。”
应重楼扶着魏溪的腰,突然笑了一下,他张口要说话,结果先吐了口血。
魏溪担忧道:“你伤成这样了,是不是不太行了……”
应重楼捏着魏溪的腰,有些怒:“本尊……”
话没说完,他又吐了口血。
魏溪忧虑地帮他擦了擦唇角的血,体贴道:“算了,还是改天吧。”
应重楼拉着一张老不高兴的脸。
魏溪反而忍不住笑起来,他运转灵力,然后贴上应重楼的唇,给他渡了些进去。
他与应重楼灵府都双修过了,对彼此的力量适应良好,灵气入体,很轻易就安抚住了应重楼内伤。
魏溪的灵气在应重楼身体里转了一圈,这才惊觉,应重楼五脏六腑,乃至经脉上都带着严重的裂痕,整个身体就靠着骨架子撑着,伤势再重一分,他恐怕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魏溪真的好怕他被自己给晃散架了。
好在应重楼是个坚强的魔尊,身残志坚地撑住了,还借着双修的效用把魏溪摇了个七荤八素。
魏溪迷迷糊糊里想,这以后,应重楼再想到这个地方,记忆里一定会有了点不一样的颜色了吧。
应重楼伤势严重,短时间内调养不好,于是带着魏溪又去了妖界借住。
君花蔻这次没出来接待他们,只是叫了个亲信出来,那亲信透露,君花蔻最近也伤得不轻。
前段时间在封后大典上,白栖守突然联合虚同仙府暗算他,君花蔻一时不察,被打得妖形都显了出来,差点就交代在魔界了。
这会正在行宫里一边磨刀,一边养伤,准备过几天就先杀回白幽门,再杀上虚同仙府,势必要把这个仇给报了。
魏溪和应重楼住回了之前的宫殿。
两个人清清闲闲的修养了一段时间,应重楼看起来伤势比上次吞噬仙莲的时候轻,但恢复起来却尤其的慢,常常昨晚刚恢复好的地方第二天就会重新裂开,然后重头再恢复一次。
魏溪有时候怀疑应重楼是不是在装病,但他那副认真又虚弱的表情,又不像是装的。
后来魏溪偶尔会殿里的婢女闲聊,知道了些许应重楼和虚同仙人打架的过程。
上次虚同仙人是借着血脉肉身下凡,力量只能使出十分之一,但上次和应重楼决战,他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术,本人亲自下来了。
和应重楼打架打得方圆百里都化成了一片废墟,天地变色,甚至连雷劫都惊动了出来,最后两个人顶着劈下来的天雷,一干到底。
虚同仙人虽然死了,应重楼也没讨到好果子吃,他的内伤一半都是天雷劈的,雷电之力残留在躯体里,时不时发作一下,所以应重楼才会伤口好了又裂。
此后又过了半月,白幽门突然派了人过来,传信给魏溪,说魏镇随病重,魏溪要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就速速返回宗门。
若是以前,魏溪想也不想就会拒绝,但自从从韵朱那里得知了魏镇随和存淼的往事以后,魏溪又有一点犹豫。
他还挺想当面问问魏镇随和存淼到底怎么回事的,当初魏溪灵魂被送到异界,这事情,魏镇随是否有参与。
魏溪没当面回答白幽门的人,借口需要考虑一下,回头便和应重楼商量。
应重楼伤势不稳定,这些日子很少出门,要么躺着,要么运动,日子过得腐败极了。
听魏溪说完,应重楼倒是坐了起来,回他说:“你若是想,本尊就陪你回去。”
魏溪不太放心地看着他:“你现在这身体……”
应重楼脸色冷了冷,一把躺了回去:“本尊现在好得很。”
“那我们……”魏溪话没说完,婢女忽然敲门。
“公子,有一位自称是您兄长的正道人士求见。”
魏溪一怔,他哥哥?
魏登江?
应重楼重新从床上起来,白着一张脸,看着却和没事人一样:“本尊同你去见他。”
魏溪忙把应重楼拉住:“你该不会是去找他索命的吧?”
封后大典那一战上,魏溪最后是先被魏登江拖开,随后才被藏渡那个妖僧打晕带走,算起来,魏登江也是有连带责任的。
应重楼垂眸看着魏溪,言辞无比的理所当然:“他难道不该死吗?”
魏溪还是改不了不想随便杀人的破毛病,敷衍道:“我们先去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魏登江在会客殿里等着。
一月不见,他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神色枯槁,见了魏溪的第一句话,就是——父亲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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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魏镇随死了。
“为了不让白幽门拿他威胁你,他自尽在五灵牢里了。”魏登江两眼黯淡,失了魂魄一般,“我好不容易才潜进五灵牢,想问他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如果不是,那我和父亲年年祭拜的那个女人是谁?我父母又是谁?为什么白幽门上所有人都从未提过我非他亲生……”
魏登江神情混乱,双眼生出血丝。
“可他什么都没有回答我,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自断经脉,咽气而亡了。”
魏登江抱住了头:“我还什么都没有问,好多谜团压在我心里,我没有办法,只好去问长老,问掌门,但谁都说我就是魏镇随亲生,养父之类的话,都是藏渡那妖僧的谎言……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魏登江痛苦地停住。
魏溪轻声道:“可是你怀疑白幽门骗你。”
魏登江闭上眼:“这些日子,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语儿小师妹,想起掌门给她贴上符纸,推到你面前的那一幕……”
他声音停下,突然瞪大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应重楼。
白语儿被应重楼一刀砍成两半,她的死,既有白御风的蓄意献祭,也有应重楼的狠毒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