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老爷见谅,来晚了。”男人不知道从哪里赶过来,浑身的气场天成,黑色的袍子敛不住他张扬的气场。
“你是?”靳隋看着不速之客,他并没有请这么一号人,婚宴被外人打搅,他眸子有些冷意。
顾屿却像是看不见,兀自去了朝宋身边落座,伸手揽过朝宋的肩,亲昵的意味很浓。
他拿起朝宋饮过的酒杯,把酒一饮而尽,侧眸看着朝宋道:“来寻人,顺便讨杯酒喝。”
顾屿姿态太过随意,反而让现场气氛冷冽了起来。
靳隋睨着朝宋身边的人,眼底的意味不明。
静谧间,朝宋忽然转头,向旁边侍候的小厮说了句话:“劳烦替我添个杯子。”
唇边笑意不减,而后看向靳隋:“都愣着干什么?该喝酒的喝酒,看着我做什么?”
他姿态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连饮了几杯酒,气氛又逐渐回温了。
靳隋觉得哪里不对,可想想又明白这是朝宋的私事,他还不至于处理不好这么点问题,于是就带着靳林去了别处。
吃酒吃得热烈,喜庆的红像是能烧着了人的眼睛,顾屿觉得有些向往。
一场婚礼太少了……他想把所有形式的婚礼都办一遍,只要朝宋喜欢的他都来一遍。
朝宋并没有挣脱他的束缚,只是自顾自的饮酒。顾屿垂眸看了一阵儿,忽然伸手想夺了朝宋的酒杯:“……别再喝了,差不多就行了。”
朝宋一晃手就躲过了顾屿的动作,把酒水一饮而尽,白瓷杯磕在桌面上声音清脆。
他抬头看着顾屿,表情有些冷。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第144章 情深难赋(6)
顾屿察觉到朝宋浅淡的怒气,但转念又没在意。他只是忍受不了朝宋离他太远而已。
而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该冷静的早就冷静了吧,该冲缓的也早已经缓过来了吧。
反正以后都是要见的,朝宋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提前见见又怎么了?
“我来找你,听说你想休假?我们可以一起去。”顾屿安抚的握了握朝宋的手指,低头想亲亲他。
朝宋扭头就偏开了,语气更加的冰冷,连眼神都不带丝毫温度的。
他又说:“我让你来了吗?我凭什么和你一起去?”
这话说得决绝,顾屿脸都白了瞬间,眼神似乎凝滞了,但他还是选择蒙蔽自己。
男人窜着朝宋的手力道越来越重,他想把人桎梏在自己怀里,好像这样他们之间才不会有这样冰冷的隔阂。
“……说什么呢?你不让我找你,我也还是会来找你的。不然你跑了怎么办?”顾屿抓着朝宋的手腕嗅了嗅,轻阖的眉眼深邃又痴迷。
朝宋本来不想撕破脸的,可顾屿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到他的底线,纠缠他,恶心他……
“我让你放开。”朝宋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语气冰冷又陌生。
周遭的热闹氛围好像和他们这方世界隔开了屏障。
对峙了良久,男人还是松开了朝宋的手。他眸子深得像是无底的渊,里面翻滚着滔天的浪。
“……宝贝,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会纵容你。”所以不要试探触碰我的底线。顾屿沉沉的盯着朝宋。
好笑啊,真的好笑。
朝宋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他擦了擦眼角,对着顾屿勾了勾手指头:“……跟我出来,我们谈谈。”
华灯初上,街边的夜市也是繁华热闹的。沿着河岸的小摊都挂着彩色灯笼,各色的花灯泥人,纸糊的动物形状灯笼,暗色的天空里绽放着烟火,噼里啪啦的硝烟底下,朝宋立在柳树前。
他月白的袍子,手中挥着折扇,青黑的发丝随风飘扬,像是一幅画,安静又让人沉醉。
顾屿深黑的袍子隐在黑暗里,连脸上都是沉郁的,他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戾气。
“你说你爱我?”朝宋没有回头看顾屿,他收起折扇,指着天上的圆月。“那我说我喜欢这月亮,你就必定要给我摘下来了吗?”
顾屿看着朝宋的背影,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朝宋想要的,他都会给他。
“你要是想要这月亮,跟我些时间,我一定会给你弄下来。”
“我有说我要了吗?”朝宋转身看着顾屿,他向前走了几步,扇尖挑着顾屿的下颚。
他瞳孔极黑,却又极其纯净。黑得妖冶,黑得蛊惑。冷白的肌肤细腻如冷玉,唇形美好却生得有些锋利,看上去薄情寡义。
“我们不合适,没必要互相折磨。”
朝宋看着顾屿的眼睛,轻声道:“我喜欢的东西我不一定非要得到,就像这月亮,我远远的看着就很好,可你要是真摘了下来,说不定我就厌了。”
“哪怕我再喜欢你,你能保证我喜欢你一辈子吗?或者你又能让我这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
朝宋收回了手,他希望顾屿能明白他的意思,也好过他再浪费时间。
顾屿很安静的听完了朝宋的话,这让朝宋心情平复了不少。
事实证明他们真的不是一类人,至少在这件事上,顾屿完全不能理解朝宋所说的话。
什么叫喜欢却不一定非要得到?顾屿喜欢的东西,他拼尽全力也会圈在自己怀里。
他认定了是他的东西,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怀里。
还有那句很荒谬的能不能一辈子。
在顾屿的脑海里,或许根本没有这个概念。因为朝宋只要接受了他,就不可能再有离开他的机会。
夜晚的风微凉,带着清甜的花香。顾屿开了口,眼神盯着朝宋的表情变化。
他说:“我不能保证你爱我一辈子,但是我能保证让你一辈子都留着我身边。”
“如果我不爱你,你也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吗?”朝宋反问道。
“是,”顾屿想也不用想就回答,“如果有天你不爱我了,但是只要你的眼睛里还有我就可以。只要你不去别人身边,我依旧那么爱你。”
“我不相信。”
朝宋不相信顾屿能爱他一辈子。
前面有一段话,既是朝宋说给自己听的,也是朝宋说给顾屿听的。
他不相信一辈子的爱情,一辈子得多长啊?人无时无刻都在变化,那说不定哪天就变了质的爱情让朝宋觉得可笑。
他凭什么要用这个东西来束缚住自己?
值得吗?有意义吗?
朝宋就立在那里,周身的气质出尘。不远处的几个娃娃提着小花灯跑过来,“哥哥,哥哥,花灯送给你。”
他笑着摸了摸娃娃的脑袋,然后孩子闹腾着跑远了。
“你知道我讨厌什么吗?”朝宋举着花灯,灯火映得他脸庞泛着柔和的光。
“你又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所以你凭什么说爱我。你是爱我的脸吗?”
说着,朝宋自己都笑了。
“我告诉你吧,我讨厌所有束缚我的东西,包括你。我不会接受你,也希望你不要再纠缠。”
他转身慢慢往前走,那前面的皎白的明月。
“那回忆就留给你当个念想,你以后会明白的,得到了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朝宋第一次拒绝别人,因为以前,他根本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对啊,这些人喜欢他和他有什么关系。
顾屿已经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人了,有那些回忆还不够吗?
朝宋走出去一段路,顾屿没有追上来。再向前就是这条街的尽头,人烟稀少了很多,孤零零的木桥在夜色下。
接下来该去哪儿呢?
朝宋想着,却被人从后面发了猛力的拽回去。
后背抵着粗糙的土墙壁,这条小路几乎没人走,破裂的石板上长了青苔和藓。
“……我让你滚远点儿!”朝宋狠狠的瞪着顾屿,眼神里带着凛冽的杀气。
男人扼住他的双臂,力道很重,浓重的喘息声中眼神像狼一样幽暗。
他低头咬着朝宋的耳垂,偏执又疯狂:“你说得到了不一定是最好的,可我就是想要。”
“你又没有给我,我怎么知道得到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145章 情深难赋(7)
“滚!离我远点儿……”朝宋奋力的偏头,却躲不过顾屿紧凑过来的身子。
后背是粗糙的摩挲感,身前被男人禁锢着,双手像是被镣铐锁上。
顾屿去寻朝宋躲避的薄唇,那唇瓣颜色浅淡,紧抿的唇角有些锋利,可撬开一道缝隙却能品尝到里面的甜蜜。
朝宋极度的不配合,他睁着眼睛,眼底没有丝毫情意,飞扬的眼角像是利剑要刺破天际,他的眼神刺着顾屿,却让顾屿越发想亲他、抱他,想和他血肉相融。
“……”浅浅的水渍声,顾屿将朝宋抵在墙上,痴迷的吻着。
连呼吸的间隙都没有,仿佛要被挤进墙里,紧贴着顾屿的身体,朝宋动了动手指,唇齿之间微微有了反应,却是发了狠的去咬男人的舌尖。
他恨不得把顾屿咬下来一块肉,可顾屿是个疯子,他察觉到痛意,非但没有退开,还将带着血腥气的吻加深了。
朝宋被顾屿抬高了下颚,强制性的打开了嘴。
良久之后,男人的手掌开始不满足于禁锢着朝宋的双手。他拿腿去抵开朝宋的双膝,让两人的距离变得更亲密。
“呼呼……滚开!”朝宋扭着肩膀撞向顾屿,顾屿闷哼一声,却硬是没退开半步。
顾屿身形高大又训练有素,朝宋就输在力量上,硬来他耗不过顾屿。
朝宋眸子染上了厉色,他挣着被顾屿钳制住的双手,角度扭曲脸上也没有变化,最终还是顾屿怕伤到了他率先放开了手。
这一松了手朝宋迎面便挥过来一拳,速度极快,破风而来,顾屿离朝宋近,退避不及,只能脸上硬生生的挨了一下。
“你要走又能走到哪里去?”顾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舌尖舔了舔牙床,看着朝宋。
顾屿说得没错,朝宋知道自己走不到哪儿去。
无论是哪个平行世界顾屿都可以来去自如,他监管着平行世界的运行,这就是最大的便利。
而朝宋也不可能窝在本源世界里。
“是,我是躲不到哪儿去。”朝宋勾了勾唇角,“不管我去哪儿你都还是会找过来。”
“我虽然不想和你在一起,却不介意和你死在一块。时空裂缝产业虽然是你开创的,可你把握住平行世界里的反噬规则吗?”
“别忘了,你所有的初始任务都是我稳定下来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时空维度公司只有朝宋一位修复员。换句话来说,也是因为朝宋完成任务的出色,才打响了时空裂缝产业的名号。
“不要逼我和你鱼死网破,有什么意思呢?只要我想,我总有办法能让你后悔。”
顾屿不怕朝宋的威胁。
他对时空裂缝产业的狂热已经过去了,朝宋用事业威胁不到他。可顾屿不能拿朝宋的安危去赌。
他不敢赌。
确实。他根本控制不了在平行世界里的脱轨排斥反应,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有支撑它运行的主源动力。
你如果破坏了它的某一个环节,或许它可以自动修复,又或者它会环环相扣,最终导致整个世界瘫痪混乱。
朝宋经历了数不清的任务,他如果想做什么,顾屿不一定控制得住。
终归来说,还是顾屿太过顾及朝宋,所以做不到朝宋的肆意狂妄。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幻想着和朝宋的婚礼。
顾屿想不明白,也不理解朝宋的态度。
他能确信朝宋是爱他的,至少是爱过他的。
顾屿一遍遍的回放着和朝宋的任务详情记录,他专注朝宋的每一个表情,恨不得把那颗心也掏出来听听,听听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是爱我的,绝对是爱我的。”顾屿摩挲着屏幕里朝宋定格的脸颊,眼神越发的深邃,晦暗不明。
很多个世界的结尾,朝宋对他的眷恋和纵容并没有掩饰。他弥留之际汹涌的感情曾经得到过回应,朝宋确实待他和别人不同。
那又是为什么,朝宋现在的态度这么决绝?
顾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看什么呢?一张苦大仇深老婆跑了的脸。”燕靖随进门,顾屿就关闭锁定了屏幕,脸上的表情也沉淀下来。
同为理事会成员,燕靖随进出时维SW高层很随意,他拉了张椅子跨坐着,眉目轻挑。
“你有事儿?”顾屿都懒得应付,脸色冰凉又不怎么友好。
“你这又是怎么了?”燕靖随佯装疑惑,说:“不是抱得美人归了吗?难不成……欲求不满?”
迎面砸过来几沓文件,燕靖随被糊了一脸也不生气,狐狸眼看人,越发显得他这个人不正经。
“滚。”顾屿在朝宋身上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情绪对燕靖随。
“半个月之内你都不用来公司,有多远就带着你的小情人们滚多远。”作为理事会成员里最不作为的一个,燕靖随属于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影那挂的。
也没人想他,至少这家伙在外边浪远比留在公司祸害人强。
“别啊,”燕靖随听了,愁眉苦脸的:“我这才刚回来准备大干一番,你怎么又撵我走呢?”
他双臂撑着椅子,姿态随意。半长的头发遮了半边脸,眼角飞扬,狭长眼眸带着弧。
“我知道你在愁什么,”声音浅浅的,笑意包含在里面却不清不明。“是不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你?亏了我还期待着能喝上你的喜酒,现在看来,怕是没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