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看到路修远那张凌厉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
楚净川手指蜷缩了一下,就?听到路修远靠近他耳边道?:“师兄,早。”
不早了。
楚净川在?心里默默的说,再待一会?儿就?该到用午饭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倏然有些热,昨夜的种种又浮上?脑海。
月光照床,风随影动。
院门的白玉兰花悄然盛放,红衣与白衣交缠在?一起。
树枝呜咽做响,楚净川皮肤极白,像是初冬的冷霜,这会?儿却泛了红,尤其是眼尾处,像是晚霞喝醉了酒。
路修远低垂着眸子看着他,觉得此刻的心都要化了。
他垂首亲在?他眼尾处,带着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说:“要吗?”他在?耳边,小声道?:“师兄,要我吗?”
“师兄?”
楚净川倏然醒神,半敛眸子看他:“何事?”
“没什么,”路修远说,“看你脸有些红,不舒服吗?”
楚净川脸更热了,他故作冷漠道?:“没有。”
接着就?要趿鞋下床,只是刚落地,动作却僵硬了一下。
“慢着点,”路修远知道?他的师兄是害羞了,却还是带着点逗弄的语气道?,“师兄要去哪儿,我背你去。”
楚净川:“……”
他缓了半晌,适应这点儿不舒服,倏然回头?。
只见他半跪在?榻上?,恼羞成怒的一口咬在?路修远的喉结上?。
虽然是咬,其实根本?不舍的用力,路修远依旧逗弄般道?:“师兄,咬轻些,一会?儿你那群师弟们还来呢。”
“嗯……被看到不太好。”
“无事,”楚净川说,“那就?明日再来。”
反正?,他要先把仇报了再说。
青峰山上?,弟子们在?晨练,牧芸瑾收拾着带给师兄师妹……哦,是师弟的东西。
倏然,他打了一个喷嚏。
裴宁有些担忧道?:“可是中了风寒?”
牧芸瑾摇了摇头?,“没有,我觉得可能是师兄在?呼唤我。”
果不其然,半柱香后,裴宁就?收到了师兄的传话符。
牧芸瑾凑头?过去:“怎么样。是不是师兄在?想?我们?催我们赶紧去?”
裴宁:“师兄说我们今日不用去了。”
牧芸瑾:“……”
第五十六章
牧芸瑾觉得最近裴宁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眸光深深的扫过他的脸,又最终停留在眼睛上,那情绪复杂又深沉。
牧芸瑾被这目光看?的身子一?僵,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他独自一?人坐在上玄阁窗前的青石上,拖着?下巴沉思:为什么裴宁目光如此奇怪?
他思索了半天也猜测不出来?,只能苦闷的叹了一?口气,却不料被呛了一?下,猛烈咳嗽了几声。
咳嗽声中,他的身子倏然僵了一?下,难道……
难道自己得了什么奇怪的病?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接着?细想裴宁之前的表现:是不是的就给自己送吃的。
眸光怜悯又含着?几分欲言又止。
而自己最近身子也一?直不舒服。
越想越觉得情况吻合。
得了重病。
活不长了。
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牧芸瑾瞬间脑补出卧榻在床,病入膏肓得样子,然而他却连病名都想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成功的把自己吓白了脸。
更可怕的是,几天以?后?,牧芸瑾真的开始头晕脑胀,体弱畏寒,并且病情逐渐加重,甚至几天后?鼻子也开始流血不止。
这种情况更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测。
牧芸瑾独自低头思索了半晌,擦干净鼻子上的血迹,眼眶通红的走出房间。
“裴宁。”
裴宁在司南前抬起头来?,他眉心紧皱,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倏然松开。
“怎么了?”裴宁把司南归位,转身温和的说。
“没事,”牧芸瑾半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努力的扯了扯嘴角说,“来?看?看?裴宁。”
裴宁有些疑惑牧芸瑾竟然会主动来?上玄阁?
不过也没多问,只是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司南。
牧芸瑾同裴宁站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人倏然有些委屈,以?后?……他便再?也见不到裴宁。
这般一?想,他愈加悲伤,带着?点撒娇的口气说:“裴宁师兄最近在忙什么,这几日一?天到晚看?不到你的影子。”
听到这话,裴宁刚要抬起来?的手一?顿,半晌才?说:“最近在查一?些东西,所?以?忙了些。”说完,他看?向牧芸瑾的侧脸说,“不过……很快了。”说到这里,他语气松了一?下,“很快就能查出来?了。”
牧芸瑾对于青峰山的事鲜少追问,一?是兴趣缺缺,二是有这些师兄们,用不着?他过问。
“嗯。”他点了点头,不敢看?裴宁,他怕自己会憋不住,委屈的流下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喊了一?声:“裴宁。”
裴宁没有更正他的称呼,也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只是觉得他声音不对劲,拉着?他的手探了探脉搏道:“待会去药房配点药,该是受了风寒。”
都如此了,还在安慰我?。
风寒哪里会流鼻血。
自己虽然傻,但是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虽然心里如此想,牧芸瑾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 若是我?有一?天……”
若是我?有一?天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只是话没问完,牧芸瑾却顿住了。难过肯定会难过,毕竟是同门师兄弟。
只是他要的,似乎不是这样的答案。
那自己想听什么。
难道得了重病的人都如此矫情吗?
一?直没有等到后?话的裴宁疑惑的嗯了一?声:“怎么?”
“没什么,”牧芸瑾倏然抬起头来?,弯着?眼睛说,“就想问问裴宁,等裴宁忙完了,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师兄。”
他觉得似乎好久没见过师兄了。
“嗯,”裴宁看?着?牧芸瑾的笑脸微怔了一?下,“很快就能见到师兄了。”
牧芸瑾眸中哀伤,嘴角弧度却却来?越大,他笑着?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只是……他怕自己等不到了。
因为,他不想让裴宁看?到自己久病卧榻的样子,他要趁着?自己还没有病入膏肓,逃下山去。
……
天下了点小雨。
楚净川和路修远走在山道上,两人撑着?一?把伞,淅淅沥沥的雨在山道上激起一?层薄雾。
但这不并不妨碍他们离得好远,就看?到青翠竹林间,背着?个巨大包袱,一?步三回头的牧芸瑾。
路修远看?他身形,倏然笑了一?下:“师兄,小傻子又要干什么?”
楚净川从牧芸瑾身上收回目光,看?着?路修远说:“那是你小师兄。”
路修远挑了一?下眉,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小傻子师兄在干什么?”
楚净川:“……不知。”
路修远说:“我?怎么瞧着?是想要逃走?裴宁欺负他了?”
楚净川目光微动,看?着?牧芸瑾身后?巨大的包袱说:“看?样子确实是,不过应该不是裴宁。”
“不是裴宁?”路修远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那还能因为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之前的事情了?”
不应该啊。小傻子的智商应该不会知道。
楚净川摇了摇头。
路修远将伞移在楚净川身上,露出自己的身形,朝着?那鬼鬼祟祟身影喊道:“牧芸瑾!”
接着?又倏然想起什么,改口道:“小师兄。”
牧芸瑾的身形目光可见的一?僵,接着?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到两人时,背着?的巨大包袱差点掉地上。
“师兄……师……”他的低下头,微湿的头发垂在眉眼间,显得有几分可怜。
楚净川伞面微抬,看?了眼他包袱,淡声说:“走吧。”
牧芸瑾愣愣的说:“去哪?”
站在一?侧的路修远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一?声,“当然是去找裴宁啊,不然你以?为师兄会看?着?你自己独自溜下山?”
牧芸瑾总算知道之前裴宁说的“很快就能见到师兄”是什么意思了。
他苦下脸来?,拉着?唇角道:“不去行不行?”
*
裴宁脸色说不出好看?还是难看?,牧芸瑾却知道他是生气了。
只听裴宁抿唇,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盯着?他:“你要去哪儿?”
牧芸瑾咽了一?下口水,看?了一?眼楚净川,又瞥了一?眼抱着?胳膊的路修远,直觉这两个人是不会帮他说话,只能垂下眸子怂唧唧的说:“下……山。”
裴宁眉间冷意未化:“理由。”
牧芸瑾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房间里一?片寂静,裴宁一?甩衣袖,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冷声道:“青峰山留不住你了,你要走便走吧。”
话音刚落,牧芸瑾再?也受不住了,珠子似的眼泪不要钱的向外冒,他通红着?眼眶,委屈的大声喊道:“我?都快要死了,你还凶我?!”
三人具是一?愣。
裴宁被吓得脸白,也顾不得生气,快速的转身:“谁说你要死了?”
楚净川拉过他的手腕,快速的探了下脉搏。路修远问道:“如何?”
裴宁也抬头望向他。
须臾,楚净川皱着?眉说:“除了受了一?些风寒和消化不良之外,一?切正常。”
一?脸听天由命的牧芸瑾:“???哎?”
裴宁:“……”
路修远:“……”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牧芸瑾身上,牧芸瑾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在几人的眸光下,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裴宁表情略僵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最终他没忍住,说道:“我?不是说了你只是受了风寒?”
牧芸瑾低头说:“若只是受了风寒,怎么会流鼻血?”
裴宁顿了半晌,似是想起什么,倏然问道:“我?送你的龙眼你多久吃完的?”
牧芸瑾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指。
裴宁:“一?天?”
牧芸瑾摇了摇头:“一?时辰。”
好家伙,这么多龙眼,一?时辰就吃完了。
你不流鼻血谁流鼻血。
路修远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楚净川唇角也微动了一?下。
裴宁很是无奈的看?着?他:“你这是火气太盛。”
牧芸瑾闹了这么大个乌龙,面子上挂不住,只能转移话题道:“师兄,你带着?师妹……不师弟来?干什么?”
楚净川看?了一?眼裴宁,眸光动了动说:“司南异动,我?来?看?看?。”
路修远觉得小傻子简直太好玩了,逗他道:“怎么?我?们不能来?了?”
牧芸瑾快速的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路修远目光又移到他的背后?:“还背着?这么大包袱,难道还想走?”
“没有,不是,”牧芸瑾说,“我?……我?……我?这就去放下。”
说完,就背着?包袱快速的跑了出去。
人一?走,三个人容色一?敛,皆严肃的看?向司南。
楚净川说:“那一?魂一?魄找到了?”
“嗯,”裴宁说,“找到了。”
路修远:“在哪?”
裴宁:“长安下马陵。”
*
牧芸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灵魂不全。
他跟着?师兄师弟还有裴宁来?了趟长安,捡回来?自己失去的魂魄,还有那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
百年之前,国家还未平定,他原本?是长的富裕人家的小少爷,却因为家道中落,被卖给当地最有名的戏园子。
戏园子里的学徒很多,牧芸瑾年龄又小长得漂亮,因此经常招人欺负。某天,他被比他大两岁的小胖子压在地上,那个小胖子力大无穷,满身都是臭汗味,他手中不知抓着?从哪儿捡来?的脏馒头,使劲的向他嘴里塞。
牧芸瑾拼命的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口。
就在小胖子生气要掰开他的嘴的时候,倏然被一?道声音叫住。
那是牧芸瑾第一?次见裴宁。
应该说,是前世的裴宁,那时的他叫顾辰景。
两个人就此相识,经常在戏园子相见,牧芸瑾也慢慢知道了,这是镇北侯最小儿子。
不过,镇北侯长年不在家中,家里的婢女婆子管不住他,所?以?他常常溜出门,来?这长安城里最热闹的戏园子,因为里面有他最喜欢的小戏子。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然而,在顾辰景十七岁那年,长安城传来?消息,镇北侯在边关?战死,尸首无存。
再?然后?……镇北侯的小儿子去了边关?,再?也没有回来?。
六年之后?,城破了,牧芸瑾死在乱刃中,他死后?担心顾辰景找不到他,剥下自己的一?魂一?魄守在这戏园子里。
他死后?的第二年,顾辰景回来?了,等他的只有一?片废墟。
他跪在地上,用战场上的刀割伤了自己的脸,从此以?布蒙面,不再?见人。
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青峰山上。
牧芸瑾红了眼眶,抱住了一?侧的裴宁。
裴宁低头,看?了眼怀中人,轻声道:“怎么了?可有不舒服?”
牧芸瑾在怀中摇了摇头:“没事。”
只是想起了故人旧事。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1]
如今,旧事重提,故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