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全，你他妈的现在心里还有她是不是？她死了这么多年，你还念着她？！”王佳神经质地絮叨着，“她是个贱人，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根本不爱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顾尧没法再看下去，他冲下楼，抱住哭闹到差点儿厥过去的女人，对着他的父亲冷漠道：“爸爸，您这是想起来补偿顾烨了吗？”
　　“您觉得，这份迟来的父爱他会稀罕吗？”
　　“您觉得，我还是过去那个任您摆布的孩子吗？”
　　“乔靓出的钱我一分不少地退还，甚至加倍奉还，但您想用半个顾氏去抵，绝不可能。”
　　“顾全，别忘了顾氏能有今天，全是靠您这个大儿子我，顾尧，而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混小子顾烨！”
　　.
　　“楚老师，顾同学送隔壁班同学去医务室啦，所以没来上课。”宋驰高高举起手，大喊吸引楚老师的注意力。
　　有人跟着解释：“是呀是呀，上节课是体育课，男生测一千米。隔壁班的唐同学跑着跑着不小心跌倒在顾烨的跑道上，两个人撞到一起，唐同学伤得不轻，所以体育老师领着他们去医务室了。”
　　听见“唐同学”这三个字楚漫眼皮一跳，姓唐，且和顾烨有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初见，他几乎立刻联想到了原书中的主角受。
　　“他们现在还在医务室吗？”楚漫布置完今天的家庭作业，问道。
　　宋驰扬声回答：“对的，楚老师你放心，顾烨没受伤。”
　　楚漫朝他笑了笑，嘱咐同学们好好上接下来的课，然后收拾好东西去了校医务室。
　　医务室里值班的是位年轻女医师，正在给唐同学处理胳膊、腿上磕碰出来的伤口。
　　伤口擦破皮，渗出血，严重的地方甚至微微下凹，可见撞得不清。
　　顾烨就站在床边，垂着眸，看不清神色，但他的校服衣角分明是被唐同学攥在掌心里的。
　　于是乎这原本显得冷硬漠然的站姿竟显出几分亲昵无奈来。
　　楚漫心里有点儿酸，自家养的猪崽终于要拱别人家的白菜了吗？不对，明明是这白菜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这么想着，愈发好奇那位可能是主角受的少年长什么模样。
　　好在背对门口站着的女医师处理完前面的伤口后，换了个方位，这才让那位唐同学的样貌显露出来。
　　一张孩子气的脸，两颊带点婴儿肥，眼睛大而圆，眼珠子乌溜溜的，灵气极了，看上去阳光又可爱。
　　即使抿唇忍着痛，那微微展露的小酒窝只会让人觉得无比疼惜。
　　楚漫直接懵住了，这不是徐知恩他们家那位叫“笑笑”的小朋友吗？
　　等等，唐笑，这不正是原书主角受的名字吗？！
　　楚漫恍然大悟，他之前受原书影响，一直以为主角受会在原定剧情即顾烨的大学时光里出场，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早出现。
　　也自然不会将小名“笑笑”的少年与主角受对上。
　　对于主角受如此早出场这件事，楚漫没有想太多。他将这归因于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试想如果没有他带着顾烨参加徐家的盛宴，那么他不会这么早地见到唐笑。
　　再试想，如果不是他和少年这一年来的相处，稍稍改变了对方，那么以顾烨高中时期的漠然和孤僻，大抵不会送唐笑来医务室。
　　他们会像两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直到同时考入南城大同一专业，成为彼此的舍友，继而成为相守一生的爱人。
　　楚漫回味着原书中着墨不多的绝美爱情，暗自咂嘴，发出嗑cp嗑到现场真快落的由衷感叹。
　　啊，他既快见证崽崽的崛起，又要见证崽崽和他真命天受的绝美爱情了嘛！
　　“哎，楚老师是来接班里同学的吗？”女医师率先发现站在门口的男人，出声询问。
　　楚漫敛起过于嚣张的笑容，温和道：“是的，有劳李医生了。”
　　正为攥住顾烨衣角、有了进一步发展而暗自窃喜的唐笑身体一僵，在被其他人注意到前迅速恢复正常，甚至仰起脸露出诧异的神情：“啊，楚老师真的是楚哥哥哎。”
　　楚漫笑容慈祥：“你好啊，笑笑。”
　　两人打完招呼，默默对视。一个暗藏审视，另一个则是看自家儿媳的老父亲目光。
　　顾烨抽回自己的衣角，极度厌恶地搓了搓，转身走向男人，温声道：“哥哥，我没事，回去上课吧。”
　　楚漫犹豫地看向唐笑：“等唐同学处理完伤口一起回去吧，他一个人也不方便走动。”
　　买完两瓶矿泉水正巧赶回来的体育老师朗声道：“没事儿，我一会儿送小唐回去，楚老师你们先去上课吧。”
　　“杨老师，我没事了，李医生帮我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和楚老师他们一起回去吧。”唐笑仰起笑脸，期冀地看向顾烨，“顾同学可以扶我一下吗？”
　　顾烨自然冷漠以对，可他随即发现，楚漫竟也眼巴巴地看向自己。
　　他竟从他的眸光里读出这样的意思——你扶扶他吧。
　　顾烨沉下脸，一声不吭地与男人擦身而过，留下一室的尴尬。
　　楚漫挠挠脸，撑起一抹笑，向唐笑伸出手：“不好意思啊唐同学，小烨最近压力大，情绪不太好，我送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烨【冷漠脸】：我老婆，拆自个儿cp第一人


第42章
　　自从楚漫意识到唐笑的存在后, 便下意识关注起顾烨和他之间的互动。
　　然而事实表明，两位小朋友压根没什么互动，准确的说是顾烨单方面拒绝了唐笑的一切感激示好举动, 甚至不加掩饰的冷漠相待。
　　楚漫忍不住思索, 看来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这句话非常正确。
　　毕竟现在的顾烨还未达成吞并顾家、一战成名的目标, 那么能有什么心思谈情说爱呢？
　　就是不知道小烨烨目前有没有对笑笑小朋友动心思哎。
　　怀揣着这样隐秘的猜测, 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的当晚，回去的路上, 楚漫忍不住问了顾烨这个问题。
　　路灯投下来的明黄光线勾勒出少年日渐成熟锋利的面部线条, 他几乎是震惊到不可思议地反问楚漫：“哥哥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楚漫心虚地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道：“我感觉隔壁班的唐笑对你挺有意思的, 平时经常来找你, 你对他的接近似乎也不排斥。”
　　“小烨啊, 哥哥很开明的，只要不影响学习，你做什么选择哥哥都会支持你。”被原书里的绝美爱情糊了十八层滤镜的楚漫自动将这些不排斥转换成了有好感, 并且为自己的助攻行为点了个赞。
　　顾烨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明白他哥哥的这一举动到底出于什么缘故，不过这不妨碍他在日后的“算帐本”上记下一笔。
　　用不了多久, 楚漫就会明白他有意思的对象到底是谁。
　　.
　　许是少年心事多敏感，自那晚后楚漫发现顾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本就打算给少年好好过一个十八岁的生日，出于突如其来的补偿心理, 楚漫愈发用心。
　　于是近日由于操心华睿科技的一项新投资而稍显神情凝重的顾烨发现, 他哥最近总躲在房间里不知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
　　生日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普通日子，而正式十八岁的这天, 一切好似又不一样了。
　　他的哥哥起了一个大早，匆忙离开顾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烨站在房间窗口往下看, 莫名笃定楚漫是为了他出去的。梵清的电话正巧此时打来，他顺手接了。
　　“小烨，叔叔依然建议你过段时间再对顾氏展开最后的总攻，现在的顾氏还没到最致命的境地，时机并未成熟，如果执意如此我们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物力。”
　　顾烨凝视着男人的背影消失于车库入口，语气淡淡却极为认真道：“梵叔，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生命里乍然出现的星星揽入怀中。”
　　因为他总有种莫名的预感，楚漫会突然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
　　楚漫不知道顾烨已经做好了解决顾氏的全盘准备，他以为陪小朋友过完十八岁生日，再陪他考完高考，自己才会从他的人生中退出。
　　然而蒋北比他敏锐得多，当他发完消息给顾烨让对方来一家私人厨房时，蒋北的电话同步打来。
　　“漫漫，我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要做好随时离开顾家、离开南城的准备。”
　　楚漫心下讶然，蒋北接着同他解释，说根据现有的信息推断，华睿对顾氏发起总攻、彻底将其吞并应该就是这两个月的事了。
　　楚漫表示知道了，挂断电话后心情复杂。
　　虽然吧，他老早就想好了死遁离开南城，可当这一天真的这么快到来时，楚漫难得生出一丝不舍——对少年顾烨。
　　等顾烨赴约而至，楚漫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极温柔地同他说着话。
　　一顿丰盛的生日餐宴铺展在顾烨面前，只消看一眼，顾烨便认出这些菜肴都是男人亲手做的，并且全都是他爱吃的菜。
　　“哥哥……”他神情动容地看向楚漫，后者双臂支在桌上，捧着脸让他坐下来尝尝。
　　“十八岁生日快乐。”楚漫在心里默默补充：我长大了的少年。
　　楚漫没有做甜腻诱人的生日蛋糕，而是煮了一碗用料极丰富的长寿面。细细长长的乳白面条盘成盘，堆在青瓷大碗里，上头卧着两枚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还有切得极薄的牛肉片、几粒圆润的鹌鹑蛋、几片香菇等食材。
　　汤料用的是熬制而成的骨头汤，里头加了盐、鸡精、胡椒粉和汤皇等调味剂，即使没有亲口试尝，顾烨都能想象这碗面该有多么美味。
　　他捞起面条的一端送进嘴里，大口大口吃着，楚漫让他慢些，别噎着烫着。
　　“好吃吧？这骨头汤我熬了一上午呢，精华都在汤里。”楚漫支着下颌，老父亲的慈祥溢于言表。
　　“嗯，很好吃，非常非常好吃。”少年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软且糯，他抬起头极认真地看着楚漫，眼底有轻轻晃过的泪光，“哥哥，谢谢你陪我过十八岁生日。”
　　谢谢你，陪我长成大人。
　　楚漫被少年眼底的泪光戳中心里最柔软的部分，他的神情愈发柔和，强行按下即将离别的不舍，送上或许是这辈子最后的亲口祝福。
　　“小烨，好好长大，好好度过以后的每一天。”爱情、事业、生活都要好好的啊。
　　彼时正处于感动中的少年并没有意识到男人的这句话藏着怎样的诀别意味，他以为这个人会陪着他一辈子，直到他们老去、死去。
　　.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
　　当所有人都以为在邵家的帮助下，顾氏即使处境艰难，也终将走出困境重振昔日辉煌时，政府的强势介入竟让顾氏这尊庞然大物迅速崩坏塌陷。
　　它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瓦解成一堆怎么也拼凑不起来的碎屑，让一路旁观的群众震惊到无法置信。
　　那个主攻民生经营、半年前还风生水起的龙头老大竟然这么快地走向灭亡了吗？
　　稍微懂行的人则非常清楚，顾氏的败落虽然有它自身的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原因还是有人要整它。
　　至于整它的幕后之人，不久后当人们得知华睿科技以极低的价格收购顾氏时，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华睿要整顾氏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先不论华睿手里掌握了顾氏那么多黑料，单说华睿的身价，砸钱都能把顾氏砸败。
　　毕竟那可是专供科技创新发展的华睿啊，国家重点扶持的新兴企业，短短几年内便能在国际上站稳脚跟，顾氏和它比起来，自然不值一提。
　　彼时的顾宅内，充斥着极其可怖的低气压，佣人们缩着脖子安安静静干活，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到家里那位顾大少。
　　顾尧在自己的房间里发泄完，强行克制住心底的暴虐和焦躁，故作平静地走下楼。
　　王佳见到他，焦灼地迎上前询问：“尧尧，事情真有外界描述的那么糟糕吗？顾氏、顾氏是不是真的……”
　　对于穷了半辈子的王佳而言，好不容易凭着儿子嫁进顾家享福，可这福还没享多少年，顾家就要倒了？
　　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她的阔太太还没当够哇！
　　顾尧推开神色惶惶的女人，耐着性子同她说：“妈，爸在哪儿？我要和他谈谈。”
　　他能想到的办法全都试过了，能求的人也全都求过了，就连徐知恩都劝他暂时避过这阵风头，即使顾氏倒了，他还可以再创造下一个顾氏。
　　可顾尧无比清楚，华睿这一次出手，就没想过让他顾尧再爬起来。
　　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顾尧百思不得其解。
　　现如今唯有求求父亲，希望他那边还有能够用得上的人脉关系。
　　王佳听见儿子的问话，表情狰狞一瞬，旋即冷哼道：“你爸这几天根本不在家，谁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母子俩，也没有他一手创立的顾氏。”
　　顾尧摆摆手，让他妈少说点，平白让家里佣人看笑话。
　　顾尧走到一处寂静地，不抱希望地给顾全打电话，没想到对方接得十分干脆。
　　他还没开口，顾全便道：“这次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似乎觉得这句话过于冷漠寒心，顾全语气柔和了许多，接着道：“小尧，你那天说的不错，顾氏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可是当初亏欠的，终究要还。”